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往生

往生

此真身一出，仙界幾乎是兵敗如山倒。

天帝不得已退了下去，帶着重傷的一些上神離去。而夜從胤見他們離開，終于重新化人回到魔族裏面。但他心情依舊不是很好，眼神仍是冷漠的。

好在魔界幾個都是識趣的，沒有上前賀喜，只是問道：“尊上可有受傷？”

夜從胤瞥了他一眼，松開了扶着的手：“無礙。”

魔尊帶着剩下的魔兵盡數離去，待他們走後，天界這層層霧霭終于是散了個幹淨。

夜從胤回了大殿之內，混戰一天了，身上也終于感覺到些許疲乏。他靠在背後的椅子小憩，見此模樣，遠處姍姍來遲的重洵和骷髅骨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打擾。

他兩個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大殿內只剩夜從胤自己。

而他在小憩的這段時間，腦海裏迷迷糊糊的想起許多事情。

起先是回想起了他與那兔子精的初見，就在連天海那靜谧的花叢中。一只傻兔子在看海，也不吃草，就呆坐在原地。

後來他發現喜歡這種小巧毛茸茸的玩意，這是魔界不曾有過的。

魔界衆獸，全都長得太醜了。

個個兇猛高大，然全都相貌醜陋，連鱗片都是粗糙且厚重的陳年老皮。這讓誰看了都喜歡不起來，只能當做一頭坐騎，誰會将他當做寵物。

所以沈聽雪的出現就是一個改變的契機。

後來成親也是祭司一手安排的，可相處到最後，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只小兔子。以至于那天看到他如此殘忍的被人殺害，夜從胤有多難受。

萬年光陰裏，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伴侶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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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夜從胤最喜歡他，最愛他的這一瞬間裏，也永遠失去了他。

随即兩人相處的畫面有些模糊，夜從胤深受夢魇所困，直到他清醒仍然渾渾噩噩的。他化龍了，但自己這一刻并沒有真正開心。

從前不能化龍，是因為命數中有一劫還沒有經歷，所以他突破不了。

可倘若此劫對夜從胤來說就是這件事的話，那他化龍有何意義！

如若必須失去什麽，那他也沒有領悟到真谛。夜從胤終于睜開眼，眸光黯淡，但眼神又逐漸堅定起來。

他輕聲喊了句：“重洵，骷髅骨。”

魔尊的聲音想讓誰聽見就能讓誰聽，所以很快那兩個迅速回了大殿之上。夜從胤居高臨下的看着長老與祭司，忽然問道：“神仙死後會落入凡塵，魔物死後會化為黃土，那沈聽雪呢？”

“他不是兔子麽，他歸誰管？”夜從胤這一刻都有些迷茫，沈聽雪的界限屬實不清楚。

祭司與長老對視一眼：“這……”

但沒關系，想查還是能查的。重洵和骷髅骨一起對着骨杖再三盤算，遲遲沒有答複。

也不知過了多久，重洵有些不确定：“他是天界被丢棄的月宮仙兔的後裔，祖上若是被淘汰淪落連天海那應該算是動物。此兔非人非妖非仙，難道說……他會被冥界管嗎？”

骷髅骨又說：“可沈聽雪當時的魂魄似乎都散了，真的會去冥界？”

但這些談話被夜從胤聽去耳朵裏，他思索再三，忽然道：“本座要去冥界看看。”

順便會會冥王，他一定要查沈聽雪的命格。夜從胤不相信，不相信神仙能枉害一條命，甚至灰飛煙滅不留餘地的下場。

自己的小兔子精，不能這麽慘。

仙魔倆界在大會前鬧掰了，這事早已傳到了冥界。

不過冥界的判官還有大小司務都沒有見過夜從胤，直到他到訪時也無從知道面前的是誰。

牛頭馬面站在忘川河的入口處，對着趕來的夜從胤問道：“你是何人，應當不是要渡橋的鬼吧？”

“魔尊大人到訪，還不叫你們冥王親自來見？”身後的兇元上前瞪了一眼，只餘光中便能讓面前的牛頭和馬面看到真身，果真是一頭兇獸。

他二者疑慮的對視一眼，連忙換了個笑容：“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過冥王的面我們不能随随便便見，我去請示閻王。”

冥界的規章制度是整個三界最完善的，其實說白了也與人間差不多。冥界的官差幾乎都是生前之人有福氣者才能做的，大至府門衙役，下至冥界的每條河流每個街道都是有小鬼當差的。

以牛頭馬面的資歷來說，見冥王他的确不夠格。

夜從胤的魔界就沒有這麽多規矩，各方面散一些。

見此，他十分不耐煩，冷眼望道：“本座自己去找，讓本座陪你們一道關卡一道關卡的去禀報，要等到何時？本座與冥王早年打過交道，不需要帶路。”

