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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顧念青盯着蘇時槿看了許久，随後輕手輕腳放下碟子，墊着腳走過去，看見蘇時槿手裏還捏着面團，無聲笑起來。

蹲下來輕輕拿出一直被揪着的面團，顧念青擡頭看蘇時槿的睡臉，忽然發現，蘇時槿瘦得可怕。

許是白天的時候蘇時槿看起來精神很好，所以顧念青一直以為蘇時槿并沒有變多少，現在看到蘇時槿瘦凹進去的臉頰，才确定這人全靠一身硬氣站起來、向老天多要了一段日子。

顧念青從來不敢直面自己做過的事，蘇時槿活着已經是最幸運的事，有任何後果他都該承受着。

可他從未想讓這個後果報應在蘇時槿身上。

沒有哪一刻，顧念青那麽恨蘇家人，恨他們騙自己，更恨自己，為什麽他會忘記過去的一切？為什麽要讓他出意外從此一個身體裏住了兩個人。

甚至，等到另一個人傷害了他的愛人才搶回身體自主權？

顧念青捏緊拳頭，不敢哭出聲，蹲在蘇時槿面前偷偷哭，偷偷掉眼淚。

他停留在十九歲，以為人生很長，他有很多時間去找蘇時槿并跟她在一起，創造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美好回憶。

一覺醒來，什麽都變了。

他要跟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結婚，愛的人甚至沒有幾年好活，這讓只有十九歲的他怎麽面對？

舍掉一切追過來，依舊不能改變什麽。

蘇時槿睡醒之後很難醒過來，除非身體疼得厲害，顧念青知道這件事，于是關了火，抱着蘇時槿回房裏去，他第一次進蘇時槿的房間，發現這房間竟然跟其他房間一樣堆滿了東西。

應該都是蘇時槿喜歡的，花花草草就不說了，四面牆，一面堆玩偶，一面堆各種本子，一面是裝杯子的櫃子。

顧念青将人放在床上，想了想，把床上最大的一個玩偶塞蘇時槿懷裏，然後才蓋上被子。

滿屋子的東西顯示出主人無限的活力和愛好，誰能想到，這是一個短壽之人房間呢？

這就是蘇時槿堅強的地方吧，她永遠能将自己收拾得很好，白天挺直腰杆，即使愛捉弄人，她依舊是很好的人，讓人看不出一點不對。

“晚安。”顧念青摸摸蘇時槿懷裏玩偶的頭，怕吵醒蘇時槿，只敢用氣聲說，接着很快就關燈離開了蘇時槿的房間。

廚房的鍋稍稍有些冷了，得重新燒熱，顧念青趁這時間嘗了一下自己煎的南瓜餅，發現味道還可以，旋即微微一笑：“還行，槿槿一定也喜歡……要是她能嘗一點就好了……”

早早入睡的蘇時槿一夜無夢，第二天神清氣爽地起床，軟趴趴地換了衣服去洗漱。

洗漱出來剛好看到顧念青也起床了，正站在窗戶後澆花。

蘇時槿走過去，揚頭看他：“你昨晚送我回房間的嗎？鍋你沒燒壞吧？”

“槿槿早，”顧念青先跟蘇時槿打了個招呼，“我送你回房的時候關了火的，放心吧，我煎完南瓜餅了，槿槿你要嘗一下嗎？”

“我不能吃這個，跟藥沖突了，你可以送一些給小美，我跟她口味差不多，她覺得好吃的話，我肯定也會覺得好吃的。”蘇時槿搖了搖頭後說，接着讓顧念青趕緊下來幹活，別偷懶。

由于前一晚見過蘇時槿面黃肌瘦的樣子，顧念青白天特地關注了一下蘇時槿，發現她白天确實精神會好一些，腰杆挺直，頭發也盡量梳顯得精神的發型，乍一看并不會發現這人身體不好。

快中秋了，雜貨鋪得開起來，還有得買過中秋的東西，蘇時槿就打算跟顧念青先去開店，下午人少之後再去趕集。

“第二十五次。”蘇時槿停下記賬的手，轉頭去看被自己抓包的顧念青。

顧念青一愣：“什麽？”

“從你下樓開始，你偷看了我二十五次，怎麽，今天才發現我長得挺好看？”蘇時槿開玩笑地說。

“嗯，很漂亮。”顧念青眼神認真又真誠。

蘇時槿與他對視一眼，随後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賬本，嘴角忍不住上揚：“我也這麽覺得。”

既然顧念青都那麽說了，蘇時槿就沒再對方是不是要盯着自己看，反正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随他去看，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中秋節。

小美按照之前說好的送來水果和月餅，見蘇時槿和顧念青還慢悠悠地在雜貨鋪裏坐着，忍不住問蘇時槿：“你們不回家祭祖嗎？中秋節，怎麽都得拜一下保佑最後一個季節順利吧？”

“我是孤兒，他為愛離家出走，這時候回家蹭飯不合适。”蘇時槿無奈道，主要是說給顧念青聽的，她孤家寡人一個，确實在哪裏過都一樣。

顧念青卻沒有回家的想法，也是很奇怪。

“這麽大個人還離家出走，你不勸勸？”小美看顧念青臉色有些不好，就拉着蘇時槿走遠了一些低聲問。

在正常人心裏，過年過節怎麽都該回家跟家人團圓，只是對他們兩的情況來說好像不太合适。

蘇時槿今天穿了一身寬袖子的衣服，出來後被風一吹有些冷，揣起手手：“我要怎麽勸？我就是個收租的，他給了房錢我還能趕人走不成？”

小美一聽，覺得不對：“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你也說了只是男女朋友，這男未婚女未嫁的，連訂婚都沒有，撐死是個房東房客，就算結了婚，也得尊重對方意願不是？”蘇時槿無所謂地說，并不将當時随口說的戀愛關系放在心裏。

結婚還有離婚的呢，嘴上的關系并不能作數。

“哎，随你們吧，那你們自己過也行，村子裏中秋那天有煙花，如果不走，記得去看啊。”小美不再勸，說完消息就回去了。

蘇時槿回到店裏，看了看日歷，發現離中秋節還有三天。

“剛剛小美跟你說什麽？”顧念青放好最後一份水果，走過來問蘇時槿，“她是不是讓咱兩回家去呢？”

“沒有，她說中秋那天會放煙花，讓我們記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