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堅信未來的賭局

堅信未來的賭局

１１月的意大利，開始進入雨季。

就在他們回去的途中，下雨了。

意大利的陣雨很少，所以基本上一下就是半天，纏纏綿綿的。街上原本秩序的環境一下子又變得嘈雜起來，四處躲雨的、急急忙忙打車的、還有少部分在雨裏奔跑的的，所有人都慌亂了起來。

此時的安墨和迪諾，也在一旁的店面前屋檐下看着黑暗的天空，躲避着突如其來的雨。

淅淅瀝瀝地，不間斷的雨滴砸得地面直響，飛濺而起的水花打在腿上、手臂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到絲絲的涼意和黏着感。天空黑暗一片，烏蒙蒙的陰雲壓的很低，讓人擡眼便迎上一種深深地壓迫感，呼吸都會倒退回去。

然而安墨心裏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了解了自己心意，安墨幾日來惶惑的心頃刻間便雲開霧散，月明霜河。茫茫人海裏，找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而那人或許也是喜歡自己的，那是多麽渺茫的概率，可是就是讓安墨撞上了。

身邊的人将她半擋在身後，只是為了讓她少淋些雨，而他自己的臉上卻零零落落地滴着清透的水滴。安墨看着這樣的人，已經說不出是幸福還是感激什麽的了。

如果要淋雨的話，那麽她就和他一起吧。

“迪諾先生，雨還要下多久？”安墨看着人已經很少的路上問道。

“不知道啊……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已經給羅馬裏歐打電話了，快了。”

安墨從迪諾身後慢慢地走出來，站在房檐的邊緣和迪諾并排的位置，伸出了手托起不輕不重的雨。

“先生，其實偶爾淋淋雨也不錯。”安墨的聲音有些沉，但是還是透着輕快的氣息。

“小墨？”

忽然地，安墨收回了伸出去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拉住了迪諾同樣滿是雨水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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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迪諾被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

“先生～”安墨臉上帶着陽光下才有的笑容，扭了頭眯着眼睛對迪諾說，“我們跑吧～”

“啊？！”

但是迪諾這一聲還沒塵埃落定，便已經被安墨拉着沖進了雨裏。

只有真的在雨中的時候，才知道雨下的有多大。

完全不是看上去那樣纏纏綿綿的樣子，雨密密麻麻地下得不猛，但是那種類似車輪戰一樣層接不窮的感覺簡直是糟糕極了，好像慢性毒藥一樣讓你慢慢地穿腸，就是不給你一個痛快。

街上的人影不多，燈也變得昏昏沉沉，無力的散射着那看似微弱的光。安墨和迪諾沒跑出去幾步，全身就已經淋透了。只是那麽短短的幾秒鐘，雨順着他們的頭發滑過臉頰，灌進衣領裏，就像寒涼透進骨髓裏的感覺。

安墨一直拉着迪諾的手沒有放開，兩人略微有些前後錯開地跑在人已經很少的輔路上。身體本就不是很舒服的安墨每踏着積水邁出一步，身體就額外沉重一分，但是臉上卻沒有一點點痛苦的神色。

她一直這樣拉着迪諾跑着，直到筋疲力盡後，被迪諾一個箭步超過按在了原地。

“小墨！你這是幹嘛？！”

迪諾有些生氣地大喊，動作麻利地将自己披着的外套脫下，蓋在了安墨已經被濕漉漉的衣服緊緊貼着的從而露出曲線的身上。

“到底怎麽了？！好好地幹嘛往雨裏跑！羅馬裏歐馬上就會來的！”

迪諾這是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對安墨說話。邊說着，他邊為安墨拉緊外套，帶好帽子，手穩着安墨已經發抖的雙肩，并試圖讓安墨靠近自己。如果不是迪諾心裏那不想讓安墨進入他世界的僅存的理性攔着，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将這個已經楚楚可憐的姑娘抱在自己懷裏不放。

安墨此時已經全身發冷了，滿臉的雨水就像是淚流滿面一樣，雨滴讓眼睛酸痛地難以睜開，嘴裏也滿是苦澀的味道。

然而安墨依然臉上挂着淺笑。

“迪諾……”這是她第一次叫了“迪諾”這個的名字，而不是“迪諾先生”。

迪諾那剛剛還生氣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詫異。

“我喜歡你……”

輕弱地可以被風吹飛，可以被雨澆滅，可偏偏就能瞬間麻醉對面男子的全身。

“……小墨，你……！”那聲音裏的驚喜、驚訝跳躍不定。

似乎身體的能量已經到了極限了，安墨眼前模糊一片，可是還是在倒下前，對着那看不清的虛影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迪諾……我喜歡你……”

溫柔的陽光灑滿視線之內，藍色的窗簾和天空遙相呼應，歐式的桌椅床櫃帶着文藝複興的古風，寬大的房間安靜不已。

安墨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一個明媚的早晨。

“啊，安小姐你醒了～”陌生的女子聲響起。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安墨才看清旁邊一個女仆裝的青年女子突然很高興地看着自己。

