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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葉清薇”是帶着丫頭偷偷出來的。

此時此刻，依然是在這個小小的食肆裏——

“葉清薇”帶出來的丫頭離開了她身邊去找店主買些吃食，只留下了“葉清薇”一個人留在這裏。

剛好有個客人離開了，謝采萱也過去幫忙，只留下了“蘇振”。

兩個人如同狹路相逢一般，就這麽站在邊上空着的位置上面面相觑。

還是“葉清薇”先反應了過來。只見她眼明手快地拉過“蘇振”身上寬大的衣袖，讓他們一同來到邊上專門為等位置的客人留出的椅子邊，不至于擋在路中間，才重新放開了“蘇振”。

在“葉清薇”的示意下，“蘇振”便坐了下來。

“見過四爺，敢問四爺怎會在此？”

看着面前“葉清薇”那雙明亮的雙眸，葉清薇卻莫名有些心虛了起來。

這個“葉清薇”到底是怎麽回事？？問便問了，怎麽還看了一旁的謝采萱一眼？？莫非以為她是帶着謝采萱一同出來的不成？

不知道為什麽，葉清薇覺得這心裏有點不大舒服。

“聽聞這家的小吃不錯，我從宮中回來，恰好路過，便來嘗嘗鮮；”學着蘇振平常的那種肆意潇灑不拘小節的語氣，葉清薇用慣常帶着的那把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葉姑娘呢？也是來嘗鮮的麽？”

只見對面的“葉清薇”微微一笑，看着“蘇振”的眼睛裏也帶上了些笑意，看起來溫柔的緊：“聽我的丫頭說，這家的皮蛋瘦肉粥甚是美味，我也向來愛吃這些新鮮菜品，便帶了丫頭出來，讓她同我來嘗嘗。”

葉清薇愣了愣，臉上的表情只是稍微滞了一下，立刻便回過了神，沒有被對面的人發現端倪：“的确，栩之也說過，這家店的菜品挺新鮮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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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己”的演技還挺好。當初和白露約好一起來喝粥的明明是她！

“葉清薇”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看着“蘇振”，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濃。

而葉清薇自己，也覺得越來越不自在。

她突然覺得，這個“自己”的身上，好像有什麽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但是這個“葉清薇”的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卻又好像并沒有什麽問題。

比如，自己遇到感興趣的吃的東西，肯定會帶着白露出來吃。

又比如，自己很不喜歡手上抓着帕子的感覺，所以帕子都會被她收起來。

這些小習慣，這個“葉清薇”都有。

所以她看起來好像也并沒有什麽問題。

抱着滿心的疑惑，她暫時放下了心。

然而下一瞬，“葉清薇”卻讓她做出了她看不懂的事情來。

只見那個“葉清薇”過去同在一旁玩耍的沐文煊的那對八、九歲的弟妹說了兩句什麽，那兩個孩子點了點頭，她才又走了回來。

“葉清薇”重新來到了“蘇振”的面前。

“清薇鬥膽，邀四爺一敘，”她說，“可否請您移步‘珍味館’？清薇有要事，要與您商議。”

說完，“葉清薇”并沒有等待“蘇振”的回應，轉身便離開了。

……

葉清薇看着那位“葉清薇”的背影，只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看樣子，這事情遠沒有她一開始想象得那樣簡單。

而這位“葉清薇”，似乎也有着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在腦子裏只是稍稍猜想推斷了一下，便得出了一個看起來分明不可能、但卻細細一想又極有可能的結論。

但她也不敢确定。

腦袋裏似乎有什麽在瘋狂轉動，葉清薇便沒有再分心去思考別的，“葉清薇”一叫她，她便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橫豎那個“葉清薇”的身子骨雖然也還不錯，但自己的身體素質她自己才是最清楚不過的。

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個“葉清薇”可是絕對打不過蘇振的。

……雖然也不能打。畢竟“蘇振”可是那個皇帝親口說的“一字并肩王”。

“葉清薇”要是打了他，明天就可以去刑部大牢報道了。

……

“葉清薇”說的地方叫“珍味館”，是京城的一家消費極高的酒樓。

不因為別的，正因為這家酒樓，出品極其優秀，做工極其精致，堪比宮中專門為聖人準備膳食的禦廚。

有不少達官貴人都會在宴請賓客的時候來到這裏，以表示自己對賓客們的最高禮遇。

而這家酒樓的真正的幕後主子，便是河間長公主。

很多人會來這家酒樓吃飯飲酒，但顯然鮮少有人知道它的真正的主人。而葉清薇，好巧不巧便是其中一人。

而這件事也并不是她無意中發現的，而是河間長公主親自告訴她的。

既然是河間長公主親自告訴的，那就證明，這位足智多謀的長公主是信任她的。

可是葉清薇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十五歲的時候，并不知道這個消息。

所以，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入“珍味館”，她知道，自己的猜測也越來越有可能成真了。

☆

當葉清薇踏入“珍味館”的天字第一號房時，果不其然，她見到了獨自坐在主位的“葉清薇”。

見到她來，對方也沒站起來，只是對她笑了笑：“這裏的飯菜也算不錯，不知是否能入殿下的眼？還是說，殿下果然更喜歡那邊的那家破舊的小食肆？”

秉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基本原則，葉清薇決定暫時按兵不動，順着對方演下去。

她也不惱，只裝作自己是那個肆意不羁、不在乎什麽規矩體統的吳王，徑直走過去，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

