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結局（上）

結局（上）

很多時候，即墨雪自己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但不是所有疑惑最後都能得到應有的解釋，就像即墨雪一度分不清曾經的兩世到底是真實的自己，還是只存在虛度幻想中。

他沒有觸碰到自己的那一份真實，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遲疑着，同時也惶恐着。

就像夜從胤認為的那樣，人如果分不清真實虛幻，那必須帶他重新再找回過往的一切。當幻想與現實融為一體，才能讓即墨雪徹底回憶起來。

回到明家讓他感受曾經的親情，的确是有用的。

對于這個變化夜從胤沒有去細說，他淡淡看着旁邊的一切，倒沒有再過多解釋。他心裏想到了一個地方，先前沒機會帶他去，眼下……可能是時候了。

那裏，是兩人相知相守……包括相離的場景。

夜從胤嘆了口氣，輕輕将面前的酒飲了下去。時間倒是很快，在明家休息了好幾天以後，他們才正式告辭。

對于這個結果明父明夫人早就知道遲早要來，但依舊止不住哀傷。也不知是第幾次抱小星星了，總之最後真的離開之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

因這裏是京都，到處都是人，夜從胤也斷然不會光明正大帶着星星飛走，于是幾人又從街角饒了一圈才出去。

郊區之外，兇元早已等候多時。

遠處的魔獸喘着粗氣，原本還趴在那裏百無聊賴，忽然嗅到了主人的氣息頓時又活躍起來。它吭哧叫了幾聲，夜瀾星瞬間被吸引，但他小腿還沒完全跑出去，忽然又不知想到什麽猛地一停。

夜瀾星頓住腳步，奶聲奶氣：“父親，我等你一起去。”

他是對着即墨雪說的，腳步還站的特別穩當，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兒子能有這副模樣夜從胤是高興的，不過也挺心虛。

不過還好，最後即墨雪的表情是高興的意思：“星星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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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連他的稱呼也變了，仿佛已經順從的接受了一切。即墨雪今個的衣服依舊是不染纖塵一般，氣質絕佳，他甚至拉上了夜瀾星的手，眉眼含笑：“那我們一起上去吧。”

“嗯！”夜瀾星別提多開心了，小碎步邁的還挺歡。

最終即墨雪領着夜瀾星先上了魔獸的身上，夜從胤緊随其後。此時此刻他們的确就像一家人，眼前的魔獸倒也像是人間的馬車，在緩慢上升期間就将四周給隔絕了起來。

孩子在車上，魔獸奔騰疾馳的風實在太大，可能會讓小朋友受涼。

對于這些細節，兇元自己做的也挺好。

因坐的是魔獸之車，就算魔界與人間相離甚遠但也始終彈指一揮間，不過短短之內就已經回到了魔界地盤。夜從胤剛一進來就感覺此地熱了許多，不由得脫下了外面的大氅。

魔界現在的地石太多，始終保持着溫熱的能量，所以人間天氣的變化也無法影響這裏。這些年的變化即墨雪也不清楚，他回到卧房後也換了一身清涼的衣服。

還沒等出去，卻見夜從胤背着手進來了，兩人面面相觑。

這時，夜從胤先一步開口：“阿雪，你還沒去連天海那裏看看吧？”

“嗯？”即墨雪若有所思，但見他的樣子頗有深意。他猶豫一瞬，随後欣然應允。這回根本不用夜從胤帶路，他只需站在前面等着，兩人一同過去就好。

再次回到這地方，夜從胤倒是心生感慨。

這三世他都帶同一個人來到這裏，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境遇。有的時候緣分就是這麽奇妙。仿佛冥冥之中早就定好了彼此的結局，即使是神，也逃脫不開宿命二字。

原來他們一直都沒有離開連天海，只是總以另一種方式回來。

而當即墨雪重新踩到當初那片土壤時，忽然……四周的景象好似發生了猛然的變化。随後夜從胤耳邊便傳來各種各樣小精靈的聲音，那是自從沈聽雪離開以後再也沒有過的吵鬧。

是……連天海這裏的生靈。

當他一回來，那快消失許多年的兔子忽然全部從古樹的後面蹦蹦跳跳出來了，而且全都不約而同跑去了即墨雪的腳邊！

從夜從胤的角度來看，他就像被一群小兔子圍起來的兔仙，眸中清冷又溫柔。看見這群熱切的生靈，即墨雪的神情從不敢置信到最後順其自然。他俯下身，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幾只兔子的耳朵，眉眼燦爛。

