45 章

第 45 章

對總經理的業務逐漸上手，也得益于父親介紹的人脈，杜澤銘終于在公事上有了喘息的間歇，回家的次數漸漸規律。杜曉雅穿着白色短袖縮在沙發上玩平板，杜耀明則在黃花梨椅上看報。他年紀大了，坐不得軟的椅子。

“小雅，坐要有坐相。你在學校是不是太放松了？”

杜曉雅不想理會他，一回來永遠都在找茬，她哥變得越來越不可愛，越來越讨人厭。但腳還是乖乖地從沙發上放了下去，身體端正地坐好。爸是不會幫她的，要是跟他撒嬌說不定還得遭兩人一起數落。但是這個姿勢很累，不一會兒她就腰酸背痛。杜澤銘喝着桌子上的茶，茉莉香氣充斥着他的鼻尖，讓他有了片刻的寧靜。客廳安靜得很，兄妹倆都不說話，各幹各的，直到岑芳下班回來。杜曉雅把平板随手一扔，把頭轉向岑芳那邊，杜澤銘則擰着眉看着那被丢到沙發某個角落的平板，杜耀明擡頭往岑芳那兒看了一眼，見穿得還算厚實，便繼續把心思放在報紙上。

“阿姨，姐說她這周不回了，想在酒店周圍逛一逛，跟朋友去看看海。”

“不回了？”

岑芳眼裏布上憂愁，她擔心女兒的身體，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量血壓測心率。許如諱忘性大，作為母親的她是知道的。杜耀明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放下報紙，把眼鏡摘下揉了揉發酸的雙眼，然後開口道：

“小諱居然交朋友了，好啊好啊，男的女的？男的可以發展一下。”

“爸你問的那麽多，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姐肚子裏的蛔蟲。我寒暑假才回來一趟，她都不帶我玩兒，跑去跟什麽什麽朋友玩兒，哼！”

“你都多大了，還要占着你姐。”

“我就要。”

岑芳則憂心忡忡地坐到杜耀明旁邊，一言不發。難得沒在家裏見到她，杜澤銘竟然有些不習慣。雖然他們既不說話也不親近，但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會讓人産生存在的錯覺。無論彼此親近與否，習慣都是致命的。杜澤銘現在就很不習慣，思緒有些飄得遠了，連忙喝幾口茶回神。其實自己也沒那麽讨厭她，他這麽想着。畢竟她們都很安分，安分得不像那些費盡心思想要攀上大家族的人。她們甚至什麽都沒有做，讨好是不可避免的，當上總經理以後他更加懂得生存的道理，對讨好這個詞也諒解了幾分。

“習慣與時間，确實是可怕的東西。”

杜澤銘喃喃自語着。杜曉雅倒是坐不住了，自告奮勇說要去酒店找許如諱玩兒。杜耀明不太同意：

“小雅你添什麽亂，別去當電燈泡。”

“爸你新鮮詞倒是學得快，可萬一是個女性朋友呢！三個女生一起，那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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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胡鬧！”

岑芳忍不住開口：

“我也得去看看，這幾天都不知道她的身體怎麽樣。”

“小的這樣，怎麽你個大的也這樣。就讓小諱好好玩兒吧，別老操那麽多心。擔心出病來，得不償失。”

見岑芳擔心這擔心那，杜耀明連忙勸道。

“可是——”

“別說了，澤銘你去看看吧。反正你明天也是要去酒店開會，順便看看小諱怎樣。記得拍個照，看看小諱有多活蹦亂跳，省得你阿姨她老瞎操心。”

杜澤銘原本打算拒絕，但想到父親無論如何都會逼他去，拒絕也只是多此一舉。再者，他總是想起那個老跟她待在一塊兒的男人，不自覺就答應了。杜曉雅一臉驚愕，自家老哥怕是吃錯了藥，居然那麽容易就答應了。她還以為得老爸生氣逼他，兩人吵完一架他才去呢。她懶得思索兄長的心思，見沒有機會了，幹脆跑到樓上去跟許如諱打電話。

許如諱收到張靖的信息時，身上還穿着睡衣。他說要帶她去白嫖一些好玩的，讓她趕緊換衣服跟他出去。等到她換好衣服匆匆趕到酒店大廳時，發現張靖在跟酒店裏的人工智障鬥智鬥勇。為什麽叫它人工智障？還不是因為那些個笨蛋機器人總把客人的餐給送丢，要不就是擋着人的路不給走，客人老打電話往前臺投訴，這才喜獲“人工智障”的稱號。但她覺得，能跟機器人杠上的張靖，才叫真正的智障。好奇他倆到底能幹出什麽好事，許如諱抱着手在旁邊不出聲。張靖彎着腰，跟機器人一句一句對罵着。

“你是笨蛋嗎？”

“我不是。”

