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搶親

搶親

商家與明家的婚禮最終舉行在了中秋之前。

彼時商家來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京城裏頭，姑爺坐着那白馬之上，沿途之人全部收到了喜糖。

這婚禮的派場特別大，雖然日子倉促了些，可到底是有錢人家，短短幾日也将那些規矩禮儀全部安排的妥當。

當朝人認為嫁娶之事，從大清早開始籌備，晌午出發，中午到男方的家裏。中午的酒席則是宴請八方之客，散後只留男女雙方的家屬留做晚宴。

晚宴才是拜堂成親的重頭戲，所以自是當着父母雙方的面，敬天地拜鬼神最後才是夫妻禮成。種種繁瑣之事，全部趕在一天之內做完。

所以明矜雪一臉無神的上了喜轎，在遠處觀望的骷髅骨立刻回去通風報信。

那片竹林之地，是商少權返程路上必須要經過的一道山，而夜從胤的人馬早已在這一邊等待。彼時他也挂着一身喜服，沒有什麽表情。

骷髅骨回道：“尊上，他們出發了。”

“等。”夜從胤淡淡道。

未幾，烈日高空，這大概是秋分之前最後的一次暖陽。

京都不比其他地方，大約中秋前後就是一次季節的分疏。不過也不知是這山陰還是夜從胤比較陰涼，他光站在這裏就足夠讓這整片大地都冷嗖嗖的。

倒也感覺不到頭頂的烈陽，反而是竹林間偶然的山野之風清爽。

過了半個時辰，遠處傳來敲鑼打鼓之聲，喜慶聲響接連不斷。人倒是來了，夜從胤的手緩緩聚氣，眸中微涼。

遠處，喜轎之內的明矜雪并不知道夜從胤到底會不會來。

說到底，他也不明白夜從胤是什麽人，可他在心底裏對這個人是有所期盼的。好像從骨子裏有個念頭隐隐作祟，他希望夜從胤來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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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夢中所想皆成真，他喜歡的人便是夜從胤這樣的。

可喜轎已經走到了竹林之上，都已經經過自己那老宅子了，四周好似荒蕪一人。明矜雪掀開簾子，眸中有些失落。

但這種心緒還沒有深刻繼續下去，忽然——

四周的天似乎變了，原本陰涼而豔陽高照的天氣，不知何時被烏雲籠罩。整座山被陰影覆蓋，随後忽然狂風大作。

在馬車前面就是商少權的白馬，被這風一吹他竟然握不住缰繩，無意間從上面掉了下來。

一旁的家丁連忙去扶：“少主，少主你沒事吧？”

商少權不可思議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正想重新上馬調整行程，卻見正前方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竹林裏的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不清終點的白光。而從那白光裏出來的，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和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當即，商少權被吓了一跳：“蛇……蛇？”

那蟒蛇望着他一笑，聲音凄厲：“我早警告過你吧，明矜雪屬于蛇神，是誰給你的膽子，敢與蛇神作對？”

蛇神？！

見這黑蟒自稱蛇神，其他下人哪見過這種陣仗，當即被吓了一跳，連忙跪了下來：“蛇神大人息怒，蛇神大人息怒，小的不是有意沖撞與您！”

“請蛇神大人自由處置！”雖說是拿錢吃飯，可到底還是惜命之人，眼見着黑蟒會說話，還如此龐大無比，一個兩個自是被吓得腿都軟了。

若再不求饒，怕是一群人都要命喪于此。

而被這蛇推倒在一邊的商少權有些涔涔汗意，卻并不敢再往下說話了。他哆哆嗦嗦的退後一步，雙手卻是護在了馬車之前，聲音雖不穩卻還是說道：“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包括我的命。不過……明矜雪不能給你。”

“你以為你的命很值錢？”黑蟒冷不丁看了他一眼，随後尾巴一甩，将商少權甩到旁邊。

然而那小子身上也不知攜帶了什麽東西，剛一甩飛，他身上就開始燃起熊熊烈火。這烈火将地面給炸開，而他也被甩了上去。

彼時，商少權下意識的搖擺着手臂，而夜從胤也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飛速上前拿起自己的一把刀。

他立刻抓住了商少權的手，當着對方的面将刀對準割了下去——

當然，這東西割在□□身上自然是不會痛的，只是……商少權手上那緊閉的紅繩被斬斷，随之掉落下去。

伴随着紅繩的掉落，明矜雪也從喜轎裏被強行推去了空中。

好幾米的高空之上，那紅繩緊緊連着另一方，卻因沒有斬斷而持續升高。夜從胤也無法再想其他，立刻上去保住了明矜雪的腰，兩人面面相觑。

他的蓋頭早已被吹落到了地上，一身喜服，襯得他面容唇紅齒白，而雙眼清澈動人。明矜雪愣愣的望着夜從胤，而此時夜從胤也看着他。

顧不得其他，夜從胤笑說：“我說過，我會幫你的。”

