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叔叔
叔叔
旋澈端了一杯色澤瑩綠的調味酒,甜橄榄在淺淺的雞尾酒杯裏沉沉浮浮。
FORWARD集團董事長Aaron,也就是中文名只有很少的人知曉的旋令儀,衆星捧月地站在對面,正和伊哲、翟襄說話,周圍疏疏密密站着的人裏,不是高官就是富商。旋澈的視線被這些人擋住了,看不見旋令儀的表情。
剛才她和伊哲進門的時候,他遙遙地沖自己笑了笑,距離遠,看起來像是和伊哲打招呼。
伊哲一人應付那些政要游刃有餘,旋澈不打算去幫忙或蹭臉熟,獨自坐在一個光線沒有那麽充足的角落裏,托着腮幫,眼睛盯着虛空,思緒飄忽。
人堆裏的Durand注意她很久了。
藍色的長禮服,耳朵上墜着的淚滴型紅寶石血一樣濃郁,在她雪白的頸項邊輕輕搖晃,整個人猶如一朵藍紫色鳶尾,安靜優雅,在這樣的場合待的鎮定自若,還心安理得地吃了幾塊甜點。這讓他覺得這人不僅僅是漂亮,還很有趣。
不止是他,在場男性就沒有不注意到她的,卻無一人敢擅自上前搭讪,他當然不會認為這是伊哲的威懾力,女伴放在一邊不管也沒人敢惦記,只怕是Peony又背着他搞了什麽小動作。
他走到旋澈身邊的卡座坐下,用一把低沉優雅的嗓子說,“久聞旋小姐大名,今日終于得見,名不虛傳。”
旋澈晃了晃酒杯,笑着說,“Peony姐姐說的話大半都不可信,Mr.Durand不要被她誤導。我如果真的像傳聞裏那麽厲害,也不會帶着傷還得陪老板來參加酒會了。”
Durand只當她謙虛,“眼見為實。”
旋澈看着旋令儀和伊哲,身子稍微往Durand那邊傾斜一點,低聲問,“FORWARD打算和瀾谷擴大合作規模嗎?”
Durand也壓低聲音,“目前還不知道,要看董事長的意思。”
“如果有這個意願,我倒是想搭個橋牽個線,說不定能撈到不少好處。”
Durand看她一眼,略微驚訝,“旋小姐打算奮發圖強了?”
旋澈坐直了,目光落在旋令儀身上,“看看貴公司董事長的簡歷,你就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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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rand歪了歪腦袋,“Peony讓我帶個話,今晚會有車過來接你,希望你提前處理好這邊的……”他示意伊哲。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旋澈點點頭。
伊哲氣質卓絕談吐不凡,但他把旋澈丟在一邊不管的行為讓旋令儀略微不悅。聽Peony說這位年輕的老總正在追求旋澈,不過後者對他并不感興趣,兩人相處的方式也怪異得很。Peony拿着資料和他抱怨,說既然在追求,為什麽不送花不送寶石,這男人的情商都用在長那張漂亮臉蛋兒上了,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旋令儀皺眉,“什麽時候了還送寶石,多俗。”
Peony也皺眉,“可小姐喜歡的就是這些俗氣的東西啊!越貴越絕版越好,這是她的原話。”
旋令儀:“……”
所以這是年輕人的新情趣?他不太懂。
正事聊完,可以切入別的話題,旋令儀四下看了看,問,“方才聽人說起,伊先生攜了一位美麗的女伴一同前來,怎麽不見佳人?”
“她身體略微不适,讓旋先生笑話了。”伊哲也在找旋澈,懷疑這人是不是因為害怕躲起來了。可他又覺得不太像,剛剛她進來的時候,那可是落落大方得很。
“你的老板在找你。”Durand站起來,借給旋澈手腕做支撐,扶着她站穩,兩人頓時如同鶴立雞群,引得全場人的注目,立馬就被旋令儀和伊哲看見了。
這麽一會兒不見居然就勾搭上了別的男人,伊哲捏緊了酒杯。
“過來。”伊哲朝旋澈招手。
“這位是FORWARD公司的Aaron先生,”伊哲親自介紹,“這位是旋澈,瀾谷業務部經理。”
旋澈看他一眼。伊哲這句話省略了最重要的部分,業務部每個人出去幹活的時候都可以自稱經理,但在公司內部真正的經理只有兩個,一個正一個副,伊哲這麽說,是給她升職了,還是覺得這麽介紹會比較給她面子?
