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王嬷嬷蹲下身子為王皇後敲腿,擡頭看了眼,又低下頭,說:“皇後無須多慮,只是個夢而已,更何況夢都是反的。”
殿內只留下拳頭拍打衣物的聲響,好一會兒,王皇後輕嘆一聲,說:“要是我有自己的孩兒,又何須如此勞心勞力。”
王嬷嬷聽聞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擡頭瞥了眼王皇後臉上稍瞬即逝的希冀,随後又低下頭去,緊接着說道:“子嗣之事,皇後莫要強求,再說,如今的太子殿下深受皇上器重,待從江南歸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不說這還好,一說到這,王皇後立即起身握住王嬷嬷的手,說:“可昭陽殿那位……”
王嬷嬷及時打斷王皇後的話,說:“娘娘慎言,更何況那位更是不足為懼,我瞧着這些日子那邊總是太醫請個不停,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但願如此。”
今晨,蕭姝玥從夢中蘇醒,一時間竟有點恍惚,也不知幼時見過的那位小郎君現在如何了?
奇怪的是,紅梅竟也沒有在這個時辰進來,待蕭姝玥穿好鞋襪站在窗臺前,剛一推窗,就看見屋外下人匆忙走動,沒有了平日裏的懶散,走路的步伐快的像是身後有人追趕。
遠處傳來紅梅的身影,蕭姝玥收起視線,關上窗門,走回到床邊坐下。
“夫人勿怪,今日府中忙亂,就連奴婢也被早早地派去忙活了一陣。”紅梅低着頭氣喘籲籲地說着。
“發生何事?”
“說是要登記此次受災情況,人手不夠,所以将我們這些會識字的下人都拉去幫忙了。要不是奴婢是服侍夫人的,怕是現在也抽不開身呢!”
“這樣啊,曉得了。”
午飯後,蕭姝玥低頭走在外廊裏,心想該如何讓那兩位大人察覺府中人員的變動,正巧,倒是撞見了出門剛剛歸來的李侍郎。
李溫在看見蕭姝玥後,連忙躲開視線,轉身就要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蕭姝玥的聲音:“李侍郎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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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查看四周沒人後,李溫略彎着身子,站在蕭姝玥右側,小聲詢問:“邵夫人有何要事?”
“前幾日我去找徐長史詢問周邊可有姓邵的人家,本想着打探些親戚的消息,可那長史卻拿自己不熟悉這裏為由搪塞于我,我倒是覺得奇怪,李侍郎,你覺得一個中州的長史要是連這州裏有何人家都不清楚的話,可還算是稱職?”
蕭姝玥見李溫沒有及時回話,卻也不怕這李溫不懂自己話裏的意思,說完就先行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蕭姝玥心中僥幸還好遇見的是這位李侍郎。
根據自己前世的記憶,這位李侍郎可是位十足的貪圖功利之人,若是想通了這些緣由,必定會把這件事在之後的公報中呈上。
不過蕭姝玥卻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李溫根本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在聽完蕭姝玥的一番話之後,李溫非但沒有先去找魏尚書,反而是先去找了頭先見過的司倉參軍馮軍。
馮軍在見到李溫前來時,心中也是震驚,畢竟這位看似油嘴滑舌的李侍郎卻是不怎麽好對付的。
“侍郎前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馮軍拱手。
“是我貿然前來,馮司戶又有何錯呢。”
“那不知侍郎前來所為何事,下官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徐長史,馮司戶可知曉此人的來歷?”
李溫說完這話,在看到馮軍笑容停滞的瞬間,心中大驚,不會真如太子妃說的那樣?!
随後又見馮司戶先是把門關上,轉身的時候面帶愁容。
“下官不瞞侍郎,那徐長史根本就是個拿着朝廷的俸祿吃閑飯的人,要不是有梁刺史的庇護,他徐峰能坐上長史之位?!”
說完,又小聲說着:“侍郎可不能說這是從我聽來的,要不然,梁刺史定革了我的職位不可。”
李溫雖不全信,可看着徐司戶的樣子,卻也只能答應此人的請求。
剛出門,只見郭司倉正要推門而入。
而郭榮在看到李溫竟然出現在此地,立即看向身後的馮軍,果不其然,那人還沒有來得及收起臉上的得意。
回到家中,郭夫人接過郭司倉手中的米面,說:“小屋中那人堅持要見你,夫君可要去看看?”