“我這就去叫Ｂｏｓｓ。”說完便退了出去。

頭還有些發重，但是思緒很清晰，安墨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棉質的連身睡衣，屋子也明顯是豪宅的樣子，再加上昨晚的事情和剛剛女仆的話，安墨才慢慢肯定——這是迪諾的處所。

【昨天暈過去後就被他來回來了麽……】安墨在心裏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小墨，感覺怎麽樣？”随着開門聲的響起，金發男子一如往常地走了進來。

“恩，還好……”安墨點了點頭。

“是嗎……”迪諾走到安墨床邊，伸出了手探了探安墨的額頭，才放心地又說道，“不燒了，應該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根本沒有在意迪諾說的什麽，安墨因為那細長的手撫向額頭的親昵動作，想起了昨夜那突兀的表白。

“這是我家，昨天因為事情太突然了就沒來得及送你回去。”迪諾很平靜地解釋。

“迪諾……”

“小墨。”迪諾沒讓安墨繼續下去，很果斷地打斷，“等你感覺好一點，我讓羅馬裏歐送你回去，你先休息吧。”

說完，他就好像要逃脫一樣地想離開。

“迪諾！”安墨在迪諾轉身還沒邁開步子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墨……算了。”背着身子，迪諾聲音很低。

“不，你還欠我一個回答……”安墨執着地看着男子，手更是沒有松開的意思。

安墨不喜歡逃避，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不會委屈自己，所以也想要迪諾給她一個明确的答案。

“忘了吧，小墨……”或許是迪諾熬不過安墨的決心，他終于轉過身子面對她。

“你也喜歡我的吧？”安墨竟直白地問道。

“……”男子聽了，左手輕輕抓住安墨的手，想将她拉着自己的手和自己分開。

可是安墨一下子雙手一齊又死死地抓住迪諾。

“你也喜歡我的，不是嗎？”安墨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讓對方肯定事實。

“我們不可能的……”迪諾似乎隐忍了很久才說出這麽一句。

“迪諾，你喜歡我。”最後，安墨很肯定地看着迪諾躲閃的眼睛說道。

褐色的雙瞳終于最後認輸一般對上了黑色的眸子，清澈的眼睛讓迪諾心懸在半空搖擺搖擺終于一個狠心砸了下來。

“是，我喜歡你。”

簡單的幾個字，可是卻像昨晚安墨說出口的一樣誠摯而有力度。

“可是我不能把你帶到我的世界……”

緊接着的後半句，又是那麽的頹廢無奈。

“因為你的身份麽？”安墨因為前半句而驚喜，也沒有因為後半句而失望。

“你？！”可是迪諾卻因為安墨的一句問話而心裏緊張起來，“你都知道什麽？”

“不，你的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覺的到，你的身份，絕不是普通的商人。”

“不要再猜下去了，小墨！”迪諾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

“……那麽不想讓我知道麽？”

“……是。”

“可是我想知道……喜歡你，所以我想了解你……就算你會拒絕我，我也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安墨松開了抓住迪諾的手，聲音也軟了下來。

屋子裏一下子沒有聲音。

“就算你知道那是黑暗，看到的是地獄也沒關系嗎？”良久，迪諾張口。

“是。”回答的聲音沒有一點猶豫和恐懼。

“那麽，我告訴你……”迪諾閉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下了好大決心，“我是黑手黨，是加百羅涅黑手黨家族的Ｂｏｓｓ——迪諾加百羅涅。”

“是嗎……”

【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樣，或許，還更可怕……】

“知道的話，就放棄吧。”

安墨并不做聲，只是有些發愣的樣子，但是被單卻被抓得褶皺不堪。

迪諾有些釋然，又有些惆悵。

【這樣的話，她就會離開吧……】

離開了，她就安全了……

他，也再沒有和她在一起的理由了……

“可是……”安墨聲音平穩，沒有顫抖沒有慌張，“我還是喜歡你，迪諾。”

“安墨！你不要異想天開了！你知道不知道黑手黨的世界有多血腥多肮髒！”迪諾好像觸雷一樣，雙手猛地按住安墨的雙肩把她按倒在床上，居高臨下俯視着仰面看着自己的姑娘，“喜歡什麽的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我情願這輩子你都不會愛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所在世界的黑暗！”

迪諾近乎聲嘶力竭地沖着安墨發洩開來。

沒有人知道，迪諾心裏是多麽希望聽到安墨說她也喜歡他。

沒有人知道，當迪諾真的聽到的時候，他的心是多麽激動多麽亢奮。

更沒有人知道，迪諾說出上面的話時，那種撕裂感痛不欲生。

金黃色的頭發頹廢一樣地垂在臉頰兩側，臉似乎有意埋在發間不想讓安墨看到，但是流轉着熾熱光芒的眼睛卻那麽讓人心痛。

“小墨……你不适合這裏……”

終于又軟下來的聲音，似乎在宣告他們的未來。

“真好……”聲音溫柔如水。

“你！”

