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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翌日,蕭姝玥剛起身就覺得心中有些煩悶,與蕭母說好後便帶着惟帽獨自出門,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誰知剛走出坊門,路面上一架失控的馬車朝着蕭姝玥所在的方向襲來。

路上的行人看到這個情況,瞬時四散逃走。

起初蕭姝玥思考事情晃了神,還是被逃跑的行人撞上肩膀才後知後覺,但也只能拼盡全力,向左側方逃離。

慌亂之中,惟帽也掉落在了地上。

正當慶幸逃過一劫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讓蕭姝玥重生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這一刻,蕭姝玥唯一的念頭便是自己還沒報仇就要死在這了嗎?

随即,一股熟悉的香味湧到蕭姝玥的鼻下,還沒等腦海裏做出回應,攜帶香氣的主人将蕭姝玥帶離了那個危險地方。

蕭姝玥剛想說聲謝謝,可下一秒,嘴角剛剛揚起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姝玥,你沒事吧?”

霎時,蕭姝玥只覺得又回到前世那個時候,可當時的他用着極其冷漠的聲音,說:“是我。”

直到那時,蕭姝玥才知道為何成婚之前父母會那樣問自己……

“姝玥?”

邵君攸看着蕭姝玥愣了神,想是被吓住了,便再次出聲喚了下。

蕭姝玥被邵君攸喚回了思緒,如若蕭姝玥身上有任何可以讓對方一擊斃命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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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此刻,眼前之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可蕭姝玥知道,攻擊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便是在那人洋洋得意時,讓他一下子失去所有,跌倒谷底,讓他過他曾經最

厭惡的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姝玥心想:不要沖動,說些謝謝就好,你能做到的。

可身體的本能,以及滿腔的怨恨讓蕭姝玥察覺身體不那麽僵硬後,一下子推開了邵君攸,而後轉身離去,逃離這個地

方。

邵君攸看着對方逃離的身影,又回想起剛才她看自己的眼神,眼神中多出一絲探究的意味。

直到雙腿沒了力氣,蕭姝玥才停止了奔跑,轉身走進一個狹小且昏暗的巷子中。

自重生以來,蕭姝玥每個夜晚都會夢到前世種種,而在今日見到邵君攸後,心底裏的痛楚一下子湧上心頭。

蕭姝玥靠着牆壁,緩緩蹲下,頭也埋在雙膝之間,緊接着肩膀微微抖動,若有如無的抽泣聲便出現在這個無人察覺的

地方。

那是蕭姝玥第一次哭,一種無法抑制住的哭,一種能撕裂人內心的哭。

在這無人察覺的地方,一聲又一聲的哽咽,就像是靈魂深處替主人散發出的悲哀。

此時,巷子外面逐漸炎熱的街道,隐約還能聽到商販與顧客的吵鬧聲。

可在巷子深處,蕭姝玥這裏卻是滿身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蕭姝玥整理好情緒,用手整理了下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打濕的碎發。

站起身時,身體還因為長時間持續蹲這姿勢而有點腿麻,搖晃了幾下。

剛一擡頭,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巷口的明暗交接處,讓蕭姝玥無法看清面容。

蕭姝玥不知道那人在那裏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最後,蕭姝玥往前走了幾步,行禮,說:“還望郎君忘卻。”

對方遲遲沒有應答,讓蕭姝玥無法徑自離開。

直到對方終于有了動作,蕭姝玥才稍微松了口氣,可身體卻沒有絲毫放松。

可察覺到對方竟然向自己這邊走來後,蕭姝玥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噔,噔,噔’

對方走路的聲音說大不大,可卻一步一步控制着蕭姝玥的心跳。

随着距離的縮短,對方的面容逐漸呈現在蕭姝玥的面前。

是他!

直到二人之間的距離只存在半丈,對方才停止向前行走。

眼前的陸顯允和記憶中沒有什麽差別,劍眉星目,薄唇緊抿着,棱角分明的輪廓,身材修長高大卻又不顯粗狂,可周

身的清冷以及孤傲卻又讓人無法靠近。

想到前世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蕭姝玥向前邁出一步竟想要質問他為何要那樣說?

