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承諾

承諾

他心裏所想，夜從胤全部都明白。

明矜雪那副畫還是沒有畫完，只堪堪做了個大概，一下午的時光竟在磨磨蹭蹭中度過了。但還沒過多久，夜從胤的門卻被人敲響。

他讓骷髅骨去開門，從外頭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商少權。

那小子大搖大擺，舉止倒是老實憨厚，不過在別人家裏也給他行了個禮：“不好意思，多有打擾。我來此地是尋明小公子的，不知二位這是……”

他有些猶豫，不過轉頭一看明矜雪正在畫畫，心下又了然。

商少權是沒理由想其他的，他看明矜雪認真作畫馬上又搬過來一個小板凳，自作主張在旁邊給他加油打氣來了：“小雪，我看好你，你畫的真的太好看了。”

一旁的骷髅骨有些別扭表情，不經意間去偷瞄夜從胤的眼神。

只見夜從胤這會兒眼神冷冽，沒有一絲情緒。這商少權倒是個好樣的，沒人指使自動找來了這，還如此不見外的在這說東說西，連點禮貌規矩好像也不懂了。

骷髅骨在內心輕嗤，不過他家尊上目前還沒表示，也只能什麽都不說。

明矜雪見商少權又要來打擾，面上不是很開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畫不下去了。他有些沮喪，好像一瞬間被人拆穿撞破了什麽事一樣，心中兵荒馬亂，混亂不堪。

在這種情緒指引下，他揉了揉兔子外邊的毛，然後遞到夜從胤身旁：“葉公子，還給你吧，我要先回去了。”

夜從胤站起身，将兔子收回來，望着他鄭重道：“嗯，若你想玩，下次還能來。”

仿佛專門對他說的，還是當着商少權的面說的。

可明矜雪聽見這個下次，眸中有遲疑，也有對未來的不解。他沒有回答，只好轉身離去。

身後的商少權吊兒郎當，從板凳上站起身也準備走，不過在回頭的一瞬間又看了看夜從胤。可這一刻，他竟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一條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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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商少權的腳步瞬間踉跄，往後退了一步又撞到了門沿上。一旁的骷髅骨扶了下他，随後這老頭溝壑不平的面龐望着他卻森森笑起來：“商公子，多看些路啊。”

下一秒，商少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那夜從胤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在原地給自己斟茶。一切都是那麽平和，這四周也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可他剛才明明看見了有一條巨大的黑蟒站在夜從胤的頭頂上，然後那雙眼睛冷不森的盯着自己，熟悉又陌生。商少權自認為自己什麽都不怕，陽氣可破一切陰祟，但剛才那一幕他的确是心生害怕了。

但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商少權也不敢細想，只能亦步亦趨的離開了葉府。

待他離去，骷髅骨關上院門，回頭望着夜從胤：“尊上打算如何處置？”

“處置？”夜從胤的手摩挲着杯沿，淡淡道，“他還輪不到處置，阿雪既然給了一個畜生如此大的溺愛，本座到時就要讓他看清自己的地位。”

傍晚，夜已深了。

夜從胤坐在院子中，耳畔卻聽的是隔壁的動靜。

果不其然，商家的人已經在和明家父母商量婚事了，就訂在了中秋之後。時間所剩無幾，夜從胤的眸子越發深沉。

待隔壁吃好喝好，似乎是商家人提議要出去玩一會兒，正好看看夜間的燈會。明矜雪不能為自己做主，此事還要找個地方去突破。

夜從胤為自己隐了身，不動聲色的跟上了他們兩家人。

明矜雪一路上興致不是很高，唯獨商少權那小子總是想辦法去逗他開心。那兔子當然開心啊，畢竟是前世養大了好久的主人，重來一世能不喜歡麽？

所以看見一個死兔子纏在明矜雪身旁，夜從胤的牙別提多癢癢了。

直至逛到燈會，那裏賣的有琳琅滿目的花燈，還有各色各樣的面具。也就是這個時候明矜雪才有機會甩開了家人，他自己漫無目的的走在那附近，為自己挑了個兔子面具。

身後的商家人發現明矜雪不見了，又急匆匆讓商少權去找，給他們二人獨處的時間。

夜從胤當然是不願意，一個障眼法使在商少權的身上，自己則是避了法術，重新混入人群中。他沒有為自己找道具，而是徑直的走去了那兔子精明矜雪旁，望着他呆滞的面容不容拒絕的就拉上了對方的手。

