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情感體驗能力

第24章 情感體驗能力

池映輝帶着自己公司的團隊，和甲方的團隊，一行人、多輛車，浩浩湯湯地在這天中午抵達了平江。安排甲方辦理好酒店的入住後，雙方休息的空檔裏，他讓司機送自己回了家。

這一次他提前給齊嬸打了電話，所以提着行李箱到家的時候，齊嬸是戴着圍裙來給他開門的，她正在廚房給他準備中午飯。

池映輝進門後洗了手，去卧室換下了西服，穿着一身休閑輕便的衣服進了廚房。齊嬸正在把處理好的魚下到熱油鍋裏，正是他愛吃的那道菜，松鼠鳜魚。他看了看旁邊的其他菜品備料，不是過年那天的大量繁多的樣子了，屬于是兩個人吃着正合适，就說道：“今天的菜量剛好。”

油聲滋滋裏，齊嬸轉過頭看着他：“是，怎麽說這次回來，你也能在家住好幾天呢，我就不着急一次做那麽多了，每頓都換着做就行了。你晚上的應酬是幾點開始？”

“六點出門就行。”

齊嬸給魚翻了個面，“那時間還早着呢。飯已經好了，菜也很快就都好了。等會兒吃完了你能有時間好好睡個午覺，主卧那間我昨天給你打掃過了。”

“嗯。”

“那你晚上的應酬，是不是飯後也要帶那些外國人去市井街散散步啊？從前老齊跟着你爸的時候，就總是這樣，晚上就去那邊看夜景，白天有時候會去城中山，或者前面的古城景區。”

“對，是要去的。今天帶過來的這些人還主動問了呢，對古城風景都挺感興趣的。剛好，我也有些日子沒去了，去看看又有什麽變化沒。”

齊嬸聽到這，看着池映輝就笑開了，“誰之前說的來着——什麽‘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早就看夠了，一直都是那樣，唯一的變化就是商業廣告牌偶爾能換個新’。”她眼睛觑着池映輝，語調盡量三分像的說完了這段，接着恢複了自己的語氣，說：“早就跟你說過，哪裏都不如家裏好，這回體會到了吧？你看看，現在，你這不就是開始想了嗎？剛剛回來的路上也沒少看車窗外吧？”

池映輝沒說話，他走到備菜的桌案旁邊，拿了一塊黃瓜放進了嘴裏，看着齊嬸把炸到金黃的魚從鍋裏撈出來，放在盤子的中央，然後把提前做好的糖醋汁放到備用的鍋裏加熱，再往裏面加上一些水澱粉勾芡，起鍋淋在魚身上，淋完之後又撒了一點松子上去，他從小吃到大的松鼠鳜魚就做好了。

一共做了四道菜，兩個人一人兩盤地把它們端上了餐桌，然後齊嬸去冰箱裏拿了椰汁出來，給兩個人各自倒了一杯。

正式開始吃飯了，這時齊嬸才又接上了自己先前說的話，“小輝，要不，你還是回平江來吧，家在這，産業也在這，你就不用總是兩個城市之間來回跑了，平時生活上我還能照顧你。你自己可能感覺不出來，但是你實打實的比從前要瘦了不少，按理說去年不是都好了嘛，你也沒再把那些掉了的肉長回來。”

池映輝伸出筷子夾魚肉，眼皮都沒擡，“您着急的太早了吧？我距離發福的年紀還早着呢。”

齊嬸聽了這句她說東s、他答西，看着對面那孩子的含糊勁兒笑了，說：“你倒是想發福，你們池家有發福的基因嗎？你爸媽都是瘦人。”

池映輝到這終于聽出了點齊嬸今天的核心目的——不斷提及過去的人，過去的事，是想讓他免疫。

其實他早就免疫了，只是痛是偶爾的，恨是一直的。

這事他沒法跟齊嬸說，也不能說，連齊叔都在幫他瞞着。

齊叔和齊嬸要比他自己的父母年輕一點，當年來到池家不久之後，池映輝就知道了他們兩個人之所以沒有孩子，是因為齊嬸不能生育。在當時仍然年少的池映輝略微狹隘的認知中，一個家庭裏，肯定是要有孩子的，齊嬸這一個特別的情況在他生活中出現，他總會有一些好奇，比如為什麽沒有領養，比如齊叔為什麽還會待齊嬸那麽好，盡管他因為自己的父母一直恩愛和睦，所以對于幸福家庭并不陌生，但是他聽一個同學說過自己的姑姑因為不能生育就被離婚了。

