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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首日流水三千萬，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多的樣子，《風骨》的巅峰都有六千萬呢。

但六千萬，真的只是巅峰。

當時《風骨》新版本上線，又是月卡又是幸運石的，各種消耗品騙錢，這才将新版本首日拉到六千萬，後面随着玩家沖動消費的欲望逐漸消散，新的大版本又還沒上線，是以日流水慢慢回落，現在每天也就兩千萬出頭。

再退一萬步說，《風骨》最開始的時候日流水只有八.九十萬呢。

甚至《風骨》的每日活躍人數還只有三百萬。

但《冰雪肝膽照》現在是什麽情況？一波營銷下日活超過五百萬，日流水更是突破三千萬，随着熱度的上漲這個數據必定還會接着往上增加，甚至于商業化系統都還預留了巨大的空間去做，想都不用想後面的數據會有多猛！

而且，就算後面不再增長，保持着日流水三千萬，那麽月流水也是九個億，年營收接近百億。把各種流水分成和人力成本扣除，都是分分鐘回本，八千萬預熱費用又算什麽東西？

葉承影麻了。

他除了捏爆汽水罐以表憤怒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當然他也可以有辦法，在聽到這句話的剎那他心裏就已經湧現出了無數的方案。他比公司所有人都還要懂游戲，只要夠狠，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但此時此刻，在面對接連失利的情況下便，縱然再多的方案，也好像變得束手束腳了。

看看，他插手也是錯，不插手也是錯，不論怎樣都好像只能得到個最壞的結果。

所以他還能怎麽樣？

“葉老板，我們這算是成功了吧？”發行經理尚還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已經在爆炸的邊緣，仍然激動地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是成功沒錯吧！啊啊啊啊我們能掙錢了！我們這個游戲以後能掙好多錢……”

葉承影果斷掐了電話。

他面無表情扔了手機，深呼吸了口氣——這是他這些日子最常使用的動作，用來壓抑自己幾近暴走的情緒。但是很顯然壓抑效果是邊際遞減的，葉承影連着呼吸好幾次都沒起到作用，索性脫下寬松的T恤，轉身大步走向了別墅的泳池。

算了，掙錢不掙錢的待會再說。

他覺得他現在迫切需要冷靜。

随着“噗通”進水的聲響，葉承影将直接身體砸到水底下去。但是越冷靜，他越覺得自己的路好像走歪了，明明每次看似都是穩贏的局面，卻都在最後關頭出了問題，好像老天爺偏愛跟他開玩笑似的，耍得他團團轉。

不，或許這也是自己的問題。驕傲的小孔雀平生第一次升騰起了點懷疑自己的念頭：他真的懂游戲嗎？那怎麽對于局勢的判斷如此不清晰？念頭剛出，葉承影瞬間汗毛倒立，一個激靈就爬起來了，睫毛與臉頰挂着大顆的水珠，神情卻是驚魂未定。

真，真的嗎？

他，他有可能不懂游戲？

卧槽！這怎麽可能！

突然水花四濺，葉承影終于忍無可忍，胡亂發飙，無能狂怒。

他怎麽可能有問題啊！

折騰了幾乎大半個小時，葉承影才氣喘籲籲地爬出來倒在躺椅上，虛弱地用手蓋着自己的眼睛，心底充滿了絕望。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虧錢，到底為什麽這麽難！

*

網上的消息瞬息萬變。

就這麽頃刻間，風動娛樂亢奮，小太子發怒，玩家們卻是又轉移了重心，終于肯從游戲的高強度對局裏面出來休息片刻，目不轉睛地盯着《肝膽冰雪照》的官方微博。

官博的評論區，點贊數最高的前排留言，還全是各種各樣的罵聲。

在游戲發布前，大家都覺得這些罵聲理所當然，甚至恨不得能夠罵得更狠一點，可親自體驗過《冰雪肝膽照》以後，都是恨不得爬回到幾周前錘爆自己的狗頭：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病啊，跟風跟傻了吧，游戲都還沒玩到就開始罵，你丢人不丢人？

丢人，真的很丢人。

只恨微博不能自己删自己評論。

删了顯得很沒擔當，更丢人。

錢都已經充了，再說不認可都是假的。玩家們不由悔恨地糾結起該怎麽不跌分的表示自己對于風動娛樂的歉意來：爸爸，您真的不是在敷衍做游戲，您真的很認真，都是我們誤會您了爸爸。

但，就是有點說不出口。

承認自己的錯誤都很需要勇氣的這樣子。

可還沒等他們糾結完呢，不知誰先發聲：

“不要走動大佬公開道歉了！”

“握日？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怎麽可能？”

