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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飯做好的時候,馮父也恰好到家,打過招呼後他就去洗手,洗完手跟着衆人一起落座用餐。
因為姜逸在,今晚的菜都沒有放蔥,但聞着依然讓人垂涎三尺,一拿起筷子馮時就迫不及待往碗裏夾了兩塊糖醋裏脊。
“小逸,你點名想吃的椒鹽蝦,你多吃點。”馮母特地換了一下菜的位置,把椒鹽蝦擺在姜逸面前。
“好,謝謝阿姨。”姜逸點頭,他常在馮家吃飯,并不拘束,但馮母每次都會讓他多吃點,生怕他沒吃飽。
季遇狐疑地往身旁的馮時瞥了一眼,換了平時馮時指不定要調侃幾句,今天卻一聲不吭,好像真的餓極了,只顧埋頭吃飯。
“好久沒有人那麽齊了,要不要喝點飲料?”馮母想起孩子們都成年了,提議,“要不開瓶紅酒吧?”
只有酒鬼季遇和很久沒喝酒的馮父出聲贊同,姜逸推脫自己開車過來不能喝酒,馮時遺傳了馮父的三杯倒的酒量,壓根不出聲。
馮母起身去開了瓶紅酒,給他們三個先各倒了一杯。姜逸則跟在她身後去倒了兩杯果粒橙,回到餐桌的時候推了一杯給他對面座位的馮時,馮時擡眼和他道謝,兩人短暫視線相交了一瞬,又迅速錯開。
馮父喝了酒明顯話開始變多,臉上兩團酡紅:“真好呀,一晃眼孩子們都這麽大了!”又開始展望自己的退休生活,“再幹多幾年退休咯!”
馮母毫不猶豫地潑冷水:“你醒醒,你還有十二年才到法定退休年齡呢!”
馮時樂得看熱鬧,咬着筷子,偷偷地抿嘴直樂。而旁邊的季遇則忙着把瓶子裏最後一點酒倒進自己杯子裏,時不時還要偷瞄一眼馮母有沒有發現。
“也是,我還沒看見我們小時和遇遇結婚生孩子呢,沒那麽快退休。”馮父顯然喝高了,雙眼都有些迷離。
季遇倒完了酒,也願意接茬:“姑父,我不準備結婚生孩子。”又把禍水東引,“您還是指望馮時吧。”
馮時莫名被 Cue,瞪了旁邊幸災樂禍的季遇一眼。
“不結婚生孩子呀?那也行,那我退休了出去玩,反正我不用幫你們帶孩子,樂得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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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母受不了馮父這喝多兩口什麽話都往外蹦的酒品,嫌他在孩子面前丢人,過去把他攙扶起來,往陽臺躺椅方向去:“你女兒戀愛都還沒談上呢,操心那麽遠的事情幹嘛?”
“那她可得擦亮眼睛找,最好找我這樣的。”
“你這樣的有什麽好的,多喝兩口酒都喝不了。”
“我聰明呀,長得也還算湊合,也沒有那麽多壞毛病。”
...
“你和周青橋的事情,沒和阿姨叔叔說嗎?”姜逸突然開口,聲音刻意壓低,卻足夠把馮時和季遇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是還沒交往,還是還沒到和他們說的時候?”見馮時看來,姜逸狀似無意地問,目光裏卻閃爍着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執着。
“沒交往。”馮時垂眼,避開了姜逸直直的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姜逸願意好好問,她也願意好好回答。
“哦。”姜逸幹巴巴地應了,臉上的情緒卻不自覺地活泛起來,像是突然感覺到渴,他端起面前一直一口沒喝的果汁一飲而盡。
季遇的視線饒有興致地在他倆身上打轉,如果人可以用色彩劃分,那麽姜逸好像一瞬間就從死氣沉沉的灰色,變成了七彩斑斓的彩虹。她又擡頭看了一眼上方極亮的白熾燈,突然覺得這燈過分礙眼,不舍地端起酒杯将杯裏剩餘不多的紅酒一飲而盡。
馮母給馮父倒好蜂蜜水,重新回到餐桌上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詭異的三角畫面。明明三個人都吃飽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離席,三個人彼此之間也不交流,像是在等待什麽外物來打破這場僵持。
“都吃完啦,那收拾餐桌吧。”馮母猜測孩子們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龃龉,馮時和姜逸總是互相鬧別扭,而季遇總是冷眼旁觀的那個,幾個人十年如一日的長不大。
馮時也沒說話,起身幫忙收拾餐桌,卻見姜逸站起來幫忙,攬下餐後的工作:“我來吧,都讓你們幹,多不好意思。”
馮時聞言也不和他争,放手讓他去忙,自己起身去陽臺查看馮父的醉酒情況。
馮母不好意思讓姜逸一個人幹活,也和他一起收拾餐桌。趁着姜逸端着碗筷回廚房的間隙,馮母示意季遇也一起幫忙:“你快點一起弄完,今天的菜還是姜逸帶來的呢,怎麽好意思讓他一個人收拾。”
季遇來了興致,一雙勾人的眼睛閃爍着精光,小聲追問:“啊?我以為是你喊他來咱家吃飯呢?”