他因為這一點好奇，曾經問過齊叔的。

那次是齊叔去接他回家，他在等車子到來的時候，從旁邊的花店買了兩大束一模一樣的鮮花，打算帶回去送給媽媽和齊嬸，他經常會在出門一段時間之後，再回去的時候，給家裏兩個女性長輩帶點小禮物。

齊叔看到他抱着的花之後，笑着說了一句：“哎呀，早知道你今天是買花，我就不用給你齊嬸再花錢了。”然後打開了後車門。

池映輝就看到後座上放着一束花，只是比他拿的小了很多，就是一只手就可以拿的一小束的樣子。

池映輝把自己抱着的兩束放上去，然後坐進了副駕駛，等齊叔放好他的行李箱回到車上，他才吐槽了出去：“齊叔，你真小氣，給齊嬸買的花也太小了吧。”

“哈哈，算是挺大的了，前兩天順路帶回去的花更小——就是條絲帶編織的茉莉花手串。”

池映輝：“……”

茉莉花手串，當下應季的小玩意，平江街頭巷尾哪裏都有叫賣的，放在那種花筐裏，幾塊錢一條，一時的好看是沒問題，茉莉花幹了就得扔了。

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這麽能哄齊嬸開心。

池映輝又想起了自己好奇的那件事，因此說道：“齊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齊叔專注地開着車，嘴上答應着：“你說。”

“你最初知道齊嬸不能給你生小孩的時候，你心裏是什麽感覺？”

池映輝問齊叔這句問題的時候收斂了平時的那種漫不經心的閑散态度，感覺就是有點那種，不問吧、他好奇，但是問話真的說了出去之後，他又有些不太自在，擔心齊叔會認為他有偏見，但他真的只是好奇，可話都說出去了，那就看齊叔怎麽想了。

意外的是齊叔臉上任何情緒變化也沒有，還是平時待他的态度，一個笑呵呵地寬厚長輩，“我跟你嬸，我們倆從小就認識，但是長大了之後才在一塊。看着這個人吧，就覺得也沒什麽新奇的，但是等我出差去外地，不過超過兩天，就兩天，我就該想她了。”齊叔給池映輝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然後落回到方向盤上，接着說：“你說這是習慣了嗎？也不是。過去就不提了，各方面條件都不好。但是到你們家這幾年，我見的世面完全不一樣，她就天天在家，平時說的生意上的事她一概不懂，我在外面呢，肯定是遇到過比她好的，外貌，能力，談吐氣質都比她好，那些人也有在工作結束後要約我的，且不論是一時的真情還是出于什麽社交目的。但是我一門心思只想見你嬸，一次都沒答應過。至于孩子，我真的沒什麽感覺。我倒是曾經擔心過她自己心裏不好受，結果人家是個樂天派，難過了兩天就好了，哈哈。”

說到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齊叔看了一眼池映輝，說：“诶，小輝，你跟你那個女同學……”

“齊叔。”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學生時代啊，幫忙講解幾道題，互相借本書，記個作業，都是挺美的事，挺好。叔沒想說你們倆怎麽樣了，不能幹擾孩子這些，也不能教孩子這些，有感情是正常的，只是感情這東西，得要你自己悟。我就是想告訴你，以後你什麽時候有牽挂這種感覺了，那就是了。”

池映輝很認真地記下了他說的話，也是帶着去感受，去體會來和他的同學，後來成為女朋友，再後來成為未婚妻的人去相處的。

直到他家道中落的時候，那人提出分手，而他要應付的太多太多，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體會這一段心境。

奔波應付各種交際場面的時候，他偶爾會想，齊叔說的牽挂，他是不是不會有了，或者是不是即便有，他已經磨鈍了的是不是也已經察覺不到了。

而今波折過後，他終于了解，真正的愛慕，或許就是有着遙遠的相似性的兩個人，終于相遇了而已，本質上就是一定情感和人生觀的共識。

他和陳明月，終究不過是兩個各自咬緊牙關求生的人相遇了而已。

這一次的心動，他自己也曾困惑過，卻原來是看似輕易，實則靜水流深。

池映輝還在吃着飯，就這麽笑了出來。

齊嬸看着他這副模樣，一時間讓自己靜默下來，不去打擾。

“齊嬸，辣菜你會做嗎？香辣，或者麻辣口味的。”

這句話實在是太讓她感到意外，莫名心裏跟着一喜，答應道：“這還真不會，不過我別的菜都做的這麽好，可以學，對于我來說，簡單的很。”

“好。幹杯，齊嬸。”池映輝舉起了杯子。

“幹杯。”

兩個人舉着椰汁碰了杯。

椰汁是清甜的，卻讓齊嬸嘗出了些苦澀辛酸，但心裏是實打實的高興。

小輝好像，真的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