陸顯允看見對方竟然向前一步,身體下意識的松散。

随後,蕭姝玥竟覺得眼前這人似乎溫柔了許多。

然後又見他從袖口中拿出一方手帕,遞到自己的眼前,無言。

待蕭姝玥接下手帕後,陸顯允随後轉身,臨走前留下一句話:“今日沒有發生任何事。”

申明看到陸顯允出來後,忙上前,看着郎君的面容明顯不同與往日的冷峻,心底裏對剛才那個人頓時生出了些好感,

畢竟這可是能讓自家郎君主動靠近的人。

“郎君今日心情很好。”

當惟帽掉落的那一刻,陸顯允就認出了蕭姝玥,沒過幾秒就看到她一臉驚慌的推開那人,随後逃到這個巷子中。

而後就是那緊緊攥住自己內心的微弱哭聲,困住自己的腳步,讓自己無法離開。

陸顯允想起剛才蕭姝玥額間的碎發,低頭,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語氣柔和,說:“我只是覺得有趣的很。”

經歷這件事後,蕭姝玥也沒了閑逛的心思,便直接回府,只不過剛一回府就被蕭元柏拉着一邊。

“怎麽了,阿兄?”蕭姝玥仰頭看着蕭元柏探頭觀察的神情,有些好奇地問道。

而後下一秒當蕭元柏收回身站直後又立即蔫了下去,“三妹妹,我想了一夜,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理由阻止你和殿

下婚事,我這個阿兄是不是很沒用。”

蕭姝玥微微側頭看着蕭元柏落寞的神情,見他一直耷拉着臉,眼珠子一轉,“那不知阿兄都想了些什麽法子?說不定

換一個人就能有其他的想法呢?”

“真的?!”說完,蕭元柏立即放低聲量,“這裏不安全,咱們去別處。”

就這樣,二人來到蕭元柏前院的書房。

坐下後,蕭姝玥默默聽着蕭元柏說出那些辦法,可聽完後又覺得好像真的沒有一個能行得通。

裝病,人家那偌大的太醫院可不是吃素的,把脈瞧上幾眼就會露餡。

招婿,如今這節骨眼上盛京人皆知自己被定位太子妃候選,又有誰會有那個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時候上這安國公府的

門。

逃跑,那就更不用提了,只要是在北邺國界中,就不可能會有自己的藏身之地,除非對方放棄了追蹤。

可經歷前世的蕭姝玥早已明了這件婚事乃永和帝一手促成,又如何會放棄。

可當看到蕭元柏那再次出現的落寞神情,蕭姝玥只能好言相勸,“阿兄不必自責,畢竟我們想要隐瞞的對象不是一般

的家族,那些障眼法在他們的眼裏都不算些什麽。”

“可……”後面那些沒有用的話語蕭元柏也立即咽回肚子裏。

“好了,阿兄也不要多慮,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事還未定,也許一切都還有轉機。”

雖是這麽說着,可蕭姝玥知道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乖乖成婚。

回到院落後,蕭姝玥直接躺在貴妃榻上開始思索明晚的家宴,也許可以從這上面做些文章。

畢竟在前世的家宴中,三皇子康郡王在酒中下毒意圖謀害六皇子被當場拿下,只不過到底還是他命大,躲過了這一

劫。

而自那家宴結束後,也不知為何永和帝突然下令冊封自己為太子妃,擇日就與太子完婚。

這麽一想,蕭姝玥突然迸發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若是邵君攸沒有像前世那樣躲過一劫,那這樁婚事豈不是不了了

之……

可此念頭一出,蕭姝玥又立即舍去,畢竟自己只是不想嫁給他,而非是要他的命。

更何況如今敵國南晟蠢蠢欲動,似有撕毀盟約的跡象,若是在此刻發生太子突然去世的事情,先不論南晟會如何知

曉,就單論此事對北邺來說就已經承受不住。

只因如今永和帝已三十有二,雖說年紀不大,可先帝去世時也就僅有四十光景,不得不防,否則便也不會力排衆議立

邵君攸為太子。

翌日申時末,當蕭姝玥坐在圓凳上閉着眼不情願地任由雲香二人為自己精心打扮後,剛剛好到了出門的時辰。

來到府門,阿爹三人早已在此等候,蕭元柏首先迎上前,湊近點說:“到了福德殿阿兄就在你身後,有任何情況記得喚我。”

蕭姝玥點點頭,“知道了,多謝阿兄。”

“好了,快上馬車,別誤了時辰。”蕭母上馬車前催促道。

“知道了,阿娘。”蕭元柏扭頭回應。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左銀臺門口,蕭姝玥掀開簾子剛準備下車,就聽到榮安縣主的阿爹,永和帝胞弟,吳王邵禮澤說話的聲音。

“多日不見,賢弟近日可安好?”吳王拱着手面帶笑容地問道。

這吳王不打招呼還好,這一打招呼就讓蕭父想起蕭姝玥手中的傷勢,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冷臉走過,不給吳王留一點面子。

跟在吳王身後準備謝罪的邵婉竹頓時氣的出聲,說:“阿爹,人家都這樣了,咱們還道什麽歉!”

