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5

chapter 5

第五章

第一場比賽是我和集組隊。

少年的腿型修長流暢。我小心翼翼地攀在他的脖頸處，夾着他的腰有些不知所措。

“三……”

我發現秋濑集的耳朵像被燙過一樣，幾乎可以和番茄的顏色比拟了。

“別緊張。”我小聲安慰。

“只是……接觸到的地方，很燙。”他說。

“二……”

偏頭看了一眼向陽太一和山本葵。怎麽說呢，說天造地設的一對也不為過吧。不愧是男女主。

“一，跳！”

“噗通！”秋濑集躍進水裏。我被這突然的沖擊吓得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大海在太陽的照耀下水波粼粼。

幹淨透徹。

“橘同學，屏住呼吸。”

“什、……”我閉上了眼睛和嘴巴。任由海水漫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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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濑集帶着我潛入了水裏。

“呼嚕嚕——”吐出一串氣泡，我在水裏半睜眼，瞥了一眼四周：小魚，像石頭一樣的珊瑚。少年的白發被海水分散，慘白的皮膚無它物可以超越。

好像坐在美人魚的背上，即将被他帶入人魚的世界。

“呼——！”腦袋脫離海水，幹燥的空氣重新進入肺部。

然後我聽見秋濑集小孩子一般的笑聲：“我贏了！”

太一輸了這場倒也沒在意，朝我伸出手：“橘，過來吧。”這一次是我和他組隊了。

山本葵笑着跑到了秋濑集的旁邊：“集，真厲害呢！一鼓作氣贏過太一吧。”

“哼，我才不會輸給那家夥呢。”向陽太一聽見了這話，不滿、敵視地瞥了一眼白毛少年。

簡直像小孩一樣。

朋友之間偶有擁抱。我和太一也會擁抱，只不過都是隔着衣服的。從沒像現在這樣，單純的皮膚接觸。

他和秋濑集冰冷的身體相反，像滾燙的沸騰火焰。只是相觸，便有一陣酥麻的、被燒到了的感覺。

我忽然明白了集說的話是這個意思。

「接觸到的地方，很燙。」

“抓緊哦。”伴随着這句話，海水緊緊擁抱住了我們。

大海是無私的，永遠向所有東西敞開懷抱。

「一起私奔吧。」

太一說過的話幻聽般地出現了。

那麽，請帶我去沒人知道的地方。

“橘，你……”呼呼的海風卷走了太一的下半句話。

而我拼命靠近他的耳朵，抵禦着海風說：“什麽？”

“……喜歡……嗎？”

破碎的字眼。

太一是故意不想讓我聽清楚嗎。

但确切得聽到了「喜歡」這個詞。所以我在填空題中填下了自己的名字。

向陽太一喜歡淺川橘。

被自己的念頭吓到，手腕一松，原本呆在手心的小雛菊項鏈忽然在一瞬間脫離了掌控。

一道銀光閃過，仿佛它在和我做最後的道別。

不要！

我松開了環繞在太一身上的手，毫不猶豫“噗通”一聲朝着它抓去。

那是太一留給我的紀念。

呼嚕嚕——呼嚕嚕。

氣泡的聲音。

拜托。不要走！

向陽太一感覺身體一輕。少女脫離了他的接觸範圍，逃進了深海中。可怕的想法從心裏冒出：她要是就這樣死掉。

他潛入大海，腳腕甩開一波波海水，很快便趕了上去，長臂一探，強硬地将少女抓住，躍出水面。

我這才呼吸過來。

少年的手指死死地扣在我的肩膀，從沒見過不好情緒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怒火：“你想自殺嗎，淺川橘？”

生氣了。我瞳孔一縮。不知所措地別開了臉。低頭凝視着水面。而且項鏈也不見了。

永遠地消失了。

他喘了好幾口氣平息胸腔裏燃燒着的恐懼感，把我送上沙灘。

因為我的錯，太一輸掉了。我半彎着腰，認真地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該随便跳下去。抱歉，對不起。”

“剛才是怎麽了？”山本葵跑向我，一臉擔憂地摸了摸我的額頭。“忽然跳下去了，我和集都吓了一跳呢。啊啊——”盯着我空蕩蕩的手腕和胸口，恍然大悟：“是有東西掉下去了嗎？”

她沒有說出我掉了項鏈。應該是在為我着想吧，畢竟讓太一知道了，會傷心吧。

“我也不對。”向陽太一覺得自己是反應過度了：“那時不該對橘發火的，只是那時候腦子很慌亂。”

“嗯。”

“既然你們解決了，那就有請我們的贏家：秋濑集出場吧。”山本葵拉住了集的手：“你要選誰親吻你的臉頰呢，集？”

