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姜舒意做時尚雜志攝影師那會兒，進過男模更衣室。為了達到滿意的拍攝效果，她會幫模特調整衣飾搭配，但男人的卧室她第一次進。

管家打開房門，說了句“婚紗在衣帽間”就撤了。

卧室面積很大，區別于客廳歐古奢華裝修，北歐現代風格簡約清爽又不失設計感。

整面采光的水晶玻窗外有個游泳池，粼粼波光映在落地窗上，折射出冰藍水紋，盈盈蕩蕩，徐徐流轉，讓人仿佛置身于海底隧道。

姜舒意被海的色彩所誘惑，脫掉高跟鞋提在手上，赤腳踩着地毯，走向深邃幽靜海洋。

望着随波變幻的光影，她後悔沒帶相機來記錄這夢幻一隅。

敲門聲打斷她欣賞美的視線，一個女傭開門進來說：“太太叫我來幫姜小姐穿婚紗。”

她點了下頭，女傭做出請的手勢，兩人進入衣帽間。

裏面猶如名品展示區，空氣中氲散着馥奇古典，令人産生安全感的男香。錯落有致的布局，區分開各種服飾。西服、領帶、皮鞋占據半壁江山，隐秘性感的襯衫夾泛着金屬光澤，紳士用品卻因貼身捆綁束縛感染上澀氣。

中央區域，一件美輪美奂的香槟金婚紗穿在半身模具上，被硬挺的男人味環擁，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線更加妩媚。射燈打下來，肉眼可見名貴緞面上華光流淌。

或是受到環境感官影響，姜舒意覺得實物比照片上好看太多。

“姜小姐，需要我把婚紗取下來嗎？”女傭帶上手套問。

“好。”

女傭取婚紗的時候，她開始脫衣服。

女傭知道眼睛不該亂看，可凝脂般的白膩皮膚實在惹眼。

當飽滿胸型顯露出來，女傭暗吸一口氣，下意識低頭看自己貧瘠胸口，然後專心去解婚紗背後的系帶。

費了一番功夫，姜舒意終于穿好婚紗。

距離給尺碼定做有一段時間了，自己測量存在一定誤差，其他地方還好，胸圍尺寸偏小，擠得中間溝壑特別深。

她說：“幫我松松後面的系帶。”勒得難受。

女傭稍微松了點帶子，道：“婚紗面料垂墜性大，再松，抹胸容易掉，要不要脫了內衣試試？”

姜舒意穿得無襯墊薄款內衣，不占多少空間，但她還是聽了女傭的意見，脫掉內衣。

重試依然緊，勉強能忍受，寄回巴黎調整太費事，反正穿不了多長時間。

“幫我拿下手機。”她答應過韓時，無論合不合适都要說一聲。

她發信息：[我試了，還可以。]

沒想到韓時會秒回消息：[還可以代表有瑕疵，哪裏不合适，拍個照片我看看。]

她讓女傭幫忙拍了張全身照片，給他發過去。

過了十幾秒，韓時語音說：“很合身，我看不出瑕疵。”

姜舒意：[胸圍有點緊，問題不大。]

韓時發來一個空白消息。

她不明其意就沒回。

脫掉婚紗，換上自己的衣服，她呼出一口氣。

衣服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離開房間，她挂斷震動的電話，下樓走到沙發區域，對路瑤說：“阿姨，婚紗我試好了，沒問題。”

正在看書的路瑤沒擡頭，沒反應。

“不繼續打擾您了，我先……”

她的話沒說完被路瑤截斷：“給韓時看了嗎？”

“看了。”姜舒意如實說。

來監視的女傭看見她和韓時互發信息，瞞不了。

“知道巴黎現在幾點鐘嗎？”

姜舒意看表：“兩點零六分。”

“是淩晨兩點零六分。”路瑤很不悅，“你影響他休息。”

“韓時睡眠很淺嗎？”她直面路瑤冷傲的語氣，“他花時間，我給個交代，僅此而已。”

路瑤終于擡頭，盯着她。

越看越煩，揮手道：“走吧，以後不要在晚上打擾他。”

