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複健
第49章 複健
迎新會結束後, 舞臺空落落的。
白非獨自待在宿舍裏,神經質一般的刷新論壇頁面。
表演完節目後,白非也去了觀衆席, 來到朋友身邊,觀看接下來的節目。
他抱着看笑話的心思,然後就看到了舞臺上彈奏鋼琴的虞倦,那個他當做籌碼不要了的節目, 以及臺下觀衆的反響。
那些人的視線聚集在虞倦身上,詢問着虞倦的名字、專業, 還有他的眼睛是天生的還是美瞳。
這和他想的截然相反。
白非的滿腔自信被迎頭澆滅,他安慰自己一個幾分鐘的伴奏怎麽能和自己的獨奏比。然後把投票的帖子分享到好友群, 成員都是他認為關系好的、可以結交的人。那些人說會幫他投票, 幫他擴散到不同班級。
而現在投票的結果終于要揭曉了。
他的票數還不到虞倦的十分之一, 而對方是整場迎新會投票最多的人。
白非緊緊盯着論壇的帖子, 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徽章, 生出一種想要摔碎手機的沖動。
碎了就看不到了。
即使他從沒想過參加舞臺劇,沒去排練,也不願意當綠葉去襯托別人。但在白非心中, 這些本該都是他的。
都是虞倦的錯。
他注冊了新號, 用匿名發布了帖子, 質疑虞倦刷票,質疑徽章不公平, 攻擊虞倦的彈奏水平。
底下的評論并不如他的心意。
不知過了多久,白非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穩住心神:“虞哥, 出了點意外。”
虞淮最近很煩,不僅因為那個進入公司, 和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還有手頭幾個項目全都出現問題,他忙的焦頭爛額,四處求人,想要收拾爛攤子,正指望白非這邊有點好消息,找點樂子。
虞淮不太高興地問:“什麽意外?”
白非小心翼翼将整件事托盤而出,當然是在他的主觀修飾後。
虞淮“啧”了一聲,像是在罵白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白非提心吊膽地聽着。
等待即是煎熬。
片刻後,虞淮開口,像是有無限的寬容:“怎麽會?我會幫你,當然會幫你。但你自己也得出點力。”
*
迎新會那晚,虞倦偷偷摸摸彈了一次鋼琴,收了一捧花,要了一個徽章,做了很多事,最後是掐着門禁進的宿舍。
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第二天又放假,虞倦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理所當然地睡過了頭,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趴在低矮的床欄上,整個人陷在一團軟綿綿的被子裏,只露出小半張臉和左邊眼睛,翠綠的瞳孔映着午後的陽光,有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漂亮。
陳閑一仰頭,正好看到這一幕,想着難怪虞倦昨天才露了一次臉,今天自己的電話就被打爆了,要聯系方式的人不計其數。
孫帆正準備出門吃飯,問:“卷兒,你要帶什麽嗎?”
虞倦眯着眼想了一會兒,說了個窗口,又躺回去了,順手打開手機,是周輝月發來的消息。
“複健有點累,想見你。”
時間是兩個小時前。
現在是十二點了。
虞倦一怔,他直起身,叫住開門的孫帆:“不用帶了,我有事要出門一趟。”
然後動作利落地下了床,去衛生間刷牙洗臉,随手抓了件外套,趕在孫帆之前出了門。
孫帆奇了怪了:“什麽事這麽着急?”
高一林頭也不擡,以一種看破紅塵的語氣說:“找學長去了吧。”
孫帆美滋滋地說:“也是,凡凡要是來了,我比卷兒跑得還快呢。”
一旁的陳閑:“……”
出了校門,虞倦打車去了醫院。他之前打聽過,那是一家私立醫院,開的時間不算長,風評很好,服務周全。
車開得不算慢,虞倦看着倒計時的紅燈,跳動的數字比自己的心跳好像還慢點。
下了車,走進醫院,虞倦在前臺報了周輝月的名字,被客客氣氣地請到了休息室。
直到推開門前,虞倦還以為自己要去周輝月複健的地方。
護士禮貌地回答:“周先生的複健快結束了,您在這裏等幾分鐘,他應該就過來了。”
虞倦轉過身,堅持說:“我想去那等他。”
護士遲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打開門,為虞倦帶路。
康複室在四層,等電梯用了三分鐘,虞倦跟着護士一路往前走,拐了個彎,還沒停下來,就見不遠處的門推開來。
是坐着輪椅的周輝月。
虞倦加快腳步,小跑着走到周輝月身邊。
周輝月回過頭。
他和平常不太一樣,頭發微濕,額頭還留有些許汗意。
複健很累吧。
虞倦解釋:“我睡過頭了,沒看到消息。”
周輝月點了下頭:“猜到了。昨天回去那麽晚,現在還困嗎?”