郭榮想起前幾日以及今日見到的情形,沉思片刻,說:“行吧,現在就去,把吃食準備好。”
來到後院柴房,郭榮打開櫥櫃,把碗堆到一邊往裏推,随後又把筷架拿來,放置了五雙筷子之後,原本堆放木柴的地方赫然出現一道小門。
郭榮端着吃食走進去之後,郭夫人則守在櫥櫃前,等待郭榮回來。
小門裏的人在聽到身後的走動聲,面對着牆壁,緩慢擡起頭,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郭榮端着吃食站在原地不動,說:“李長史,你這又是何意,我好心把你救回來,可不是讓你跟我鬧絕食的。”
“可你郭司倉把我關在這裏又是何意?如今我已是個腿腳不便,面容盡毀的廢人,又何必費盡心思把我藏在這四方之地。”
李長史轉身,透過長發,隐約能看見臉上的傷疤,還有行動不便的右腿。
郭榮上前,把飯菜放在李長史的面前,盤腿坐在地上,說:“如果李長史這就被打敗了,那我郭榮豈不是看走眼,救錯人?”
李長史在聽到郭榮說的這番話,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激動地想要證實,可又因長時間沒有與人講話的,嗓子一時間發不出聲音。
郭榮看着李長史着急的模樣,把手放在李長史的身後,順下撫摸,說:“李長史不用着急,郭榮一直在這,等候李長史的吩咐。”
“為,為什麽要幫我?”李長史說完後,開始劇烈咳嗽。
郭榮擡頭想要望天,卻又想起這裏暗無天日,又低頭看着李長史,說:“要說幫你,也可以說是在幫我自己。”
郭夫人在看到三長兩短的敲擊聲後,如郭司倉先前那般行事。
在看到攙扶着李長史出現時,郭夫人連忙走上前,眼淚一下子落下,哽咽着說:“多謝李長史。”
“我才應該多謝過郭夫人,這些日子勞煩您照顧我這小老兒了。”
這幾日,蕭姝玥一直等着李侍郎能夠把自己說的信息傳達給邵君攸,可根據這幾日的觀察,那些人還是整日出去查看,随後一起歸來。
尤其是那徐長史,每次好端端地出現在梁刺史的身側時,蕭姝玥都覺得異常礙眼。
沒辦法,在第二日的時候,蕭姝玥特意等在邵君攸門口,卻沒料到尚付首先看到自己。
“夫人,主子今日早早地出去了,有什麽事等主子回來再說也不遲。”
尚付說着,內心裏卻在想:主子啊主子,你怎麽就不能看看你身邊的這位美嬌娘。
“可魏尚書他們不都是在府中嗎,怎麽郎君今日還出去了?”
尚付一聽太子妃把魏尚書的行蹤都打聽好了,所以今日必是特地來找主子,連忙回說:“是這樣,城門口粥棚今晨才搭建
好,主子為了維持秩序,所以便早早地去粥棚那了。”
尚付見蕭姝玥沒有說話,又繼續問道:“夫人可要去粥棚?”
“好啊。”
說着,蕭姝玥的內心裏卻在想:我倒要看看平日錦衣玉食的北邺太子該如何應對難民的沖擊。
可現實卻狠狠地給蕭姝玥一個棒槌。
遠處的粥棚非但沒有混亂,反而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拿着手中的瓷碗翹首以盼隊前冒着熱氣的米粥。
再看其中排着隊的那些熟人,蕭姝玥把這些都歸功于他們的身上。
而自己想看笑話的邵君攸此時正在為一位難民盛粥,見難民手中牽着一位女童時,又從身後多拿了一只碗盛滿米粥,讓二人到一邊吃完才離開。
在之後,凡是手裏抱着嬰兒和牽着孩童的,邵君攸都會如此,除了一些投機取巧,企圖多拿一份的人。
若不是親眼所見,蕭姝玥怎麽也不會把遠處的邵君攸與平日裏緊繃着一張臉的北邺太子聯系到一起。
“殿下真的很喜歡孩子。”尚付突然出現在一旁,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尚付見蕭姝玥沒有反應,心中又在苦惱:得,又是個帶不動的。
就在此時,前方發生一陣騷亂,隐約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喊:“吃粥死人了!”