“住口!”吳王厲聲呵斥,睨了眼這位過于溺愛的幼女。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可蕭父一甩袖子走人,留下吳王待在原地聽着其他人的小聲議論,原本還覺得自家小女做事荒唐,可如今直接一抛腦後。

福德殿

蕭姝玥一家剛落座,就看見吳王竟在對面同樣的位置坐了下來,也不知這安排座位的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蕭姝玥坐在座位上觀察今日來的賓客,前世只顧着找尋那個人的身影,倒是忽略了此次家宴來的人。

如今賓客都已坐下,參加宴會的有聖人胞弟吳王,長公主邵言蹊以及驸馬楊思惟,二皇子安王邵雲禮,三皇子康郡王邵喬弈;四皇子瑞王邵清文,五皇子端王邵修瑾,以及吏部尚書陸謙安。

而吏部尚書陸謙安的出席則是因為王皇後這一層的關系。

待衆人落座後,邵君攸跟在皇上皇後的身後走來,一同前行的還有陸顯允。

如前世一樣,那人一身茶白色圓領袍衫,右手放置在身前,左手放置在身後,腳步沉穩地跟在三人後面。

若是前世,蕭姝玥怕是會覺得和邵君攸交好的緣故,所以盡管此時的陸顯允只是個從五品的兵部司郎中,也能時常出現在東宮府中。

“姝玥,你怎麽了,手怎麽這麽冷?”蕭母在突然感受到蕭姝玥手上寒冷的穩定,詫異地問道。

蕭姝玥從陸顯允的身上收回視線,轉過頭,看着蕭母,說:“手涼?哦,許是今日穿的少,着了涼。”說完,就把手縮回衣袖,但還是下意識地看向陸顯允的位置。

而坐在上首偏下位置的邵君攸在看到蕭姝玥的視線一直跟随着陸顯允時,原本因能見到蕭姝玥的美好心情都瞬間消失,要不是顧忌這裏人太多,邵君攸怕是要親自質問陸顯允是否在自己之前就見過蕭姝玥。

要不然的話,怎麽會那麽詳細地說出蕭姝玥的喜好,與之後尚付打聽的消息絲毫不差。

“此乃家宴,切莫行君臣禮儀。”

永和帝發話,雖是為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可又有誰能真的把上下之分忘得一幹二淨,把掌管天下的天子當成自己

的家人呢。

就在衆人都在試探下一步該如何進行的時候,三皇子康郡王端着酒起身走至邵君攸的面前,随後又面對永和帝,說:“阿爹既然已經發話了,那做兒子的,今晚也就不拘着了。”

衆人一時都有點詫異,畢竟以往的康郡王可都是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哪會像今日如此行事。

而如今,在場的人怕是只有蕭姝玥知道今日康郡王行事的真正原因。

不知是蕭姝玥的視線太過灼熱,還是邵君攸本身一直觀察着蕭姝玥,只見她一直盯着三哥手裏的酒杯。

而後邵君攸也注意到眼前之人嘴角露出的笑容。

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要知道,三哥從前看到自己都是繞着走路的。

“六弟,三哥托一聲大,敬你一杯酒,如何?”雖是這麽說着,可康郡王似乎不給邵君攸留一絲拒絕的機會,徑自拿起邵君攸桌上的酒杯向裏面倒了滿滿一杯。

之後又往自己的酒杯中倒滿,舉起酒杯,說:“六弟,三哥之前多有得罪,還望以後不計前嫌。”說完,仰頭幹杯。

而邵君攸一直端坐在座位上,在看到永和帝點頭之後,想了想,還是才拿起酒杯起身,說:“三哥這說的什麽話,吾哪有什麽可怪罪你的,是三哥想多了。”說完,也仰頭喝下杯中酒。