姜舒意走出冰冷別墅，沒立刻上車，沿着花.徑邊走邊回電話，商務車在行車道緩慢跟随她。

“媽媽，我剛才不方便接電話，你和爸在希臘玩得開心嗎？”和自己的母親通話，姜舒意的語調輕柔綿軟，能把人心融化了。

“開心，你爸覺得他攝影技術不好，說回來要跟你學。是吧，老姜。”李雪妍笑着說，溫柔性格通過徐緩的語速顯現出來。

姜舒意聽到老爸在電話那頭低語：“別喊老姜，聽着像辛辣調味品。”

李雪妍的笑聲不甚清晰，想就知道她一定掩着嘴，随後聽她喊了聲“老公”。

姜舒意也彎了唇：“媽媽，你打電話是為了秀恩愛嗎，我好羨慕啊。”

“不是，你爸想拍愛琴海的日出，過于興奮，四點就起來了。我想打電話聽聽你的聲音，你忙的話我就挂了。”

“不忙，媽媽最重要。”

閑聊了會兒，李雪妍終是問出打電話的主要目的：“你和韓時進展如何？”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姜舒意說：“挺好的，他在法國給我定做了婚紗，很漂亮，等下我發給你們看。”

李雪妍說：“年輕人多聯絡，感情能培養。”

“好，我知道了。”

“我和你爸過幾天就回國，準備一下，參加你的婚禮。對了，你們婚紗照拍了嗎？”

姜舒意倒是忘了這件事，順口說：“等他從法國回來就拍。”

李雪妍叮囑：“婚禮要用，這事記在心上，不落人話柄。”

挂了電話，姜舒意招手讓司機停車。

坐進車裏立刻進入工作狀态。

今天有幾個藝人要拍外景，她給手下的攝影師提了幾條注意事項。

客戶臨時提出的要求她可以拒絕，源于事先已經達成共識，并将可能出現的問題細致化避免，之後再想随意修改屬于無理要求，沒必要打亂自己的節奏去迎合。

商務車到達工作室樓下，還沒下車，姜舒意就看見藝人粉絲将大廈入口圍得水洩不通，嘈雜聲音隔很遠都能聽見，相當擾民。

她給經紀人打去電話：“吳先生，請帶上你的藝人離開工作室。”

“怎麽了？”吳經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違反約定，粉絲喧嘩給我和他人造成困擾。”

“不是，我沒想借地宣傳，粉絲怎麽來的我不知道。”

她冷眼看着窗外湧動的人群，語氣公式化：“結果很糟糕，在商家報警前離開最好，畢竟藝人的聲譽很重要。”

這片區域不是CBD，但不乏實力雄厚的豪商，在乎辦公環境清靜無擾，娛樂圈藝人在他們眼裏沒什麽值得受追捧。

之前有個音樂工作室揭牌開業，沒半個月就挂出停業整頓的牌子銷聲匿跡。

站在高處的人有的是辦法讓自己舒服，在鋼鐵叢林中生存就要遵守食物鏈規則。

吳姓經紀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玩的心眼，姜舒意要是看不出來，怎麽在人精遍地，生态畸形的圈子裏混。

“我馬上叫人疏散粉絲。”吳經紀感覺她有點生氣，補救道。

她說：“不如去別的地方給你的藝人開個粉絲見面會，不枉費你這番心血。拍攝的事改天再說，反正你不急。”

“我急啊。”吳經紀在電話裏連連求饒，“那些人是我找的托兒，十分鐘內清場。”

很快，堵在大廈門前的人作鳥獸散，一出滑稽鬧劇尴尬收場。

吳經紀帶着藝人在工作室門口等姜舒意。

藝人小聲嘀咕：“我們是甲方，為什麽要遷就乙方？”

吳經紀睨着他，說：“因為要去掉你們身上的土氣。知道為什麽每到時裝周，頂流們就争相去國外拍照，之後發通稿上熱搜嗎，是時尚界鄙視鏈逼的！請她拍照，相當于拿到高級時尚入門券，接不接單全看她心情。你們有福氣跟了我才有機會長見識，管好嘴，聽話照做。”