旋令儀只微微笑了一下,和旋澈握了手,其餘的什麽都沒說。
旋澈覺得他這個樣子特別有趣,眼神中不自覺帶了點戲谑,遭對方恐吓似的輕輕瞪一眼。她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伊哲見Aaron主動問起旋澈,還以為他也對她上心了,有些提心吊膽,見對方只是打了個招呼就不再理會,才松了一口氣。
旋澈又繼續縮回角落裏。
沒過一會兒伊哲也過來了。旋澈見他臉色不是很好,不由問,“怎麽了?”伊哲便順勢扶住她的手臂半靠在她身上,眉頭微斂,“胃不太舒服……”
旋澈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欠扁的家夥喝到假酒了。
“剛才沒吃東西就喝上了?”旋澈扶他坐下來,“這裏的酒比國內的度數要高。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
伊哲難得看到她關心自己的樣子,就把一分不适裝成十分,攀着她的肩膀不撒手。
旋澈廢了點勁才把伊哲從自己身上撕下來,要不是這人的臉色青白,不像是裝的,她早發火了。
她叫來服務生給伊哲上一杯蜂蜜檸檬水,自己起身去餐桌邊拿吃的東西,翟襄不知怎麽的突然靠近過來。他剛剛看到了伊哲“糾纏”着她不依不饒的樣子,心頭有股無名怒火,這火燒得他一把捉住了旋澈的手腕,面無表情地說,“你可以不用理會他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旋澈沒聽懂,“誰?”
“伊哲。你根本不需要容忍那種家夥。”
“啊。”旋澈還是懵的,不理解翟襄到底想要表達什麽,“然後呢?”
翟襄面無表情地、慎重地說,“來西圖吧,沒有像他那樣不可理喻的老板,你一樣可以展現你的抱負和想法。”
旋澈:“……”
MLGB,能不能消停會兒!一個走了又來一個,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絕了嗎偏偏盯着我!老娘愛在哪兒待在哪兒待!
旋澈吸了口氣,擠出微笑來,扒拉開他的手,“學長,你喝醉了。”然後端着裝了軟蛋糕和鱷梨的盤子大步回到伊哲身邊。
這人的臉色比剛剛還要差,旋澈有點吓着了,“伊總,你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伊哲搖搖頭,他也說不清楚原因。他的酒量不見得很差,今晚卻幾杯下肚就開始頭昏腦漲,胃也難受。
重要人物都問候過了,今晚酒會的性質是接風宴,人出場了,該過的流程過了就可以走了。
旋澈小聲建議,“伊總,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伊哲緩了半天沒緩過來,堅持無用,同意了旋澈的提議。
旋澈和Peony說了一聲,Peony立馬讓人準備車,又聯系了醫護人員給伊哲檢查了一通,送回酒店後,伊哲的人迷迷糊糊的,倒上床就睡着了。
Peony字正腔圓地向旋澈報告伊哲的身體情況,并表示深深的歉意,旋澈禮貌地說沒有關系,也道歉說給他們添了麻煩,解釋伊總只是一時水土不服,休息一晚就好,不會耽擱明天的會議。之後她就回房卸妝換衣服了。半個小時後,旋澈下樓,在酒店門口上了一輛豪車,往市郊飛馳而去。
車上,旋澈收起補妝的口紅和鏡子,對坐在副駕駛的Peony連連稱贊,“Durand先生讓我處理好伊哲,我還在頭痛該怎麽處理,沒想到姐姐全幫我辦好了,真是感激不盡!”
Peony撩了撩金發,“一點小東西而已,只會讓人産生感冒的錯覺,沒有副作用,明天保證恢複生龍活虎。”
“膽大包天,敢作敢當,難怪姐姐那麽受器重。”旋澈佩服不已。
Peony帶她去的是旋令儀在郊區買的大豪宅,她們的人還沒到,旋令儀已經在一樓大廳等着旋澈了。旋澈一進門就朝他跑過去,兩人抱了個滿懷,她糯着嗓子撒嬌,“儀叔叔~好久不見,澈澈想死您了~”
“想我也不來看我。”旋令儀捏了捏她的臉頰,把人領着往餐廳去,“酒會上沒怎麽吃東西吧?餓不餓?腳還疼不疼?坐那麽久的飛機累不累?上班辛不辛苦?有沒有隔三差五把我的傳記拿出來讀一遍感受靈魂的沖擊與洗禮……”
“儀叔叔,您越來越自戀了。”旋澈問一句答一句,聽到後面忍不住抗議,并看了跟在後面的Peony一眼,“被姐姐寵得太自戀了!”