“只有笨蛋才說自己不是笨蛋，所以你是笨蛋。”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你才是笨蛋。”

“只有笨蛋才不承認自己是笨蛋，所以你是。”

“我不是。”

懶得捉弄它了，他問起別的問題。

“你能唱首歌嗎？”

“唱什麽？”

“《逝去日子》。”

“我不會。”

“看嘛，唱首歌都不會，還說你不是笨蛋。”

許如諱眼睜睜地看着屏幕由笑臉變成哭臉，嗚哇哇地吵得慌，實在看不過去了：

“靖哥，你還能再無聊點嗎，居然欺負一個機器人。”

“哎呀，叫靖哥哥啦！”

“惡心。”

機器人适時出聲，許如諱笑得肚子痛。張靖跟着笑罵：

“沒跟你說話，人工智障。

“許妹妹，叫一個靖哥哥，快！”

“哥屋恩，滾。”

“诶喲诶喲，小諱諱你居然會學以致用啦，不枉我教導你多年。”

她無奈地搖頭，不搭話。杜澤銘跟經理打聽完許如諱的行蹤後就一直在大廳裏等着，他不想專程去找她，計劃在近點的地方随便拍張照就走人。助理默默地跟在一旁，看完老板手機上拍完的照，不由得一挑雙眉，在心裏吐槽道：好好地一個人，被拍得慘不忍睹。其實這種瑣事他完全可以代勞，只是不知道老板在想什麽，他也不敢毛遂自薦地攬差事。

見兩人一起說說笑笑地走出去，想到許如諱對他總是面無表情時，杜澤銘突然有些懷念從前。哥哥！

他仿佛聽到了遙遠的呼聲，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哥哥！

杜澤銘搖頭，将愚蠢的思緒倒出去，然後又見到許如諱被那男人逗樂的笑容，那不曾對他展露過的笑容。他不留神就捏緊了手機，察覺到手心的疼痛後又快速地解鎖，将照片發送給杜曉雅。至于杜曉雅說的“分不清是人是鬼，讓他重拍”什麽的，他完全不予理會。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

許如諱到了地方，發現張靖說的白嫖居然是麥萊基。他讓她在門口等着，那邊有冷氣。很快，他就遞給她一杯喝的。

“這是什麽？”

“免費的麥萊基雪碧。”

“雪碧？”

“你沒喝過？”

她搖頭。

“這個算垃圾食品，沒喝過。”

張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她是上個世紀的物種一般。

“那麥萊基總吃過吧。”

別理她，她喜歡騙人。

不知怎的，許如諱想起這句話，眼神暗了暗。

“吃過，不好吃。”

“嘗嘗嘛，白嫖的可不虧！”

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氣泡灌進鼻腔有些難受。過冰的液體流進喉嚨時，她不由得一抖。

“怎樣？”

“有點刺激過頭了。”

張靖笑她，然後把她拉去喂鴿子。

“不是說要去看海？”

“大把的時光，怕什麽！這不是離鴿子林近麽？”

“為什麽不去喂海鷗？”

“那得去碼頭整點薯條才行。再說了，小小海鷗什麽身份，敢吃比我身價還貴的薯條。”

許如諱聽不懂便沒有插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

“哇，好多鴿子，走走走，去喂一喂。”

張靖塞給她一把米。她本想拒絕，卻還是把它撒在半空，自己往後退幾步，離得遠遠的，同時拿濕巾出來擦手。

“怎麽了？你怕鳥兒啊？”

鳥她倒是不怕，但：

“我怕它們拉屎。

“鳥類的直腸很短，糞便藏不住，随時都可能排洩。禽類的毛羽跟糞便，接觸多了，可能會引起肺部感染。

“所以，我很佩服靖哥你的勇氣。”

許如諱剛說完，他的衣服就挨了一記，白白的，很顯眼。她露出一個缺德的笑，他接過她的濕巾嫌棄地狂擦，許如諱很擔心它會被擦出個洞來。

“你怎麽知道那麽多？”

“我以為這應該是常識。不過，我初中的時候，看了挺多的動物科普，也算知道一點。”

“那聰明又機智的小諱諱，你看過《世界未解之謎》嗎？我家裏有好多。”

許如諱仔細回想了一番，她好像聽杜曉雅說過這個系列書。

“我聽說那是捏造的，信的人都是蠢蛋來着。聰明又機智的靖哥，你看了很多嗎？”

張靖僵了一下，為了避免暴露，便嘴硬道：

“沒有，我一本沒看！”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許如諱雲淡風輕，卻把他氣得不輕。看完海回去的時候，她接到杜曉雅的電話。為了她那不放心的媽媽，只好匆匆告別然後回寝室量心率和血壓，甚至把一個月的記錄都發了過去。看見杜曉雅發了“OK”後，許如諱這才躺倒在床上。走了一天的路，她的腿怕是要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