“真好，你在擔心我，很擔心……”安墨嘴角微微上揚。

“我知道的，你的世界很危險。我也知道，喜歡什麽的，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

“所以我才要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曾經想過你是地下組織，想過你是黑幫，這些我都接受了，那麽黑手黨的話，雖然聽起來更可怕，可是我既然說出口了，就已經做好所有的準備了。”

“喜歡真的很難……喜歡了，心就不受控制了。危險什麽的，跟這個說不清數的東西比起來，都變得蒼白了。”

“你也是一樣的吧……說着讓我離開你，卻還是那麽的喜歡我。”

“我喜歡，所以我已經做好覺悟了。那麽你喜歡我的話，一定會保護我的，對麽？”

最後，安墨輕輕地問了一句。

“小墨……真的……很危險……”

迪諾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聽了安墨的話，他開始動搖了。

“迪諾，你會保護我的，對麽？”安墨并不理會迪諾，又問了一遍。

直勾勾地盯着迪諾，安墨一點退縮的痕跡都沒有。

喜歡，就說出來。

喜歡，就堅持下去。

安墨心裏清楚地知道，愛是要自己争取的。

迪諾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麽陰雲密布，也不是那麽痛苦與糾結。憐惜？看透世事？如釋重負？

說不清是種什麽感覺。

只是，迪諾按着安墨左肩的右手擡起，慢慢地靠向女孩兒的臉。

動作很慢很慢，好像明明只有一個縫隙的距離，卻隔着億萬光年。

安墨屏着呼吸，平靜的心突然急跳動起來，感受着一股有些溫熱的氣息漸漸靠近自己，帶着她期待的答案。

“唉……”和着輕快地嘆息，迪諾右手在離安墨臉只剩一毫米的時候，忽然移向了安墨的額頭，拇指和中指一個配合，彈出了微小的聲響。

“你真是任性……”迪諾輕語。

“疼……”安墨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下，皺着眉叫了一聲，聽起來有些撒嬌的樣子。

“從來沒見過你這麽任性的姑娘。”迪諾松開了壓着安墨的手，坐到了床邊，看着窗外的天空。

“先生，您也很任性……”安墨揉了揉額頭，撐起身子又坐了起來，“明明不希望我離開，卻那麽執拗。”

“呵呵……”迪諾眉宇間都是舒展開的笑意。

是的，他很任性。

他喜歡她，任性地想跟她在一起。

他喜歡她，任性地想讓她遠離自己。

他的任性終究還是輸給了她。

“不僅任性，你還很狠心。那麽輕易地就把黑手黨的時候告訴我，是想趕緊轟我走麽？”

“是想吓走你來着。”迪諾将靠墊放在安墨身後，讓她舒服些，“可是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賭局。”

“賭局？”安墨不解。

“恩，是一個賭局，因為黑手黨這件事，除了有吓走你這一種可能性之外，還是我們能在一起的唯一的契機。我就是用我們的未來作為賭注，來賭你不會離開而已。”

“迪諾……”

“說真的，當我告訴你我是黑手黨的時候，我既希望聽到你說你不會放棄，有那麽希望你離開。如果選第一個，我自己都會恨我的自私，如果選第二個，對你又是那麽的不公平。所以我把決定權交給你，我們的未來也交給你。”

“可是呢……”迪諾左手輕柔地蓋住安墨的頭頂，“小墨你選了我，于是我就這麽贏了～”

“你真卑鄙……”安墨心裏有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覺，“如果我不選你，我會害怕一輩子的……”

“大概潛意識裏有個‘小墨一定會和我在一起’的聲音一直在響，所以我就卑鄙了一把～”

“自戀……”安墨小聲地嘟囔。

屋裏的陽光很暖、很亮、很明媚。

“小墨，我會保護你的。”迪諾轉正身體，雙手撫上安墨的手臂兩側。

“所以，做我女朋友，好麽？”儒雅而溫柔的聲音，伴着陽光的溫度。

“明明是我先表白的，可你現在才這麽說……”安墨不知道是委屈還是高興還是感動，眼淚湧上眼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就考慮了這麽久麽……”

什麽都不需要想，迪諾把安墨圈進了懷裏。

輕輕拍着她的背，輕輕摸着她的頭發，感受着自己腰間也被女孩兒緊緊抱着，迪諾壞壞地笑了起來。

“誰叫小墨你昨天說完就暈倒了，都沒給我說話的機會……”迪諾的聲音充滿了寵溺。

結果，弄得懷裏的姑娘哭得更兇了。

而在房門的另一邊，以羅馬裏歐為首的一幹部下在走廊裏，人手一方白手絹掩面而泣。

“嗚嗚……安小姐，加百羅涅感謝你……嗚……Ｂｏｓｓ終于有女朋友了……嗚嗚嗚……”

衆人都在心裏哭喊……

恩……

就這麽狗血的在一起了。

這次是迪諾賭，下回就該姑娘了……

倆人的甜蜜小日子下章會有，于是姑娘又差點被迪諾……

～～～～（＞＿＜）～～～～

迪諾絕對是壞人！！

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