似乎是為了證明杯中沒有殘留的酒水,邵君攸右手腕一轉倒放酒杯,随後坐回到座位上。

直至康郡王坐回到座位上後,席間才開始漸漸有了聲音。

“姝玥,本宮敬你一杯。”長公主側身面對蕭姝玥,端起酒杯,說。

從重生的那一刻,蕭姝玥就知道有些事情還是慢慢改變了,就比如,前世在這次的家宴上,長公主并沒有與自己搭話。

蕭姝玥端起酒杯,說:“多謝長公主擡愛。”随後掩面抿了下酒杯。

放下酒杯時蕭姝玥察覺有人在看向這邊,可随着感覺看去,卻又沒發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方向坐着的也僅有鮮少露面的端王邵修瑾。

蕭母看見蕭姝玥突然轉頭看向身後,越發覺得自己的女兒發生了些變化,有些時候會莫名的走神,有些時候又會莫名的手涼,就比如剛才。

再比如突然會看向別處,問她卻又說沒什麽事。

剛想收回視線,只見端王突然擡頭看向自己,似笑非笑的樣子讓蕭姝玥有些摸不着頭腦。

怎麽回事,我是遺漏了什麽嗎?

“奇怪。”蕭姝玥小聲嘀咕着。

此時,吳王出聲問話:“不知聖上今日設宴所為何,不妨說出。”

想起前日幼女哭哭啼啼地回家,再三确認後,才知幼女被蕭家的三娘子扣了一頂怎麽也甩不掉的壞名聲,本就心情不佳,卻又念着聖上的教誨,才屈尊前去求和。

要不然,一個異性兄弟怎麽值得自己親自去求好。

而蕭父原本就在提防此次家宴真實的目的,所以在聽到吳王說的話後,擡手的動作也變得緩慢,以免自己漏聽了些什麽。

只見永和帝和王皇後對視過後,王皇後先開口說話,“想必各位都聽到一點風聲,太子選妃在即,我與聖上……”

酒水打翻在地的聲音截斷了王皇後即将要說的話。

此時衆人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地,蕭姝玥。

而蕭姝玥本人也是疑惑的很,剛剛這位侍女沒在有得到自己的旨意的情況下便為自己倒酒,已經是讓蕭姝玥覺得不對勁,可如今此番侍女突然跪在地上求饒的場景,讓蕭姝玥更抓不着頭腦。

剛想開口說話,只聽見王皇後發話:“來人,帶蕭三娘子去偏殿。”

看着來到自己身側的侍女,蕭姝玥只覺得眼生的很,印象裏在前世的這場家宴似乎并沒有看見過這個人,可如今這人一看就是王皇後所轄,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三娘子,請随奴婢走着。”

轉身那一刻,蕭姝玥看到蕭元柏看向自己的神情,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讓他安心坐在席間,畢竟這是在皇宮,不是在府內。

來到偏殿,蕭姝玥看着前方侍女熟練地從一處衣櫃裏拿出一件衣衫走向自己,直至這時,蕭姝玥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若說偏殿準備了賓客換洗的衣物,那是正常不過的,但在北邺國,向來只有男子因公務纏身寄宿,斷沒有女子寄宿的道理,更何況,看着侍女手中的衣物,那樣式,分明是自己前世最為中意的一款。

當然,前世的自己是不懂這些的,還是在當上太子妃之後才知曉這些宮中事物。

如此種種,若說不是巧合,蕭姝玥似乎怎麽也不信的。

換衣服的同時,蕭姝玥借機搭話,“姐姐看着也到了出宮的年齡,可有想好以後了?”

“三娘子說笑了,奴婢就是長得着急了點,離出宮還有一段時間呢。”

蕭姝玥雙眼一眨,又接着說:“姐姐的眼光不錯,一眼就從衆多衣衫當中選出我喜歡的。”

可侍女接下來說的話卻是讓蕭姝玥頓時楞在原地。

“三娘子切莫誇贊奴婢了,奴婢只是運氣好,唯一的衣衫正好是三娘子中意的。”

說完,侍女做完最後的工作,退回到蕭姝玥的身後,說:“好了。三娘子随奴婢回席間吧。”

愣神了一秒蕭姝玥才接話,說:“有勞姐姐帶路。”

走在身後,蕭姝玥藏于衣袖之下的雙手緊握,腦海中迅速回想從開席到酒水灑落發生的一切事情。

前面與前世相差無二,唯獨後面,長公主的搭話,源頭不明的視線,似乎只有這兩處不同,究竟還有哪些是自己遺漏的……

前方侍女轉身,蕭姝玥下意識地跟随,可又立即覺察出不對,若按照剛才的路線,此時本應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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