我倒是不覺得他會選我。無論怎麽看，陽光又溫柔的人氣女主角都比路人NPC好吧。而且秋濑集這樣陰郁性格的人，也容易被女主吸引。

“不用了。”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拒絕了選擇。

“倒是有自知之明嘛。”太一輕笑：“不過要是我贏了的話，會選橘哦——”又側身瞥了我一眼。

向陽太一在向他炫耀：自己能夠借助青梅竹馬的身份肆意表達對淺川橘的喜愛。

秋濑集看着他臉上挂着的笑，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如果不是不想破壞休息的時光，他真想打過去。

不過，向陽太一那家夥也就只能炫耀這個了。

——

“不見的東西，是項鏈吧。”山本葵和我在海的邊上散步。她彎腰撿起一片貝殼丢進海裏：“我能理解橘同學對它的重視。”

“謝謝。”不知道為什麽我鼻子一酸。我的确很重視那條小雛菊。還想着要把它帶到自己的棺木中長眠。

也許這是注定的事情。這個世界也在提醒我不要留戀向陽太一。

“你真的對太一沒有別的感情嗎。”她輕聲道，那雙淺色瞳孔望進了我的靈魂，好像看透了我的一切。

我被她探尋的視線刺傷，匆匆躲開，提高了音量：“沒有的事，在我眼裏，太一只是愛撒嬌的孩子罷了。對了，山本同學，你還記得那條項鏈是在哪裏買的嗎？”

我想再買回來。假裝它還沒有不見。

“啊，沒有了哦。它是孤品，僅此一件。那時被太一毫不猶豫地刷卡買走了。”

“果然，你對他……不過你做我的競争對手的話，也是無所謂的……”

搶走向陽太一什麽的。

我想都沒想過。

沉默着。

一直到太陽落下。

并且，我的死期也在漸漸靠近。

——

日記一篇：

4月1日，愚人節。

太一對所有人都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包括我。鼓起勇氣，我也趁着這個特殊的日子回了一句「我也是」。

明明知道這是謊言，卻還是心動不已。

——

少年頭靠牆，轉了轉手指上的雛菊戒指。一盞冷淡的夜燈在黑暗的卧室。

封閉的感覺，看起來格外拒人于千裏之外。

他被困在這個游戲、這一關卡已經很久了。遲遲沒有動靜是因為他想在保全那個少女的基礎上通關。

——

今天意外地起得特別早，到了學校後天空才微微亮。

從教學樓進去，是一片學生的鞋櫃。

一個少年站在我的抽屜前，抱着一束燦爛、沾着露水的向日葵。

在發現我的到來後，緊張地抱緊了花束，發出沙沙的包裝摩擦聲。“橘同學，早上好。”

他也起得那麽早嗎。“早上好，集。”也是，秋濑集的黑眼圈很重，特別是在一張慘白的臉上，會顯得格外突兀。

雖然他看起來不自在，但卻又不離開，于是我自己開口道：“是給我的嗎，向日葵。”

“啊，嗯。”他輕輕點頭，把花塞到我的懷裏，完成了什麽似的，轉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今天放學在這裏等我一下可以嗎，我也有禮物想送給集。”

少年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只留下一個漸漸消失的背影。

雖然不知道這次做了什麽值得讓他感謝的事情，但被送花果然還是很開心。

——

“給。”我把一個用紙包住的信封遞給了少年：“今早經過家附近的神社時，忽然想起集可能需要這個，就替你求了一個。在祈求庇護的時候，念的是集的名字。”

因為他是極陰體質，總會遇到不好的事。雖然我也不是神派的，但心有祈求，自然就有所安吧。

“雖然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我小聲說。

“謝謝。”他鄭重其事地用雙手接過了信封拆開，把裏面的禦守握在手心觀察：“是平安禦守嗎……？”

落日的餘晖從教學樓外射入，幫少年空白的短發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狂風忽然大作。

廳內的小燈熄滅。

沙啞的“赫赫”聲靠近，伴随着金屬叮當的敲擊聲。

不用想也知道是有鬼怪出現了。

“抱歉。”秋濑集忽然這樣說道，在看到我不解的目光時低聲：“應該是被我吸引而來的，我去引開它，橘同學快回去吧。”

他把禦守往口袋一塞，朝教學樓深處跑去。

我沒有武力值，只能聽從他讓我離開的話。而且上次和他們搭檔，也知道普通的鬼怪是拿他們沒辦法的。

除非是鬼王。

瞥見一閃而過的鬼影，我瞳孔一縮，身體控制不住地、因為恐懼而顫抖。

手上的向日葵摔倒在地，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太糟糕了……

被鬼王殺過好幾次的我，化成灰也不會忘記它的樣子。

外表酷似少年，卻又不是人類。

無比殘忍、嗜殺的怪物。

全黑的長發，冰冷的金屬鏈條纏繞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