聲音一出,排在隊伍中的百姓霎時紛紛後退,四散開來,臉上滿是驚慌。
一開始叫喊死人的郎君立即憤恨地扔下手中的碗,從地上站起身,指着邵君攸的方向罵道:“我就知道,那些官府的人怎麽會那麽好心,之前那麽長的時間都沒有設立粥棚,為何他一出現,這粥棚這麽迅速的建好,原來你不是來救我們,而是來害我們的!”
李大聽到後,頓時氣的從人群中走出,反駁道:“完全是胡攪蠻纏,這一上午那麽多的百姓都是從這粥棚領取吃食,為何只他一人有事,我再問大家,領了吃食的人,如今可有不适?”
李大話一出,原本分散開來的百姓立即詢問身邊已領取之人,結果都是和李大說的那樣,完全沒有不适的症狀。
那人見情況不好,剛要出聲反駁,人群之外冒出一個聲音。
“敢問這位郎君,姓甚名誰,何處人氏,家中何處?又是何時來這粥棚領取的?可有憑證?”
李大在看到是三娘子後,便又退回到人群中,仿佛剛剛的一番反駁不存在似的。
邵君攸一擡頭恰好看見梁府的馬車,又見蕭姝玥與尚付站在馬車邊,本想上前,可目前這番情況,只好對蕭姝玥點點頭以示自己看到她了。
在聽到蕭姝玥的三連問後更是默認尚付将人帶到這邊,以免發生意外。
“夫人,殿下讓我們過去,走吧。”
蕭姝玥一時有點後悔今早的想法,只好硬着頭皮走去。
而邵君攸在看到尚付領着蕭姝玥前來時,立馬想到肯定是尚付故意說錯了旨意。
而那被追問的人在看到後,心中原本的不安立即消失,繼續叫嚷着:“你這人和他們是一夥的,我憑什麽回答你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蕭姝玥站在邵君攸的身邊,看着那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搖搖頭淺笑,似是看到什麽好笑的事情。
随之,神情一變,站在身後的尚付,只覺得此時的太子妃像極了外人口中傳言的太子殿下。
“一,問你籍貫,是為了确認是否為崇州人氏,若是,我們可以為你提供後續的生活保障,若不是,倒是要好好想想如今這幅景象你來這的目的。”
“二,問你何時來領取的,是為了确認這段時間內其他百姓的狀況,若只有你身邊一人,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栽贓陷害,另有所圖,若不是,那我們這邊自是要找提供這批糧食的商販。”
“三,問你可有憑證,那是因為從這邊領取吃食的人,都有登記造冊,以及每批對應的手腕上的一條絲繩。”
隔着木桶裏上升的熱氣,邵君攸的耳中還回想着蕭姝玥剛才說的一番話,也是此時才注意到蕭姝玥今日倒是梳了個雙髻,着石綠色對襟直領齊胸襦裙,肩背上披搭一條帛巾,披帛一頭系在裙子系帶上,另一頭繞過肩背自然垂落,随着主人的步伐而飄舞飛揚。
她怎麽會知道……
邵君攸心心中的疑問還未展開,只聽見那人開始辯解:“什麽絲繩,當時人那麽多,誰還記得這些!”
可那人沒想到的是,若是沒有紅繩,便不可能領到這邊的吃食,而那倒地不起的男子更不是因為吃了這邊的東西而突發不适。
其中看懂了緣由的百姓立即出聲反駁:“我說你這人,做事也不打聽打聽情況,大家夥,舉起你們手中的絲繩給那人看看。”
話一落,凡是在這領取過東西的人都舉起各自系着絲繩的手腕,并将那人團團圍住。
“拿下!”
蕭姝玥話音一落,尚付下意識地上前就要行動,心中頓覺不對,怎麽這說話的語氣和殿下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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