大家猛地一個激靈，迅速切換到微博，只見好不容易脫離游戲掌控的大V，脫離瘋狂對局的狀态後，連覺都沒有睡，頂着張憔悴無比的臉坐在電腦前，緩慢地敲出了如下的致歉信：

“不好意思諸位，在充分的體驗了《冰雪肝膽照》這個游戲超過十二個小時後，我要深刻地對風動娛樂和研發項目組道歉，這壓根就不是一個什麽騙錢的游戲，它的關卡和卡組的設計實在太好，導致當初讓我們诟病的PVP和PVE融合的培養系統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策略深度和天花板高度，正是因為融合，才創造出卡牌組合的更多可能性和開放性……”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發微博時，可謂字字斟酌，句句慎重。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以往因為個人情緒發微博怼東怼西，陰陽怪氣的時候，他還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對，覺得自己只要游戲測評寫得夠客觀夠認真就可以了，頂多只是偶爾反省下發得別太頻繁，免得被人私信罵得心煩意亂。

可此時此刻，他心裏面升騰起了前所未有的強烈負罪感，連打字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主要還是玩游戲給玩的，他實在太喜歡這個游戲了，就算過關過不去，想跑也跑不掉，但他還是會始終忍不住玩下一把，然後沉迷其中。

所以他當時到底是為什麽會動這麽大火氣？

居然還連着罵了好幾次！

嗚嗚嗚這可是他最喜歡的游戲他到底在幹什麽？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回想到這整天的經歷和所思所想，竟是差點被自己給氣了個半死，狀态慢慢回來了，氣也足了，手也不抖了，甚至連語氣都不自覺愈發激動起來。

“到現在為止，為了能過浮屠塔二十層的地獄難度，我已經嘗試了近百種的技能組，連計算公式和效果搭配都滿滿寫了半個本子。但是到現在都還保持着對卡組探究興趣和開發欲望。只有真正玩了的人才會知道，什麽快速換皮，什麽不堪一擊的概念，都是放屁！這沒有兩三年的精心打磨絕對做不出來，他的開放程度高到不可想象……”

“除此之外，他不僅僅是個刷副本的游戲，他的PVP競技場也同樣的精彩。這完全就是三年前的那款同概念産品做不到的，即使是相同的概念，卻也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差距……”

“最後我想說：爸爸，給您跪了，以後不管您再頭鐵我都相信您！”

微博其實并不長，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下“你在此地不要走動”也發揮了自己的正常測評水準，字字精準到位，将系統剖析得面面俱到。但後面的走向總隐隐透露着些詭異，好像是那種瘋狂想吹，卻又死命克制，最後只能拼了命從縫隙中流露一絲絲的狂熱和亢奮。

恍惚中，這個昨天還在亂噴風動的人，今天竟好似已變成了它的粉。

玩家們目瞪口呆，驀的爆發出一陣大笑。

“Big膽！你敢說爸爸頭鐵！”

“懦夫，我要痛斥你，當時罵得痛快的你呢？原來所謂的游戲大V也是個牆頭草！[dog]”

“哈哈哈哈雖然，風動真的很頭鐵啊，除了他誰還敢做那種看起來就是死的概念啊！”

“樓上的注意點，你的地獄業火沒有了！”

“……”

突如其來的致歉信，反倒是打破了大家低迷且掙紮的氣氛，就連百萬粉絲的大V都道歉得這麽果斷，他們還有什麽資格拉不上顏面？可別那麽小家子氣了。

就像是忽然敞開了心扉，瞬間所有罵過風動的玩家紛紛跑去官博下面找到自己的留言回複：“不好意思爸爸，我真的錯怪您了，以後我們覺得不會随随便便就開噴！您雖然頭鐵，但是您頭鐵得有理有據，頭鐵得讓人心服口服，您以後就是我們的親爸爸——所以爸爸，給我們一張地獄業火吧！”

“給我們一張地獄業火吧！”

“這對我們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拜托][拜托][拜托]！”

“……”

驟然間，熱度瘋漲，讨論熱度狂飙不止。

“風動頭鐵”，“玩家道歉”等關鍵詞迅速蹿紅，被網友自發沸騰到了每個角落。《冰雪肝膽照》，也總算是克服了危機，落地生根，迎風而長！

與此同時，許許多多的媒體關注到了這愈發洶湧的熱度，不可避免地開始蠢蠢欲動。

*

發行經理接到電話時，風動娛樂正在慶祝狂歡。

天知道他們看到現在的數據有多激動！從開服到現在，發行經理和常沛就沒有回去過，在椅子上片刻小憩後就重新生龍活虎地跳了起來，繼續跟瘋了似的群魔亂舞。

三千萬啊，誰看到三千萬會不高興！

“我甚至覺得我們現在可以得最佳運營獎！”發行經理甚至開始白日做夢。

其實仔細想想真的有可能好不好，他們《風骨》都可以成為今年最佳營銷案例，得到媒體蜂擁而上的專訪，《冰雪肝膽照》為什麽不可以，這可是絕地翻盤啊！

可以，他們風動完全可以！

這念頭剛起，發行經理瞬間感覺靈魂升天，夢得差點就沒忍住仰頭狂笑，笑得她自己都覺得太過張揚，嘿嘿哈哈地拼命藏着臉抖着肩膀出去接電話。

可就在半分鐘後，風動娛樂的陽臺，突然傳來她震驚的聲音：“最佳運營獎？”

緊接着，聲音提高，驚得室內瞬間寂靜，只剩下她滿溢的不敢置信。

“我們風動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