這樣一番情景，夜從胤不免駐足而立，也不願出聲打擾。

多少年了，這裏的生靈從來不會因為他而改變，他們懼怕魔尊。只有沈聽雪來了，那些小動物才能感覺到親切，于是主動去親近。那是自己無法強求的，所以他也不願強求。

動物們在等一個主人，而夜從胤同時也在等。

而他們現在，全都等到了。

也許這一刻，夜從胤真正明白了，連天海的确不屬于魔界。可現在的連天海等到了屬于它的那位仙人，是即墨雪。

他才是真正屬于這裏的人，而現在……夜從胤覺得他要永遠留着連天海。

仙界放棄了即墨雪，他不會再回仙界，可連天海從未拒絕即墨雪的到來。這裏本就是為了他而生，既然全部的生靈都喜歡他，夜從胤何必再歸還？他想，這裏的一切都要留着。

生生世世，只要自己還在，連天海就永遠會是即墨雪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等到即墨雪和那些兔子說完話，他才有空來搭理站在這邊的夜從胤。

夜從胤笑說：“他們喜歡你，那便多聊一會兒。”

下一秒即墨雪卻搖了搖頭，轉身朝着他而來。不過這一刻，兩人看的卻是身後的古樹。他好似想起了什麽，目光在那裏流連許久，原先的冷漠疏離此時都變得柔和。

夜從胤覺得他是回憶起了曾經，不免問道：“阿雪想起了什麽？”

但即墨雪這一刻好似沉浸在了過去，他對着那個古樹的樹幹發呆，也不知停了多久才緩緩走上前。夜從胤看見他伸出指尖，一遍又一遍的在古樹蒼老的樹皮上摩挲。

那個位置……夜從胤記得。

當初的明矜雪就是靠着這裏，還沒說上幾句話，就悄然離世。也是這個地方，讓他的靈魂直接回歸到了天上的真身，即使這□□沒有消亡。

即墨雪蹲在那裏看了許久，淡淡道：“就當過去的那位是一個故人吧。”

他沒有說話，眉眼看上古樹更上方的枝幹，嘴角一笑。即墨雪先一步飛了上去，随後站在古樹上邊俯瞰着面前連天海所有的地界，低頭看着夜從胤：“即使在仙界，我都覺得我不是我。但現在，我終于知道迷失的地方在哪裏了。”

“看到你開心，我也開心。”夜從胤笑看着他。

他本想在這裏等着即墨雪玩完以後高興了就下來，結果下一刻即墨雪就說道：“你不上來看看麽？從這裏望見那邊，總覺得許多地方不一樣。”

這是頭一次，即墨雪開始對夜從胤說邀請的話。

當然，夜從胤也恭敬不如從命，一同飛上了古樹厚重的枝頭。這裏的枝幹足夠站着他們兩個人，即使這裏和地面上離了快三米的高度，漂亮又危險。

順着即墨雪的目光看過去，遠處的連天海上是平靜無波的海面，但此刻正好已是日落之時。他們在這裏能看得見日光，甚至能望見太陽落在海面上的餘晖。

是那麽美麗，那麽令人神往。

即墨雪看完以後，嘴角的笑意倒是沒停下。發覺他變化太大，夜從胤都有些難以适從，不過他本能覺得自己此刻該做些什麽。

于是下一秒，即墨雪在這裏坐下，似乎想就此欣賞美景。他也趁機坐在旁邊，手不自覺的朝那人身上靠了過去，最後緩緩握住了他的手心。

這一刻即墨雪先是頓了一下，最後回過頭來望着他：“你做什麽呢？”

“我在想……”夜從胤笑起來，“你想起來這麽多，是不是也該想起我了？”

他直勾勾的盯上即墨雪的眼神，甚至不容他有任何躲閃。這一刻兩人的目光倒是熱烈的對上了，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半響後才發出一聲：“嗯。”

“這麽說你沒有忘記？”夜從胤一瞬間有些欣喜。

不是忘記，是即墨雪不好意思回答。

他伸手有些想甩掉，可是這一刻夜從胤卻非常壞心眼的反握緊，即墨雪瞬間心髒漏了一拍。

于是這點反應馬上就被夜從胤給抓住，他得理不饒人：“阿雪，我總算明白你為何獨獨對我反應那麽慢。”

即墨雪沒回答，但耳朵的紅意已經出賣了他。

夜從胤猜得沒錯，他篤定道：“因為不敢言說，你覺得難以啓齒？”

片刻後，即墨雪更是要燒起來了：“嗯。”

不過這個反應，夜從胤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于是笑的十分危險：“沒什麽好害羞的，阿雪，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夫妻之間的親密無間別人又怎會說道，況且……你現在這個樣子更讓我有心動難溢的感覺。”

說罷，他低頭，終于吻上這肖想已久的唇。

獨屬于即墨雪的清冷，那般高高在上，如今……算是也被染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