虞倦搖了下頭。
周輝月笑了笑,嗓音微啞:“虞倦,低下頭。”
虞倦不明所以,還是照他的話做了。
昨天忙了一天,他有潔癖,回去後再晚還是洗了頭,嫌麻煩沒吹,在枕頭上滾了一夜,出門的時候又太着急,現在亂糟糟的,像是要爆炸。
周輝月的手指很熱,陷在虞倦的頭發裏,一點一點幫他梳理,不疼,很舒服。
虞倦便很乖地任他擺弄了。
他垂着眼,視線落在周輝月的腿上,看到一些剛才沒有注意到的事。
可能是為了方便觀察病人的狀況,複健時的周輝月穿的是短褲,除了車禍留下的傷疤,膝蓋和腿上有很多淤青,有的淡到快消失了,有些則很新,是日複一日複健留下的痕跡。
虞倦的手很輕地碰了一下這個人的皮膚,手掌很虛地搭在他的膝蓋上,像是将淤青包裹在掌心,但沒問疼不疼。
生病是痛苦的,想要痊愈也必須經歷折磨。
虞倦知道,但他不切實際地希望周輝月不要再痛了。
幾分鐘後,周輝月梳理好了虞倦的頭發,兩人幾乎是同時松開了手。
周輝月看着牆上的宣傳欄,虞倦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也看了一眼。
與公立醫院不同,這裏主打的方便、快捷、舒适,并且一路走來,醫院的裏人的确很少。
宣傳欄上詳細講述了定期身體檢查的益處。
周輝月很仔細地看完了,提出看似合理的建議:“正好你來了,要不要做個檢查?”
虞倦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要。我身體很好。”
周輝月擡起頭,看着他:“不想再出現上次那種狀況了。”
虞倦:“?”
他上次發燒到失去意識是因為跳湖救一個小屁孩,原因是細菌感染,從頭到尾都是意外。這樣的意外事先不可能檢查出來,也不可能出現第二次。即使他真的那麽倒黴,在城市裏也是可以叫救護車的,完全不會像上次那麽麻煩。
周輝月垂着眼,平靜地說:“因為我的複健還有很長時間才能結束,沒有辦法抱你去看病。上一次還是找人來幫忙的。”
虞倦:“……”
周輝月說:“要不算……”
虞倦打斷他的話:“行。要預約嗎?”
周輝月從不會強迫虞倦做什麽,唯一的要求是讓虞倦不高興的時候別去淋雨。
但虞倦每一次都會同意。
就比如現在,虞倦有點不高興地望着周輝月,覺得這個人講得理由根本不現實,唯一的真實情況是他不能站立的雙腿,所以就沒辦法辯駁了。
至少虞倦沒有辦法。他不是不聰明,不是不知道周輝月不太說複健有關的事,更沒提過要自己來陪,但他沒想太多。
周輝月笑了笑:“不用。”
虞倦坐在康複室外面的椅子上,披着的外套是昨天周輝月給的,大了,襯得身形單薄,格外纖瘦,他說:“好。”
于是,狀況就變成了這樣,虞倦從陪周輝月複健,變成了周輝月陪他做全面的身體檢查。
一切都是因為他起晚了。如果不是他睡過頭,沒看到周輝月的消息,就不會在複健結束的時候才趕到。如果不是這個點到,兩個人也不會停在康複室門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其實重點是整理頭發,那麽周輝月也不會看到牆上挂着的體檢宣傳。
想到這裏,虞倦頭都疼了。
兩人在醫院吃了一頓不好不壞的午飯,就開始醫院科室半日游。
虞倦一言不發,醫生和護士的态度很好,周輝月全程陪同,他的問題倒是很多。
做最後一項檢查的時候,周輝月等在外面,他的手機震了震,是高一林發來的消息。
上次聚餐過後,周輝月和虞倦的舍友都加了好友,但雙方不熟,默認和虞倦有關才會有來往,這是第一次。
高一林說:[學長,論壇有點亂,你能不能查一查?]
學校論壇正一片群魔亂舞。昨晚有人發了好幾個匿名帖子,惡意揣測虞倦刷票之類的,沒什麽人搭理,今天又有人以舞臺劇演員的身份實名發帖,說虞倦和舞臺劇導演狼狽為奸,鋼琴伴奏本來早就訂好了一個更有水平的學生,是虞倦硬生生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那人似乎對內部情況很了解,還發了好幾張聊天記錄,是賀霜傾力邀請對方。
而現在,那位不幸被搶了角色的學生白非也出來表明身份,他有鋼琴獨奏的節目,似乎和發帖人說的對上了。
一時間,昨天的最佳節目,最佳演員全都陷入漩渦,論壇首頁站隊的吃瓜的以內部人員透露的全在混戰。
孫帆看完後大罵白非和發帖人不要臉,颠倒是非。
陳閑的第一反應是找人對峙,一旁打游戲的高一林摘下耳機,提議道:“學長不是論壇管理員嗎?既然對方在論壇攪混水,我不信沒有破綻。”
所以消息就發到了周輝月這裏。
周輝月神情冰冷,面無表情看完了帖子。
他回複高一林:“先別和虞倦說。”
做完最後一項檢查,虞倦整理好衣服,從檢查室裏出來,看到停在對面的周輝月周身氣息很冷,遠比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時還要陰郁。
下一瞬,周輝月擡起頭,看向虞倦,那種感覺就完全消失了。
好像剛才只是錯覺。
虞倦連軸轉了一下午,雖然沒怎麽費力氣,但在各種器械下上上下下,聽從醫生的指揮,附帶回答問題,還是挺累的。
周輝月靠了過去,他說:“膝蓋有點不舒服。”
虞倦皺了下眉:“負責你的醫生在哪一層?”
周輝月面不改色地說出三十秒鐘前想好的理由:“後遺症,還有複健的時候撞的。醫生說沒辦法。”
虞倦一早就出了門,下午一直在做檢查,沒怎麽看手機,但回學校,或者有多嘴的人給他發消息就不一定了。
虞倦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彎下腰,不知道該拿很難得說一次痛的周輝月怎麽辦。
周輝月說:“但可以轉移注意力。等你的時候,看到一場電影的宣傳,好像有點意思,我想去看。”
“要陪我一起嗎?”
虞倦睜圓了眼,含含糊糊地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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