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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桌前的謝明琛猛地擡頭,反應了好一會兒,眼底染上驚疑與不可置信。

岑若黎瞧見他這模樣,心裏突然就有點兒不忍,竟郁結的喘不過氣來。

她好像,真的有點兒無情。

其實,除了剛剛聽到時一瞬間的震驚,岑若黎并沒有生氣。

至少,謝明琛此時确實是真心的,而能得到這樣一份真心,也是她的榮幸。

可這份真心,又有多少是愛情呢?岑若黎冷靜分析。

謝明琛沒有和其他女子這樣朝夕相處、肢體親近,更沒有其他女子像她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與他笑鬧。

如果她是醫生,謝明琛就是她的病人,還是個失了憶的,被病痛折磨的,有點精神疾病的病人。

病人對醫生的依賴,醫生還能當真嗎?

再者,如果謝明琛日後想起來了,她該如何自處?卷進三角關系,是她最讨厭的事情。

就算謝明琛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她仍然會有偷了別人男朋友的錯覺。

按劇情發展,男女主将來是要回京稱帝的,搶了未來公主的心上人,岑若黎總覺得自己可能會死的很慘……

怎麽想,她怎麽都不能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必須快刀斬亂麻,把它掐死在搖籃裏。

重要的是,要掐滅自己心裏,那團好像有點兒想要失控的小火苗啊!

“世子,我細想着,這镯子,太過貴重,我擔當不起。”岑若黎走上前,放柔了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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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琛臉色毫無變化,可早已對他熟悉不已的岑若黎,還是發現了他眼裏的怒氣。

這還是,岑若黎第一次看到他在清醒的狀态下生氣。

如果換個場景,她也許會高興,高興謝明琛有了更多的情緒,這對他的病情同樣是好事。

可現在,岑若黎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世子,我與世子是奉旨成婚,便是要做一輩子的夫妻。我這人粗心大意的,若是弄壞了,豈不可惜?”

言下之意,先侯爺和侯爺都沒把這镯子送給結發妻子,可照樣不是這麽過了幾十年?

在這個時代,愛情與婚姻很少能兩全,岑若黎嫁進來的本意不也是找個栖身之所嗎?

她本來求得就不多,現在只是回歸本心罷了。

謝明琛盯住岑若黎手心裏靜靜躺着的镯子,雙眼赤紅。

就在剛剛,他還滿心歡喜地送出去,拼命在她面前掩飾自己慌亂的心跳。可不過一個時辰,它就被送了回來。

他是有腿疾,會偶爾不受控制的發瘋,也确實是失了憶。

可他不是傻子!

沒有一個男人,會錯認自己的心意!

岑若黎敏感地發現了謝明琛眼神的不對勁。

糟糕,這麽紅?該不是要發病了吧?

她暗罵自己說話太重,竟然沒顧忌謝明琛的身體,立時擔憂地撲上前,坐在謝明琛身邊,抓住他的雙臂:

“謝明琛,你冷靜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卻見謝明琛一把抓過她的手,拿起玉镯,不由分說,又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随即,舉起那戴着玉镯的手,道:

“戴着,不許取下來!我送出去的東西,也絕不會收回來!”

說完,他低頭盯着岑若黎,聽着自己不安的心跳,生怕聽見她冷硬的拒絕。

卻見岑若黎雙眼陡然亮起,舉起手指不知道在查什麽,嘴裏還念念有詞的。

片刻後,只見她一臉驚喜地擡起頭來:“天吶,你居然說了這麽多個字!”

“……”這是重點嗎?

發現自己抓錯重點的岑若黎也幹笑兩聲,道:“可……或許,世子以前也有想送的人呢……”

“沒有別人!”謝明琛打斷她。

岑若黎想說,那也許是他忘了,可看着謝明琛壓迫性的目光,她就不敢說了。

此刻她終于相信,即便是失了憶的謝明琛,骨子裏還是那個威風八面的少年将軍,強大的氣勢與壓力,她壓根抵擋不住。

“好吧,我戴。”岑若黎慫了。

謝明琛這才收斂了氣勢,放過了她。

“劫”後餘生的岑若黎撓撓頭,思緒便飄到謝明琛的身體上。

剛剛謝明琛說了那麽多話,是不是能證明他已經有了很大變化?

如果她能勸謝明琛答應治病,早日康複,無論是她混吃等死的願望,還是改變被抄斬命運的願望,亦或是如今她的困局,不都能解開了嗎?

想着,岑若黎計上心頭,轉頭朝謝明琛堆起狗腿的笑臉,讨好道:“世子,剛剛你說了好多個字,證明身體真的有所好轉诶!”

“要不,今天晚上我再幫你全身按摩一下?”她從老中醫那裏學來的手藝,不用豈不太可惜了?