旋令儀哼了一聲,把旋澈喜歡吃的菜都擺到她面前來。
Peony打開餐廳裏的顯示屏,不一會兒,來自大洋彼岸的視頻接進來了,旋澈看到老爸放大了的臉湊在攝像機前,差點沒把嘴裏的湯噴出來。
“你女兒在我手上。”旋令儀壓低着聲音說,“如果不……”
“條件免談,直接撕票吧。”正在吃早餐的旋澈媽媽白楠女士直接打斷他的話,一邊往豆漿裏加鹽一邊說,“這種幾個月不回家的小混蛋,不要也罷。”
旋澈撇了嘴,“媽,我錯了……”
白楠女士喝了一口豆漿,眼神都沒賞旋澈一個,“你不一邊吃東西一邊說的話,或許我會相信你道歉的誠意。”
“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父母的責任心了?小澈下了飛機到現在什麽都沒吃,餓的走路都發飄,她吃一點東西怎麽了?”旋令儀半點酒會上的高冷氣質都沒有了,拍着桌子說。
其實已經吃了三塊蛋糕一塊披薩還有一堆水果沙拉的旋澈默默地沒有說話。
“你少給她吃你那些高糖食品,每次去你那兒都得胖幾斤回來,我還得監督她減肥。”白楠放下早餐,終于纡尊降貴地問候女兒的傷情,“聽小寶說你小腿骨折了,我看你能跑能跳還去了令儀那兒,傷好了?”
旋澈:“……”
小腿骨折了都不打電話來問一聲,她其實是儀叔叔生的吧?
旋令儀又給旋澈夾了滿滿一盤東西,“小澈你不用回去了,留下來繼承你儀叔叔的公司,我正缺一個繼承人。”
默默吃早餐的旋欽終于開口說話,“不行,那我怎麽辦?”
旋令儀說,“去撿一個。”
旋欽和白楠異口同聲地說,“撿一個哪有澈澈可愛。”
旋令儀拍桌子,“你都養了小澈二十多年,現在該輪到我了!”
白楠大笑,“哈哈哈你做夢,除非你在C國給她修一個古城出來,再給這小混蛋逮十幾個小白臉供她寵幸……”
“修就修,我又不是修不起!”
他們正搶得開心,又切了新的聊天申請進來,不一會兒,旋氏那一大家子人全都進了視頻裏,時差原因,吃早餐午餐晚餐宵夜的都有,七嘴八舌的一會兒說大家好久沒有聚會,你家兒子居然已經長這麽大他家兒媳婦又添了一個小孫子,年底大家務必要大聚一次;一會兒又批評旋令儀給旋澈準備的飯菜太差,一一數遍小時候的澈澈喜歡吃什麽長大了的澈澈喜歡吃什麽現在的澈澈又喜歡吃什麽;還有誘哄旋澈順路去他家玩,給沾點福氣然後生個小公主的……
旋令儀宣戰似的和大家說,旋澈是親自,主動,突然去找他的,偷偷地給了他一個巨大的surprise。
話裏話外,炫耀之意盡顯。
這幫幼稚的沒有下限的家人就差順着電路爬到同一個地方打一架了。
旋澈被這一大家子吵得頭疼,借口上廁所尿遁了。
旋令儀的豪宅占地面積巨大,當初購置這麽大的房子就是為了每年輪換地方聚會時,能夠裝得下那麽一大家子人。旋澈從洗手間出來,扶着吃得有點撐的肚子,站在那兒都能清楚聽到餐廳裏正處于白熱化的嘴仗,而且還有發展到催旋令儀結婚的勢頭。旋澈知道每次說到這個旋令儀就會拿她出來擋槍,這個時候回去就是躺平吃槍子。她蹑手蹑腳拐過餐廳的門,走到大廳裏,大廳裏有巨大的旋轉樓梯上二樓,一整面質感非常粗犷的磚牆上多了一副巨大的油畫,畫的是自戀到自己給自己出書的小叔叔旋令儀。
旋澈覺得儀叔叔從幾年前更帥了,和Peony姐姐站在一起,像一對發光的璧人。偏偏這倆人不曉得在玩什麽情趣游戲,永遠都不結婚,親戚們準備好的份子錢只能存銀行生利息,媽媽那邊的一個表哥用這筆錢做投資,還賺了不少。
旋家的基因可真好啊,就連三代之外,旋澈都捋不清楚到底有沒有血緣關系的何家,還能有何梓牧那樣的小天使……自己托了會投胎的福,也掙得一張漂亮皮相。
旋澈走上二樓,熟門熟路地摸到旋令儀的書房,在書架上的暗匣裏找到一個糖盒子,抱出來拿到陽臺上,坐在儀叔叔的禦用沙發椅裏,盤着腿開始享受第二輪美食。
上次她來的時候,躲在這個陽臺上,和何梓牧分着吃掉了一整盒,結果晚上完全吃不下飯,儀叔叔這才發現他的糖被吃光了,追着她和何梓牧跑了二裏地。
她正想着何梓牧,微信上就收到何梓牧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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