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大悲之時 ·下

第111章 大悲之時 ·下

瑞香這話一出, 嘉梅立刻喜道:“還請姑姑明示!”

嘉蘭卻直覺這不是什麽好消息,她立刻疾言厲『色』道:“瑞香姑姑!我大伯母身體不适,經不得大悲大喜。您有什麽消息,先告訴我們, 何必當面說出口!”奈何即便是芒種都被瑞香帶來的人轄制,難以動彈。

蔣趙氏卻已經聽不得嘉蘭的話,她滿心滿眼都在蔣忠天身上。她并不知道蔣忠天下了诏獄, 她只模模糊糊知道蔣忠天進宮求情去了。只是,這麽久也沒回來,她雖則病重,身為當家主母的敏銳卻并沒有完全消失。

因此, 蔣趙氏只低聲道:“咳 瑞香姑姑 是太後娘娘讓你帶了消息來吧 是, 是什麽消息呀?我家老爺,可勸動了聖上?我們蔣府 我們蔣府世代忠良 ”

“瑞香!誅人何必誅心!誅人何必誅心!!”宜安長公主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忍者心口的劇痛, 聲嘶力竭道。

她這時候終于意識到, 她長公主的身份,此時此地,什麽也不算。

她無法指使瑞香, 甚至無法指使瑞香帶來的侍衛和宮女。就連北衙禁軍被太後的人也攔在院門外,只能遠遠地看到鎮安堂的情形。

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瑞香佯裝驚訝地嘆了口氣, 只能親耳聽着瑞香說:“呀 蔣大夫人, 您還不知道呀?”

“蔣大老爺下了诏獄。啊, 您別擔心,別擔心。他沒受什麽罪 ”

瑞香笑道。

“他已經畏罪自盡了,怎麽還會受罪呢?”

“哎呀 蔣大夫人,您醒醒呀,您不醒着,怎麽聽蔣大少爺的事兒呢?”

*

嘉蘭從未像今日這般,感受到天崩地裂的恐懼。

“大夫人!!”

“大夫人!!”

“老夫人!!”

鎮安堂裏瞬時『亂』成了一團,原本寬敞的廳堂,顯得愈發的『逼』仄而壓抑。三處驚呼聲在她耳邊炸響,她天旋地轉,一個趔趄,跌進夏時懷裏。

夏時急得一邊哭着叫她,一邊掐着她的人中。善禮原本一直跟蔣老夫人待在一塊兒,此時也被長輩們突然接二連三地倒下驚得哭了起來。

“阿姐 嗚嗚嗚阿姐 ”善禮素來不是個怯弱的孩子,可是他現在也怕極了 他不怕刀槍,卻怕親人猝然倒下。

天要塌了。

他甩開嬷嬷的手,沖過來抱住嘉蘭的腰:“阿姐!阿姐!”

善禮的聲音宛若春日的驚雷,一聲驚響,讓她陡然回過神來 她不能倒下!她還有善禮要護!這滿院子裏的人,她是善禮唯一的依靠!

嘉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肉,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鎮安堂早就『亂』成了一團 蔣趙氏和嘉梅都昏死了過去,顧蒲月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應該先安置哪一個。蔣老夫人原本是聽到宜安長公主的動靜,帶着善禮趕過來,卻冷不丁地聽到蔣忠天和蔣善仁的消息,頓時就暈了過去。

宜安長公主撲在蔣老夫人面前,卻只能和嘉竹抱在一起,哭得肝腸寸斷。

嘉蘭已經不用深想,只一看宜安長公主的反應,哪還有不明白的。

蔣忠親怕也兇多吉少!

現如今看來,蔣忠地的失蹤,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嘉蘭胸口的怒氣和悲痛交織在一起,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如同刀割。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冷冷地看了瑞香一眼。

“夏時,去請剛剛的大夫,給祖母把脈。朝『露』,雲開,你們倆把方才大夫開的『藥』熬出來,喂給大伯母喝。”嘉蘭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不斷地告訴自己,忍字頭上一把刀,然後才能冷靜地牽着善禮的手,快速地吩咐:“秋渲,你先去看大姐姐的情況。大嫂嫂,大姐姐這兒就拜托你了。”

有人主事,衆人連忙應了一聲,慌『亂』之中,總算尋得了一個主心骨,各自忙了起來。

嘉蘭說罷,又親自去拉嘉竹,扶起宜安長公主:“三嬸娘,咱們不能倒。”

她眼神堅如磐石,直接指着瑞香道:“您看看,這世上那麽多牛鬼蛇神,都盼着咱們死呢!咱們若是倒了,誰去登聞鼓前擊鼓鳴冤!”

