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三房教女
第7章 三房教女
回了蔣府,宜安長公主帶着姐妹三人去鎮安堂回禀蔣老夫人。彼時蔣趙氏和蔣錢氏也都得了信兒,齊聚在鎮安堂裏。
蔣老夫人一字不落地聽完,神色不變地颔首:“做的不錯。”一時,姐妹三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氣。蔣老夫人看在眼裏,不禁露出了笑容,心想雖說懂事,到底也不過是三個孩子。
“嘉梅和嘉蘭向來是最讓人放心的。”宜安長公主也道,她心底裏還是非常喜歡自己的這兩個侄女的:“只是我瞧着陰城大長公主看嘉蘭的眼神,怕是有些不妥。”蔣錢氏聽了,微微擡眼,挑了一下眉。語氣有些閑散,顯得不甚在意:“嘉蘭跟許晉文差着輩分,許晉文可跟弟妹同輩,陰城大長公主也就只能想想罷了。我們不會松口,今上也是不會指婚的。”
“話雖如此,但難保他不會有什麽下作的手段。被這樣的人惦記着,手段麽顯然不會叫人寝食難安,但是想到了也難免會食不下咽。”蔣趙氏素端着穩重自持的模樣,聽到許晉文的名字,皺了下眉頭,面無表情地把許晉文和陰城大長公主從裏到外嘲諷了一遍,可就差沒說許晉文手段低下又叫人作嘔了。
“大嫂說的對極了。”宜安長公主深表贊同,畢竟許晉文還給嘉竹遞過書信呢,可沒把她氣炸了:“叫我說,不如蒙了頭打一頓往那城牆頂上一挂”她正想着那場景,心裏一陣激越。嘉竹聽得兩眼發光,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上陣。母女倆的表情如出一轍,叫蔣老夫人無奈地笑着扶額。
宜安長公主明面上瞧着端莊大方,其實內裏極其崇尚武力,不然也不會一眼就相中當年的武狀元蔣忠君,還無條件地支持自己的女兒習武。
“這倒是個好主意。”蔣錢氏托腮,眼波一轉,靈動嬌人:“叫人把他引去慶豐賭莊就成了。也不用勞動三弟妹動手,自有人收拾他。且慶豐賭莊的後頭,與陰城大長公主不對付久矣,足以讓她忙上一陣子了。”賭莊這種東西,尋常的大家閨秀、高門貴婦輕易不會說出口。但是此時,連蔣老夫人也點頭稱好:“是個不粘手的好主意。”蔣趙氏亦頗為贊允,只有宜安長公主有些遺憾道:“真是便宜他了。”嘉竹聽了,忙不疊地點頭,顯然也是頗為遺憾。
衆人又說笑了一番,聽得外頭使女來報說爺們都回來了,這才各歸小院。蔣老夫人倒是留了幾個孫女兒用膳,叫蔣老太爺自個兒擺一桌吃了。等到天色漸暗,蔣老夫人才舍得放她們回自己的小院。
“爹。”嘉竹一腳踏進房門,先叫了一聲蔣忠君,然後忙不疊地坐到了宜安長公主身旁:“娘,都城有那麽多賭莊,為什麽偏偏要引去慶豐賭莊呢?還有啊,難不成許晉文先前沒賭過錢麽?引去賭莊有什麽特別之處?”
宜安長公主略有些驚訝地點了點她的鼻尖:“你竟然忍到這時候才問?我還以為你早就問了你祖母姐姐呢。”嘉竹吐了吐舌頭,讪讪道:“祖母提到了熙春樓做的白龍曜,二姐姐講了做白龍曜的古法,我聽得就忘記了臨到這兒才想起來。”
原是想吃的給想忘了!宜安長公主噗嗤一聲笑了。倒是蔣忠君一聽,興趣大增,好奇道:“嘉蘭還知道做白龍曜的古法?”嘉竹猛地點頭,湊到她爹跟前,細細地說:“二姐姐說做白龍曜的肉要選最嫩的”“脊椎骨內側的肉嫩!”蔣忠君立馬接到,嘉竹欣然點頭:“然後要腌上佐料反複捶打,一輪五到十下,再腌上佐料,再打一輪,如此反複,叫那佐料的色香味都浸到肉裏。”蔣忠君一琢磨,立刻道:“現今也這樣做的,嘉蘭說的古法必是在這佐料上。”“是呢!”嘉竹眼睛亮閃閃的,忙不疊地點頭:“爹爹您懂得真多!”蔣忠君樂得故作矜持地擡了一下頭,叫宜安長公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咳。”宜安長公主咳了一聲,父女倆的話戛然而止,兩人齊齊看着宜安長公主,都還是說到興奮處兩眼發光的樣子。“你這臭丫頭,你前兒問我的事不想知道了?”宜安長公主無奈扶額。父女倆雙雙回過神來,蔣忠君也咳了一聲:“嘉竹,你怎麽能忘了這事,快去聽你娘說。”嘉竹也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宜安長公主的衣角嬌聲道:“娘您說,嘉竹聽着”說罷,嘉竹又把前兒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許晉文無惡不作,陰城大長公主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從不許他涉賭。早年許晉文年少,一時好奇去賭了幾把,叫陰城大長公主知道了,回頭就結結實實地抽了他一頓。”宜安長公主緩聲道,嘉竹露出了驚詫地表情:“哇,原來姑外祖母還是舍得下手的啊。”宜安長公主嘲諷一笑:“她舍得?抽完之後,動手的仆婢悄沒聲的就沒了。”嘉竹倒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明白了過來:“陰城大長公主是覺得人命不值錢嗎?”嘉竹明白過來之後,連“姑外祖母”也不肯叫了。