提到這個馮母就高興,差點沒能控制音量:“我之前喊了,小逸沒來,可能這兩天吃膩了他家保姆做的飯,主動和我說想吃我做的蝦。”
季遇嘴角的弧度揚得更大,意味深長地朝廚房看了一眼,拉長音調:“這樣呀,那說明姑姑你做飯好吃呀!”
“再拍馬屁也沒用,你快給我幹活!”馮母以為她想偷奸耍滑,用眼神刮過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逼迫她一起加入飯後的收拾工作。
等姜逸把碗筷都塞進洗碗機,馮母這邊也把剩菜都打包分裝好塞進冰箱了。姜逸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又瞥了一眼在陽臺不知道幹什麽的馮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和馮母提出告辭。
沙發上摁手機的季遇聞言擡頭,臉上快速掠過一絲笑意,朝陽臺方向嚷嚷:“馮時,下去丢垃圾。”
換了平時姜逸肯定會提出他可以順便帶下去,這會兒卻怎麽也說不出那幾個字,甚至往外走的動作都刻意放慢。
“晚一點不行嗎?”馮時不情不願地趿拉着拖鞋走進客廳,看見門邊慢悠悠換鞋的姜逸還有什麽不懂的,季遇肯定是看出什麽,故意使喚她。
馮母也搭腔,一句話堵死了她想說的話:“就當下樓運動了,不然你難道還想讓小逸幫你扔嗎?”
季遇朝馮時挑眉,用眼神向她傳達,這個垃圾今天她是非扔不可。
門口的姜逸磨磨蹭蹭終于把鞋穿好了,偷偷回頭看她,不太明顯的等待和求和的姿态。
這是過往他們吵架後常有的事情,馮時一眼看穿,也沒再拖拉,把家裏的垃圾一并收集提走。出門前還小小的報複了季遇一把:“姜逸在等我,辛苦姐姐你把垃圾袋都套上了哦~”
電梯裏,馮時和姜逸保持着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這是從臺風那天之後倆人第一次獨處。
姜逸刻意等她是有話要說,這會兒也沒猶豫,直接開口:“那天是我沖動了,對不起,但是...”
漢語博大精深,‘但是’後面通常跟随着婉轉的轉折,并且是對方比較難接受的內容。
馮時直覺後面不是她想聽的話,幹脆搶過話頭:“沒事,就當沒發生過,反正我也不吃虧。”她盯着姜逸飽滿的唇瓣,意有所指,“你傷口好得挺快的。”
姜逸一時語塞,下意識伸手去捂住嘴唇,情緒複雜地瞪她。她不提倒還好,那幾天他吃東西都疼,還要接受旁人調侃的眼光。
馮時被他的反應逗笑,之前面上的冷淡一掃而空,甚至有心情調戲他:“沒事的,你長得好看,這種機會多得是,以後就适應了。”
姜逸順着話題追問,将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那我和誰一起适應?你嗎?”
“誰知道你?...哎呀!你不會喜歡我吧?”馮時挑眉,做出浮誇且驚訝的表情。
姜逸想起那個讓他心梗的周青橋,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滿,哼笑:“你想得還挺美的!”
“切!你也算得上美?”馮時嘴硬反駁,将散落在臉頰的碎發捋至耳後,垂眸斂去眼裏的低落情緒。
姜逸順着她的話:“是是是,我不美,你最美!”
“那當然!”馮時很快調整好心态,沒有讓姜逸察覺出任何不對。
她的話音剛落,電梯就到達負一樓的停車場。
馮時剛剛不小心碰到了油漬,手上的黏膩難以忍受,電梯門一開就率先走出了電梯間往垃圾桶方向去。扔完垃圾那股黏膩感還在,馮時忍不住搓手,迫不及待想要上樓洗手。
姜逸從口袋裏翻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在馮時面前晃晃,噙着笑:“哎呀,這裏有一張紙巾!”