說話間，換了工作裝的姜舒意走出電梯，一米六八的身高，兩米八的氣場。

幾個藝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嘆：“這外形氣質，比圈內凹美禦造型的女星還飒。”

吳經紀迎上去要與她握手。

一陣清冷香風過，握了個寂寞。

姜舒意進入工作室，問手下攝影師怎麽沒按時出外景。

攝影師說吳經紀不走，非要見你。

“我是展示品？”她接過助理遞來的工作表，邊看邊說，“既然吳先生不守時，把下個客戶提前。”

“啊？不是。”吳經紀快步走到她身旁，搓手賠笑，“我等着和你打個招呼。呵呵，我們現在就出發。”

轉而又向出外景的攝影師點頭致意：“周老師，孫老師辛苦，多多關照。”

姜舒意放下工作表，轉臉看着他：“我從不在工作上開玩笑，你能接受延時，下午三點去外景地等着，攝影師會準時到。不能接受合作終止，法務與你對接解約事宜。”

不容置喙的安排，已顯逐客之意。

“那……下午一點見。”吳經紀知道她的脾氣，垂頭喪氣帶着藝人離開。

員工們很少見老板發火，即便和客戶有分歧無法合作，好聚好散，不會當衆打客戶臉。

這兩天遇到的客戶都在她雷區上蹦迪，趾高氣揚，刁鑽挑剔，聚衆擾民，借地宣傳，拖延時間。不自重，合該丢臉面。

時間在工作中快速流逝，一晃到了下班飯點。

助理幫姜舒意定晚餐。

她放下新做好的客單，說：“我要減肥，到這個月末，晚上都吃蔬菜沙拉。”

助理嘴巴張成“O”字型，不可思議道：“姐的身材萬裏挑一，為什麽要減肥啊？”

為了穿婚紗這個理由姜舒意沒說。

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喜好，适當改變體型，因為那件婚紗太美了。

“點吧，加份牛油果酸奶。”

簡餐和姜舒意同時到家，小雪糕雙爪搭在桌沿上，濕滑鼻尖嗅來嗅去。

她夾了兩根“草”喂它。

吃慣高級美食的狗子咀嚼幾下，嫌棄地吐出來，再也不在桌前晃了。

“小雪糕，你怎麽挑食？”惡作劇成功，她咯咯笑着躺在沙發上，拿着裝沙拉的食盒，邊吃邊刷電影。

休閑兩小時後準備修片。

李雪妍打來電話關心她，說夜裏一定要關好門窗，若非必要別太晚回家，甚至讓她在門外放個鞋架，擺幾雙男鞋。

母親擔心女兒的安全很正常，姜舒意一一回答。

其實這些話李雪妍經常對她講，都能倒背如流。

末了，李雪妍提醒她婚紗照的事，讓她問問韓時什麽時候回國。

現在這個點，法國正是慵懶午後。

她給韓時發了條消息：[我們沒拍婚紗照，你發張清晰點的正面照，我來P。]

韓時回了個問號。

姜舒意：[我媽媽說婚禮要用婚紗照，其實不用？]

韓時：[我犯了什麽嚴重的罪，被終生監.禁了嗎？]

姜舒意：[……]

韓時：[圖片X4你想P就P，我下周二回國，已經約好攝影師。]

四張照片都是韓時穿着與婚紗同色系禮服，取不同角度拍攝的。

三件套修身剪裁，完美展現身型。

月牙白襯衫海藍色領帶工整套在簡約馬甲裏，咖啡色暗紋裝飾流蘇圍巾疊搭在外，不遮擋懷表鏈條，長度超過馬甲三公分，為過腰的香槟金戗駁領西裝外套分出利落層次感。

韓時擁有天生的衣架身材，胸背挺闊，本身氣質就好，這套禮服為他錦上添花，華麗雅貴，如金鑲玉。

高定考驗服裝師的設計能力，也對客戶的衣品有較高要求，韓時是姜舒意見過的商界大佬中衣品審美頂尖的，他的卧室、衣帽間令她記憶深刻。

欣賞完四張圖，她的手比腦子快，語音問韓時：“你找的哪個攝影師？我工作室也接婚紗攝影，可以打折。”

韓時仿佛斷網，再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