“你明白就好。”宜安長公主嘲諷的神色愈發明顯:“席上你二姐姐說她聲名在外,這是實話,但她放縱獨子也是事實。一個人兩張皮,莫外如此。陰城大長公主不是個糊塗人。她知道一賭上瘾了,那是傾家蕩産的事,所以才拘着許晉文。”宜安長公主還沒叫嘉竹知道,陰城大長公主甚至還拘着許晉文同房的次數。畢竟,許晉文雖然欺男霸女,但是皮相不差,而且竟也沒有酒色之徒的頹色,就知道陰城大長公主的厲害。
“那二伯母的計劃能成事麽?”嘉竹不由得擔心起來。宜安長公主又一笑,點了點嘉竹的鼻尖:“越是不讓你吃的東西,你越想吃,是不是?”嘉竹點了點頭,然後又趕緊補充道:“但是實在不讓我吃,我也就不吃了。”
“那許晉文可不是這樣的性子。”宜安長公主想到圓娘的事,只覺得許晉文叫她作嘔:“他不過憚于他娘的淩厲手段,可是若是有人告訴他,能避開陰城大長公主呢?”嘉竹聞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繞開宜安長公主偷吃點心,一時有些心虛,沒有接話。
宜安長公主裝作不知,繼續道:“以往沒人敢唆使他,那是因為他們忌憚陰城大長公主。但如果是許晉文自己想出來的主意,那就誰也怪不了了。”
嘉竹歪着頭,愣了愣,一時有些沒想明白。宜安長公主便細細跟她解釋:“你若是時時聽到有人在你耳邊說什麽東西好,你是不是也想去試試?若恰又有人說出了得到這樣東西的法子,還不損及你自身,你會不會登時就想用這個法子?”誰知,嘉竹想了想,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會。”
她這一搖頭,連一旁默不作聲仔細聽的蔣忠君都和宜安長公主一齊驚訝道:“你不會?”這下嘉竹一時氣結,大聲道:“我才不會呢!大姐姐說,三人成虎,要謀而後定!二姐姐也說了,若是有什麽事三番五次都被我聽到了,指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叫我聽到的,叫我這魚兒快咬鈎!”
聽她此言,宜安長公主和蔣忠君相視而笑,眼中皆是欣慰欣然。
“你有兩個好姐姐。”宜安長公主柔聲道:“三人成虎,謀而後定,是這個道理。”嘉竹還猶自有些氣鼓鼓,覺得爹娘太小瞧了自己,就大聲道:“我當然有兩個好姐姐,大伯母和二伯母也說了,姐姐們有我這個好妹妹!”
“然也。”宜安長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發髻:“我們的嘉竹聰穎又懂事,小小年紀已經能護着兩個姐姐了,誰不喜歡呢?你且瞧着那個許晉文,他可沒你那麽聰敏。那慶豐賭莊是太後娘家吳家的産業,你且看陰城大長公主如何收場。”
一席話,說得蔣忠君也連連點頭,只是他又遺憾道:“可惜了不能蒙了頭打一頓挂到城牆上,不解氣啊。”宜安長公主和嘉竹都下意識地點頭,一會兒宜安長公主又回過神來,無奈道:“雖然是不解氣,不過你可別真這麽做啊。”
“嗨,說說,說說罷了。”蔣忠君忙擺手,然後朝嘉竹招了招手:“嘉竹過來,快把你二姐姐教你的白龍曜的古法告訴爹爹。”他心裏還惦記着這個呢!嘉竹一聽,眼前一亮,倏地就蹿了過去。
宜安長公主坐在一旁,瞧着父女倆頭靠着頭,叽裏咕嚕地就說開了,又是好笑又是熨帖。她待字閨中時,雖母妃早逝,然父皇盛寵。等嫁為人婦,雖十年無子,然夫君愛重。她未嫁時還尚在猶豫,若是妯娌有嫌隙,她素來不耐,不如索性搬去公主府。卻沒想到,嫁為人婦的第二天,便感受到了兩個嫂子的善意。爾後十數年,她們寬和依舊、仁善如初。等有了女兒,活潑得像一團熱烈的火,把她的世界照的更加明媚。
這是多好的日子啊,誰要是想毀了,她就毀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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