登聞鼓設于宮院朝天門前,為的就是能叫冤情直達天聽。一旦有人敲響登聞鼓,聖上必須親自受理。只是敲登聞鼓,須得先踏過三塊針鋪的木板,受十杖,以示冤情之深,這一規矩,只針對皇親國戚赦免。所以,極少有人敲登聞鼓,即使有人想敲,多半在走到登聞鼓前就已經一命呼嗚了。

但是,嘉蘭心中已經篤定了主意,等家中安定下來,她必要去登聞鼓,哪怕死在登聞鼓前!

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絲毫公道!

瑞香原本正整好以暇地看着裏頭的熱鬧,手撚着随手摘的花,神『色』輕松。但嘉蘭這冷冷望來的一眼,毫不遲疑的這一指,讓她無端打了個寒顫,一時沒握住,花登時就掉在了地上。瑞香惱怒地擡腳碾了上去,把那朵花狠狠地碾進了塵土裏。

宜安長公主卻在嘉蘭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瑞香,凄苦悲戚的神容裏,竟然也滲透進了決然。

“蘭姐兒,你說得對。”宜安長公主緩緩道。她緊握了嘉竹的手,愛憐地為嘉竹擦去了滿臉的淚水,然後把嘉竹的手放到了嘉蘭的手心:“蘭姐兒,嘉竹就多靠你了。”

嘉竹一聽,心中一咯噔,立刻抱住了宜安長公主的手臂:“娘!我要靠着您!靠着您!”嘉蘭也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不祥之感,忍不住顫聲道:“三嬸娘,嘉竹還小,怎麽離得開您呢 ”

宜安長公主短促地笑了一下,卻比哭還要叫人心酸難忍。她環視四周,心中湧出無限的悲涼 蔣府已經凋零至此啊

昭楚帝的刀,懸而未決地挂在脖頸上。萬民請命和世家聯名上書的诋毀辱罵,都未能把昭楚帝激出半分。他看似不聞不問,卻一步一步,總是把蔣府往死路上『逼』。

北衙禁軍圍府,蔣忠天下獄,故意散布蔣府通敵叛國的消息,将蔣老太爺困于宮中。申訴的折子無一回應,求情的呼聲一概不理

好一個皇帝啊!

宜安長公主閉了閉眼,悲憤的呼聲在她胸腔裏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灼燒着她。

待她再睜開眼時,她定了定心神,輕輕地『摸』了『摸』嘉竹的發髻:“乖,你好好待在家裏,娘親出去一趟。”

“娘!你要去哪兒?你帶嘉竹一道去,好不好?一道去!”嘉竹驚惶地死死地攥緊了她的手臂。

宜安長公主緩慢而堅定地捋下了嘉竹的手:“娘去求皇上,你怎麽能去呢?她們也不會讓你去的。好好聽你二姐姐的話,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三弟弟,別讓娘擔心。”

“別怕,娘很快就會回來。”

宜安長公主溫柔道。她素來爽利的『性』子,從未有這樣溫柔似水的時候。她親親地親了一下嘉竹的額頭:“囡囡 娘親的寶貝喲 ”

她的語調,就像南洲的春雨,溫溫潤潤,讓人心曠神怡。好像那些悲痛,一下子就被隔在了溫柔外。

“朝『露』,幫我更衣。”宜安長公主卻沒有等嘉竹的反應,就已經端坐在鏡子前,冷冷地背對着瑞香道:“瑞香,你不如也跟我走一趟吧。就讓我,全了你們的意!”

*

都城的夏雨,來的快,去得也快。雨雖聽了,地上還是泥濘不堪,走在路上,衣裳擺總是能濺到污漬。

登聞鼓前門可羅雀,偶爾路過的人,也只是低聲咒罵兩句這個鬼天氣。

登聞鼓的四個持戬衛雖然立得筆挺,心中卻也胡『亂』地想着心事。尤其是年紀最小的邢物,他守着這一口鼓的日子,雖然清閑,但實在無聊透頂。偶爾聽到路過的人咒罵,還覺得有些趣味,豎起耳朵去聽

“诶?那些人是往登聞鼓這兒來的嗎?”

“哈?敲登聞鼓?不要命啦!”