“拿來吧你!”馮時才不去奪那抽出來的單獨的一張,而是把他手上整包紙都搶走了。
“惡霸!”
“就是惡霸又怎麽樣?”
*
欲言又止的又何止姜逸,季遇也足足醞釀了一天,在第二天的晚餐才将憋在心底的事情和盤托出。
“季宇贏說他要結婚了。”
餐桌上的剩餘三人都沒有什麽反應,季宇贏結婚也不是第一次了,偶爾順利結婚,大多時候都是落空。
“我還是那個态度,我們不出席,遇遇你也別心軟。”馮母臉上沒什麽表情,并不準備管他這個不靠譜的弟弟的事情。
倒是馮時覺得驚奇,季遇只有要錢的時候會和季宇贏聯系,她的賬戶上都是她撒潑打滾想盡辦法和季宇贏要來的錢。之前季遇聽到父親結婚這種消息眉毛都帶不動一下的,怎麽今天特地拿出來說。
“這次的結婚對象,他說是我的生母。”季遇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馮母抓着筷子的手顫了一下,連她也不知道季遇的生母是誰。她和馮父迅速交換了眼神,才斟酌着開口:“那遇遇你想參加他們的婚禮嗎?”
“好奇,但不是很想。”季遇輕輕搖頭,目光裏不是沒有猶疑的,“她對于我而言只是有血緣的陌生人而已,我就是覺得應該和你們提一下。”
頓了頓,季遇又補充:“而且季宇贏說他過段時間要來家裏拜訪。”
馮母覺得有必要把季宇贏從黑名單拉出來,和他聊一聊這件事,弄清楚他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撫季遇的情緒,馮母輕輕握住季遇擺在桌面的手臂:“我還是之前的态度,你只要認我是你的姑姑,就一直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是呀,我們是一家人。”馮父也跟着表态。
而馮時,像小時候一樣,拉着姐姐的衣角,輕輕地晃了晃。
季遇不想跟着煽情,她怕自己的眼淚會控制不住當衆掉下來,轉而和他們開起了玩笑:“看來我的生母現在應該還算有錢,不然季宇贏怎麽會和她結婚。”
季遇有一個非常晚間八點檔的家庭。
她的爸爸季宇贏是村裏有名的帥哥,也是有名的游手好閑的街溜子。一張好看的臉,加上一張花言巧語的嘴,即便是窮,季宇贏身邊的女人也沒有斷過。
花叢裏沾染多了,難免有被葉子沾身的時候。
有一天季宇贏突然往家裏抱回來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嬰,他咬着煙頭接受家裏的盤問,長輩死活問不出女嬰的生母是誰,他只承認是他的孩子,還反過來問他們,孩子的母親是誰重要嗎?是生是死又有什麽區別?反正現在孩子只有爸爸。
季遇在 12 歲之前都跟着爺爺奶奶長大,直到二老都相繼去世,才重新跟着季宇贏生活。
美貌是季宇贏的工作,他這輩子也沒正經找過一份世俗意義上的工作,就一直靠女人緣,靠“談戀愛”和“結婚”獲取金錢。
季宇贏有過一天三頓吃泡面的日子,也有過賬戶裏餘額能立馬買下深海市一套房子的時候。季遇跟着他的那兩年,切身體會過窮困潦倒和紙醉金迷,生活大起大落得像場免費的戲劇。有一次她和他要 30 塊錢班費,季宇贏都掏不出來,要去找當時的相好要錢。可以說季遇那段日子也和季宇贏一樣,看金主的實力和臉色過日子。
就這樣過了兩年,有一天馮母去探視季遇的時候發現,季宇贏帶着女人在房間裏親熱,弄出很大的動靜,而季遇面無表情地在餐桌吃飯,甚至家裏門鈴響有客人來,房間裏的人也沒有收斂的意思。
馮母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多常見,季遇才能對那樣奇怪的背景音充耳不聞。季遇那會兒已經出落得很漂亮,看人眼神卻是淡漠的。和她打過招呼後,季遇就繼續安安靜靜地吃她的飯。
馮母面色變了又變,當下就下了決心,說什麽也不能讓孩子待在這樣的環境,她馬上出去給丈夫打了很長的一通電話,回來以後和季宇贏談判,要把季遇帶走。
季宇贏樂得甩掉沉重的包袱,而季遇呢?馮母問季遇是不是願意跟她走的時候,季遇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迅速地收拾了東西,就像以往季宇贏和她說他們不得不搬家的反應一樣。
人是适應性極強的生物,只是短短兩年,季遇就已經忘記十多年的安穩生活,習慣了跟着父親的颠沛流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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