他冷冷丢下這樣一句，随後直接當着這兩個的面乘坐兇元，直接在冥界飛了起來。身後的牛頭馬面有些摸不準頭腦，實在不知這魔尊到訪究竟有何意。

夜從胤幾乎是張揚又肆意的來到了冥王殿，與那坐在高位之上的男子面面相觑。那人估計是早聽到了剛才小鬼的呼聲，特意在此等候。

他一身黑衣，笑着上前：“魔尊大人，好久不見。”

“本座今日前來，冥王是否已經猜到了什麽風聲？”夜從胤低聲問。

“的确如此，不過很遺憾。”冥王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怕夜從胤聽不清楚，冥王還細心解釋道：“我知道魔尊大人心系愛妻，可這只兔子不屬于天，不屬于人間。他就算身死，本王也無法得知靈魂去了哪裏，或者消散在哪裏。”

聽到此消息的夜從胤也沒有太大悲傷，其實他能理解。畢竟重洵與自己再三說過，來冥界也只是為了簡短的求證而已。他閉了閉眼，沒有回話。

不過冥王看他如此情深，問道：“我聽說魔界當時死的不止魔後一個，若有其他有關的靈魂，或許我能為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靈魂？夜從胤再三想了想，子樂與忘憂屬于魔界，她們先前是魔界的紫荊花之身，後來才化形成功。就算身死，也是死在魔界的土壤裏，未來某一天依然能再生。只有沈聽雪是真真切切的沒了，不留痕跡。

而那些玄鳥魔兵，也都會化作各自的歸宿未來再生。

誰還會有靈魂？

他就這樣思考着，可下一秒……一個身影忽然出現了，那只大兔子！沈聽雪當日為了救那只從人間帶回去的兔子才入了連天海，那大兔子不就是屬于人間的嗎？

夜從胤眼神亮起來，望向冥王：“一只兔子，本座曾經帶他去往人間，那只兔子的子子孫孫現在依舊在魔界。”

見此情景，冥王點點頭：“應該可以，人界的一些動物都是前世做過壞事的人才會淪落畜生道，如若能找到那兔子的轉世可能會有線索。”

仿若茫茫之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夜從胤将那兔子生前的景象與冥王看過以後幾人才去查閱往生池。他在那裏施法，周遭一時無人敢靠近，也不知過了多久冥王才停下來。

不過他表情有些異樣，似乎有不解之情：“這兔子轉生依舊還是兔子，大約是前塵仇怨未盡，罪還沒有贖完。”

所謂畜生道，便是前世的人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先受過刑罰然後才被判決淪落為什麽動物。若是兩世都還是動物，那就是恩怨未盡，需要清楚所有餘孽才能獲得往生成人的資格。

所以這兔子還是回了原來的老地方，從生前雇主那裏又新生成兔崽了，線索似乎從這裏又斷了。

他根本也沒遇上和沈聽雪有關的人。

夜從胤沒有說話，一時之間相顧無言。不過他的情形冥王也是能理解的，畢竟仙魔本來就不太合，如今那神獸忽然做了如此之事，魔尊怎能不生氣。

三界大會估計是吹了，冥王淡淡說道：“我倒是覺得，其他兩界都查不到沈聽雪的來路，那就只能去找孽緣的根本。誰養了那頭神獸，也只有她……能解開當日的謎團，也只有她能清楚沈聽雪去了哪裏。”

夢音的主人，便是天界上神素梨。

可那日夜從胤傷她過度，修養到現在似乎都還沒清醒，夜從胤也不知此時再上去還能問到什麽。

他怕無功而返，也怕聽到更不好的消息。

夜從胤的表情全然被冥王看見，他也淡然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魔尊既然攻過一次，那就再攻上去吧。讓他們主動求和，興許才能查到什麽下落。”

冥王的話語算是給夜從胤指點迷津，畢竟仙界許多事情他自己也不了解。他嗯了一聲，對冥王說道：“多謝你的提醒，本座知道怎麽做了。”

随之，夜從胤終于準備離開冥界。

但冥王身處之地是在最幽深的地宮天上，進來容易出去卻難。他也就只好在前面給這屈尊降貴的魔尊指引道路，兩人在幽幽長河中緩緩走着。

而冥王殿前面是一條幽深的道路，兩側長滿了紅色的怪異花朵。

這東西夜從胤略有耳聞，似乎是叫彼岸花。這是冥界特有的往生花，帶着死者生前的回憶，轉生下一世。

他想，沈聽雪……一定要有下一世。

即使記憶全無，他依舊想将他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