随之，他沒有像剛才對待商少權那樣粗暴，而是輕柔的拿出明矜雪的胳膊，低頭用那把看不清形态的刀切了下去。

也就是這樣，明矜雪手上的紅繩也斷裂——

兩個紅繩間的牽連終于斷了個幹淨，而此時地上的商少權也仿佛失憶一般，什麽都不記得了。

明矜雪低頭看着下面，望見那條黑色的巨蟒依舊還在，吓得立刻躲去了夜從胤懷裏。他張口啊了一聲，然後有些不敢看：“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東西！”

“不怕，我等會兒讓它自己下去好不好。”美人在懷，夜從胤很享受此時明矜雪主動投懷送抱的場景。

兩人還在上頭，他将明矜雪抱緊，然後低聲道：“抱緊我，我帶你下去。”

懷裏的明矜雪壓根不敢看：“嗯……”

夜從胤穩穩落下，他将明矜雪護在身後，讓面前的大蛇先退至一旁。待四周白霧終于散去，他拉了拉明矜雪的衣袖：“睜開眼吧，看看這四周。”

此時此刻，神奇的一幕倒是出現了。

夜從胤也身穿一身紅衣，而明矜雪站在他的身側，剛一睜眼空中就散落了無數花朵。紅粉之姿，宛如烈焰一般燃在這四周，映襯的這一片天地都是亮紅色。

這一幕仿佛置身于畫中，美的不像話。

可角落裏，那只大蛇依舊站在原地，明矜雪的心髒受到了沖擊。他依舊是往後退了一步，大約是認為夜從胤是安全的人，只能往他身後躲：“為什麽會有蛇？你究竟是誰啊？”

他還沒有解釋，遠處的黑蟒開始解釋：“明公子，吾乃烏頭山之山靈，夜大人是那裏的領袖，你也可以當他為……那裏的山神。”

“此出戲叫做，山神搶親，生人回避。”大蛇說完話，就當着兩人的面幻化成一對翅膀，盡量為自己的容貌遮住了一大半。

畢竟明矜雪害怕他，他可不能再吓到別人。

這蛇的确是夜從胤找來的，正好吓唬吓唬商家人。

而這時，倒在地上的商少權一臉茫然，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夜從胤沒有做什麽，轉身的一瞬間對着骷髅骨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将商家人全部帶走。

接親的隊伍頓時散落的七七八八，再離去時，商少權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山神的信物，是夜從胤留下的證據。

對于商少權來說，今日之事就是給他的一個教訓，讓他似懂非懂。這段記憶他會忘卻一大半，但在普通人眼裏，這個人就像是中邪。

有這信物作證，世人皆知……

明矜雪被帶去了烏頭山，自是當了山神之妻。

若還想他，當然是要明家父母拿些東西親自到訪烏頭山，才能見到真面目。

夜從胤帶着明矜雪從地上離開，而到現在明矜雪依舊是有些懵的，四周景象如同黃粱一夢般的在眼前飛逝而過。

他有些悵然若失：“可離了商家，父母我也要抛棄嗎？”

“沒有。”夜從胤這回看着他，聲音溫柔似水，“當然沒有抛棄他們，若你想回去看看，我也能帶你回去。烏頭山那裏景色很美，若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裏養些小兔子，還有更多的筆墨紙硯。”

“想畫什麽就畫什麽，做你想做的事。”夜從胤似乎是哄着他的語氣，眸光也缱绻多情。

這回換明矜雪看着他，若有所思：“我覺得……我好像還是在哪裏見過你。”

“當然見過。”夜從胤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說道，“在曾經，見過不止一次。只是往事皆過往雲煙，我更願意去和你期待日後的事。”

正說着，明矜雪也才發現夜從胤穿的衣服依舊還是大紅色的，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又看着他身上的，有些不知所措。

明矜雪問：“你真的是來搶親的？可是我以為你只是找的借口帶我走，那我們去了烏頭山，還會成親嗎？”

“要看你想不想了。”話說完，黑蟒的羽翼正好在烏頭山最頂處。從明矜雪的視線往下看，裏頭的布置的确也跟新婚一樣，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夜從胤說：“我的确想娶你，不過……”

“我們去個地方吧，那裏是你曾經做過的夢。”他想帶明矜雪去重溫那日未能完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