謝明琛想起那晚的回憶,臉頰不由得有些發熱。

他垂眸,視線落在岑若黎的手腕上。

岑若黎秒懂,舉起右手,豎起三根蔥指:“我保證,絕不摘下來!”

謝明琛這才轉開眼神,良久,從鼻端發出一聲輕微的——

“嗯。”

腦子裏裝了一堆旖旎想象的謝明琛,無比期待晚上的到來,直到……

“綠琴、青黛、玉珠、玉繡,我只演示一遍,你們要好好看喲!”

岑若黎跪坐在床裏,謝明琛趴在床上,床邊站着四個“求知若渴”的丫環。

手上開始動作,岑若黎嘴裏的講解也不停,綠琴幾個人一邊看,一邊頻頻點頭。

謝·工具人·明琛:……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謝明琛渾身舒坦地想要睡着,身上的力道終于不見了。

迷糊間,他聽到岑若黎說:“你們先互相演練一下,回頭在我身上檢驗,如果可以,今後世子的按摩就要交給你們啦!”

陷入沉睡最後一刻的謝明琛腦海裏只有三個字——

想、得、美!

第二天一早,岑若黎是被手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喚醒的。

她睜開眼睛,不期然撞進一雙如墨的深眸之中。

謝明琛側倚在床邊,手指摩挲着岑若黎手腕上的玉镯,好像在看着什麽珍寶似的。

幾縷發絲自然地垂落在他的肩頭,與雪白的中衣交相輝映,更襯得謝明琛整個人,都仿佛是從水墨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世子……早?”岑若黎按下怦怦亂跳的心髒,笑了笑。

謝明琛眼中釋出幾分笑意:“不早,辰時了。”

辰時?!

岑若黎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

“辰時了?怎麽不叫我?哎呀,完了完了,母親昨晚特意遣人來要我今日早些起身,入宮赴宴來着。這下完了……”

說着,岑若黎慌裏慌張地就跳下床,手忙腳亂地自己穿衣服。

謝明琛卻是不緊不慢地緩緩坐起來,目光追随着那抹在屋裏到處亂竄的身影。

自受傷失憶後,七年了,他從沒如今早這般,覺得心裏這樣輕松過。

外間候着的雲香和綠琴聽到動靜,匆匆進來,這才讓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轉的岑若黎鎮定下來。

直到岑若黎穿戴好,侯夫人身邊的茯苓才來叫她出門。

一問才知,原來今早謝明琛已給侯夫人遞了信兒,說岑若黎昨晚為他按摩,勞累之下,睡得晚了,特意為她求了一點睡懶覺的時間。

謝明琛難得開口,說的又是理所當然的事,侯夫人哪有不應的?

在侯夫人看來,現如今便是天皇老子辦宴會,也沒有自己兒子兒媳重要。

既然侯夫人未曾怪罪,岑若黎便也松了口氣。

臨走時,她回頭嗔了一眼床邊的謝明琛,暗惱他什麽也不說,倒平白看自己着急,惹了笑話。

哪想到,謝明琛竟破天荒回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容,岑若黎心中猛地一悸,忙轉過身快步出門,不敢再看。

直到岑若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謝明琛才緩緩收起唇角。

失憶又如何?他又不是失了智。

他謝明琛可從不是什麽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人。

岑若黎收了他的镯子,已是他的妻子,又對自己并非無意,那麽這輩子,他都不會放她走了!

既已入他相思門,就別想獨善其身。

登上馬車後,岑若黎腦海裏還閃回着謝明琛剛剛的那絲笑意,連侯夫人與她說話,都沒有聽見。

“若黎?若黎?”侯夫人叫了好幾聲,這才把岑若黎喊回神來。

“啊?母親說什麽?”

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第一次入宮,緊張也是難免。到時你只需跟着我便是,無礙的。”

岑若黎乖巧地點點頭。

“說來,這次宴會乃是貴妃娘娘的生辰。你與娘娘同出身林氏,她也必會看顧着你的。”侯夫人又道。

這倒是。岑若黎暗暗點頭。

如今她對于林貴妃來說,可是與平西侯府牽連的橋梁。雖然侯府盛榮不再,但到底是京中勳貴,在軍中威望頗高,林貴妃當然要把她當做香饽饽了。

但話又說回來,有人看重,便有人嫉恨。

這不,剛進宮門,還沒弄清楚狀況,岑若黎迎面就遇上了一對衣着貴氣的母女。

其中那位容顏淩厲的夫人一看見她,審視中不屑一顧的眼神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今日,岑若黎身上穿的,正是侯夫人所賜的雲錦,裁制的衣裳。

“喲,還別說,到底是上好的雲錦,便是這窮酸相也能襯出幾分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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