“用膳嘛，自然是味道不錯就行。”她說，“不拘是什麽大酒樓亦或是小食肆，總歸是味道好、出品佳、能入口，那便足夠了。”

“葉清薇”淡淡一哂：“殿下就這麽跟我出來，就不怕我給殿下下藥？據我所知，殿下可沒有什麽随身攜帶銀針的習慣吧？”

葉清薇本來端起了茶杯正準備喝，聽到這麽一句，端起茶杯的手便滞住了。

她擡眼，看向了對面的少女。

對面盯着她的人，眼睛裏依然是剛剛那股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笑意，然而此時此刻，她的雙手，卻緊緊抓着那把顯然是被她自己從家裏帶出來的小團扇。

一只手抓着扇柄，一只手抓着扇面的邊緣，而抓着扇柄的那只手，小手指還不自覺地去勾起那縷挂在扇柄下端的流蘇繞啊繞……

而葉清薇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就出現了她前世經常看到的一幅場景——

那是在王府中她的住處。蘇振難得有空，便在白天的時候來她房裏陪她，于是兩人便坐在那裏談天品茶。而明明并不是大熱天時，蘇振的手上還拿着他那把一年四季不離手的折扇。他一邊同葉清薇聊天，一邊緊緊抓着那把折扇，手指也在那裏不自覺地勾起那抹流蘇繞啊繞的……

“我當然不怕你給我下藥，”葉清薇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殿下，你給誰下藥都不會給自己下藥吧，你給你自己下藥，是活膩味了不成？”

葉清薇說完便後悔了。

但是她後悔的，只是自己沒有控制好這個語氣而已。她并不後悔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因為她知道，蘇振是不會跟她計較這個的。

……畢竟要計較早就計較了，也不會留她一直到那個時候。

“葉清薇”輕輕放下了手上的茶杯。

“竟敢這麽同本王說話，膽子倒是不小。”

看着自己那張明豔漂亮的臉上挂着這種淡淡的神情說出這樣的話，葉清薇覺得簡直新鮮極了。

但是這又好像……還挺合适？

這種表情，就真的很新鮮，但也很适合“葉清薇”。

或者說，在葉清薇的心裏，似乎這樣的自己才是最完美的。

一想到這個人是蘇振，葉清薇心裏的感覺就更說不出來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潛意識裏似乎認為，這才是真正的蘇振。

可是面前的這個“葉清薇”，分明就是太後和宋賢妃喜歡的那種讓她們很滿意的端莊賢淑溫柔體貼的貴女形象。

她們喜歡的可絕對不會是她這個性子野的完全不像個京城貴女的人。

“不許用本王的臉做出這副樣子。不然，本王可是要罰你的。”

就在葉清薇的腦洞飄到太後和宋賢妃那兒去的時候，“葉清薇”——蘇振又開口了。

然而說出來的話……

葉清薇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殿下，瞧您這話說的。現在在您身子裏的是我，您現在要罰我的話，是罰我呢，還是罰您自己呢？”

蘇振也沒表現出別的什麽，只是向她微微一笑：“無妨，總有換回來的時候。到時候，再罰也不遲。”

“殿下——”

蘇振伸手，用他的兩根手指，輕輕抵住了葉清薇的雙唇。

“抱歉，”他緩緩地說道，“是我回來遲了。讓王妃受苦了。”

當“葉清薇”第一次開口的語氣開始，葉清薇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因為蘇振對她說話的時候，就是這副帶着些縱容的樣子。

明明是在縱容，卻又總是在“威脅”她。

但那“威脅”，卻又從來沒有一次成真的。

而當她聽到對方說出那句“抱歉”的時候，葉清薇眼睛一熱，差點便哭了出來。

自己死的時候，身邊只有白萼一個丫頭，別說夫君了，親眷也都沒了；雖然她是給他生了個兒子，可他爹卻一眼都沒來得及看過。而她本人，明明不是死于難産，但最後卻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死——

“不要哭，”葉清薇聽到那把屬于自己的輕柔婉轉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我可不想看到我自己哭得滿臉眼淚的樣子。”

葉清薇愣了。

她有些傻傻地看着對方，卻見到對方也是一副微微紅了眼眶的樣子。

但看着她的眼神，卻是滿滿的溫柔。

又想起剛剛蘇振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她沒忍住腦補了一下蘇振這張俊美帥氣的臉上挂着眼淚的樣子……

她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清薇”輕輕蹙了蹙眉，從袖子裏摸出一塊帕子，遞給“蘇振”：“又哭又笑的，成何體統？快擦擦，莫要再哭了。等會兒秋露來了，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秋露？”葉清薇一愣，“你今天帶的不是白露？”

白露便是那個喜歡吃些新奇東西的吃貨丫頭。而秋露則是白露那個性子有些嚴肅的姐姐。

吳王殿下這是弄錯了嗎？

“不是。我今日帶的就是秋露。”蘇振說道，“畢竟今日，我是有要事要找你的。”

“白露那丫頭性子跳脫不夠穩重，我怕她會不小心說漏了什麽；可是秋露，我觀察了好些日子，覺着應該還是個靠得住的。”

葉清薇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白露的确性子有些跳，但本性卻是十分忠誠的。而秋露也的确是更靠得住一些。

然後，葉清薇又想起了什麽，趕忙開口道：“對了殿下，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蘇振沉默了兩秒，別開了頭。

“不要用這個語氣跟我說話。看着就覺得是在看我自己跟我自己撒嬌——這委實太荒謬了。”

葉清薇：“……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