除了對下雨的嘟囔,竟又多了幾句!邢物頓時精神一振,連忙看向衆人議論紛紛的方向,這一看,讓他登時就愣住了

究他二十歲的生命裏,從未見過這樣送葬的隊伍。

她身後站着四個白衣麻袍的使女,兩人拿着新喪的招魂幡,兩人不斷地抛灑着紙錢。

在她們身側,跟着三個穿着宮裝的宮女,帶着一隊宮中護衛。在她們身後,是不知何時慢慢聚攏的,衣着各異的百姓。

而她從漫天的紙錢裏緩緩走來,手上捧着一個木盒,梳着『婦』人的發髻,可穿的卻是新嫁娘大紅『色』的喜袍。喜袍上金絲銀線繡着鸾鳳呈祥,在雨後初霁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真的是,一步一步,踩着泥濘,走向了登聞鼓!

邢物吓了一跳,連忙幫着把刑杖和針板搬出來,心裏卻在砰砰砰地打鼓。這位夫人瞧上去也不是什麽強勁的體魄,真能受得住嗎?

旁邊也漸漸聚集了些路過的老百姓,就有那看不過去的老人忍不住高聲道:“姑娘诶!你瞧着這樣年輕,孩子都沒生幾個,好端端的,敲什麽登聞鼓喲!”

“我乃蔣府三夫人,我們蔣府都到這步田地,除了登聞鼓,我何處可以伸冤!”宜安長公主厲聲道。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持戬衛等人相互看看,趕緊又把搬出來的刑杖又搬回去。

宜安長公主可是皇親國戚!

*

“碰 ”

第一聲重鼓捶在鼓面上,震得人頭皮發麻。

“一哭我亡夫!哭他一片忠心未錯付,卻遭『奸』人害,未與聖人知!聖上啊!您睜開眼看看!我夫君他十五從戎,刀傷有六,箭傷有五。馬革裹屍,捐軀以報,卻被人誣害,通敵叛國!他以忠君為名,如何能叛了他的國,叛了他為之出生入死的家!您睜開眼,查一查,查一查啊!”

“碰 ”

第二聲重鼓,讓人四肢百骸都感到了震顫。

“二哭我蔣府!哭我滿門孤寡,老無所養,幼無所依!聖上啊!您可還記得,我公爹六十披甲,公婆力竭守城,我叔伯出生入死,子侄十八而亡!可『奸』人卻往我們心上『插』刀子,笑我們自尋死路。我滿門忠烈,因何要受此屈辱?!您睜開眼瞧瞧 我囡囡 我可憐的囡囡 她連及笄禮都未曾過啊!”

“碰 ”

第三聲重鼓,讓人從心底最深處為之撼動 眼前那個擂期重鼓的人啊,她的聲嘶力竭,她的抗争不屈,她一襲紅袍就像火一樣,燒在了人的眼前,心底。

“三哭我昭楚!哭我昭楚烏雲蔽日,哭我昭楚岌岌可危!聖上啊!您睜開眼看看您身邊的鬼魅魍魉!屍位素餐,小人得志 他們怎麽不想想,定北之危,危如累卵!前狼後虎,盯着這滔天權勢又有何用?我昭楚百姓,遲早要命喪小人之手!昭楚之危,危在旦夕!”

“碰 ”

第四聲重鼓,卻已是宜安長公主力竭之鼓。那聲音帶着拖音,讓人從心底湧出悲哀和同情,憤慨和憐憫。

“都說日月朝暮懸,鬼神掌着生死權 可是天地啊!你是怎的将清濁分辨!讓為善的貧窮命短,造惡的富貴壽延!”

“我合該唱一曲《窦娥冤》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宜安長公主扔了手上的鼓槌,放聲大哭!

她怎能不哭啊!

吳太後盒子裏裝着的,就是她夫君的人頭!!

她怎能不哭啊!

她夫妻恩愛,妯娌和睦,姊妹親善的時光 那些莺鳴燕語的美好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風聲哀嚎,呼嘯地打過登聞鼓的鼓面。鐵質的鼓沿和鼓架,反『射』着冷冷的光,居高臨下地映照着這個放聲大哭的『婦』人哀恸而決絕的目光。

“聖上!她今日能『逼』死我,就能『逼』死你!”

“你再不睜開眼看一看,這天,就要改姓了!”

“碰 !”

我要緩一緩

大哭,大哭。

我後期一定要甜爽回來!!!誰也別攔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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