他當然不能給自己戴面具，要不然明矜雪就不認識他了。

所以夜從胤親自來找他，就算戴了一個面具也知道這是明矜雪。

他不由分說的拉走了明矜雪，穿過熱鬧的人群，穿過繁華的街道，終于停在了一處長廊裏面。夜從胤摘開了明矜雪的面具，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我知道，商家來逼婚了是不是？”

明矜雪不明所以：“嗯……”

夜從胤望着他，眼神真摯：“你只需回答我一句話，你真的願意嫁去商家麽？”

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夜從胤知道自己也是猶豫的。畢竟這一世的是明矜雪，而不是他的沈聽雪。

不過還好，明矜雪只是遲疑片刻，随後毅然決然道：“我不想。”

“你是來帶我走的？”明矜雪這樣問。

但夜從胤只是一笑，搖頭：“不，私奔什麽的不是太随便了麽？既然是要幫你，那就要光明正大的當着所有人的面，我是來救你的。”

與此同時，明矜雪懷中包裹裏那随身攜帶的夜明珠又在發光。

他将那珠子拿出來，覺得十分古怪：“它好奇怪啊，為什麽總是莫名其妙的發光，有時候很微弱，但這會兒怎麽這麽亮呢。”

也許，是對夜從胤說出來的話表示激動？

夜從胤沒回答明矜雪的話，而是伸出手和裏頭的魔胎碰了碰，問道：“你在高興什麽？見到你爹爹高興了？”

這聲音明矜雪是聽不見的，而夜明珠裏藏着的胎兒似乎更激動了，還親切的用光源貼了貼夜從胤靠過來的手。原來是為自己開心啊，怪不得。

算他識相。

夜從胤拉着明矜雪的手帶他離開了外頭，他先将明矜雪給帶回了家。外頭夜涼如水，兩個人站在一起難免發現那手牽着的時間過于長了，于是他才有些不舍的松開。

明矜雪這回不好意思起來，他将手收了回去，頭低着。

夜從胤問：“為什麽商家父母要這麽提前成婚？”

“可能是因為我快十八了，在雙兒成年時……會有一次雨露期。”明矜雪慢吞吞解釋道，“畢竟商家也是大人物，在雨露前還沒成親也對聲譽有損，怕出意外。”

不是出什麽意外，而是對他本人的不信任。

夜從胤也有了解過，人間的雙兒如同尋常女子一般，在成年前就要匹配好婚事，适當的年齡嫁出去。一旦雨露期來臨還沒準備好成婚，很多雙兒提前找人約會也是常有的事，像這種就只能去給別人當小妾，無法再做正室。

所以商家是掐準了日子要來求娶，就怕明矜雪到時候出什麽意外。

夜從胤思及此，看着他下意識頓了頓：“那這樣，人間的許多人是不是不明白兩情相悅的意思？”

“兩情相悅……”明矜雪在思考這個詞彙，“我想的也是這樣，所以我看商家那一位也只是看一個随意的人，我沒法把他當成我未來的丈夫。可事已至此，有些東西好像不是我能改變的。”

“你能改變。”夜從胤望着他，“還有……我也能替你改變。”

他說：“你不是好奇為什麽自己所做的夢境總有些玄幻呢，是因為商少權他不是什麽救你之人，他前世……與你有關生死交關，所以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

這些話仿佛驚雷一般在明矜雪的腦海裏炸開。

要是以前他是萬般不敢想的，可時至今日許多種種發生在自己眼前，他沒辦法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所以那一瞬間，他沒有質疑，而是問道：“那你呢？”

你和我是什麽樣的關系？

夜從胤看着他，低聲道：“最親密的關系。”

他頓了頓：“不過現在，不是很重要。我先幫你逃離這段荒唐的婚事，還有其他的，我們以後再論。”

人轉生以後，不會再記得前塵往事，所以夜從胤不想逼迫他馬上就要愛上自己。

那樣太不公平了。

就算他喜歡明矜雪，他想要明矜雪重新回到魔界，也要讓他完完整整的接納自己，明白所謂的一切。

眼看着商家和明家父母也快回來了，夜從胤叮囑他道：“你暫時先不用暴露什麽，我夜裏會去刺探商少權的真身，若他被吓到了便會退婚。若他沒有，若他一意孤行，那我可能真的會教訓他。”

“只是，阿雪以後如果恢複了記憶，你不能怪我。”夜從胤微笑着看着他，畢竟那只公兔曾經對沈聽雪來說也是一個精神慰藉，所以他也怕阿雪會不高興。

但明矜雪不明所以，他知道夜從胤這一刻沒有壞心思，于是也将他當做給自己救命的：“不會，我不喜歡商少權，就算他前生與我有個別幹系，以後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