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流言

流言

今年是賈府花團錦簇的一年，自從賈代善去世之後，賈府年年敗落，雖然依舊富貴，但在世家貴族中已經不行了，但今年賈府的大女兒成了娘娘，在宮裏還非常得寵，這讓賈府的地位又提升了不少。

賈母的性質也很高，早早就命人準備過節的東西，王夫人只管吩咐下去就撒手了事，只苦了王熙鳳不斷盤算着府裏還有多少銀子，光這陣子建省親別墅，銀子只嘩嘩的往外淌，還沒見着回頭錢，府裏都已經快被花空了。

一大家子沒一個想着銀子怎麽來，只知道好面子伸手要銀子，為難的鳳姐還被下人罵她苛責，真是幾頭都不是人。

林明霁看在眼裏，早上去國子監的時候便吩咐了黛玉，讓她給鳳姐送些銀子過去，林家幾代單傳，且不說林家自己的家産，只幾代主母留下的嫁妝都不知多少，還有林如海這些年任巡鹽禦史，林家只是因為書香門第從不顯擺而已，但絕不缺銀子，否則當初賈府也不會打主意。

黛玉問道：“拿多少？我前兒去寶姐姐那稍坐，無意間聽到薛姨媽也給了太太銀子，說是府裏如今在建那個省親園子處處用錢，他們在府裏住着多少也得出份心意。”

林明霁問道：“給了多少？”

“好像給了三萬兩。”黛玉比了五個手指頭。

“那是給的不少。”林明霁笑了一下：“看來薛家這是勢在必得了。”

黛玉自然明白他指的什麽，便沒接話：“只是這銀子多半沒落到鳳姐姐手裏，昨兒個我還聽鳳姐姐在跟平兒抱怨，說銀子不湊手，她問了太太，太太只管讓她想法子，鳳姐姐想不出法子，聽說都把庫房裏好幾座銀器給當了，就這還填補不了呢。”

“薛家自有他們的目的，咱們不必與他們争鋒。”林明霁沉吟了一會兒，林家手裏自然是不缺銀子的，只是給多給少卻是個問題：“給兩萬吧，有薛家在前，既不惹眼也不寒酸，你直接把銀子給了鳳二奶奶，至于她要如何用，就與咱們無關了。”

黛玉點了點頭，等林明霁一走就讓紫鵑叫人去林府找管家，從賬上支了兩萬出來，趁着剛吃完早飯那會兒王熙鳳得空，就趕緊把銀子送去了。

王熙鳳正為這頭疼呢，早上來了一溜管事的全是要銀子的，這省親別墅看着風光是風光，但也足夠頭疼的，一看黛玉是來送銀子的，頓時都眉開眼笑起來，又是讓人奉茶又是上點心，非要留黛玉坐會兒。

黛玉推辭不開只好坐下，王熙鳳自然不止是為了請她說閑話的，這些日子黛玉看着跟賈寶玉疏遠了許多，王夫人是開心了，但賈母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就問了王熙鳳幾次。

王熙鳳自然也是希望黛玉能嫁到賈府來，抛開她更喜歡黛玉的性子不談，只薛寶釵的八面玲珑就讓她有些忌憚，賈母本身就已經很偏寵賈寶玉了，如今又有了個做娘娘的親姐姐，如果薛寶釵再嫁進來……

薛寶釵跟黛玉不一樣，他們王家這些女人，一個個都有野心，從王夫人到王熙鳳再到薛寶釵，自己人是最了解自己人的，王熙鳳嘴上不說，心裏卻是着急的，自然願意幫着賈母。

“怎麽最近都不見你跟寶玉一起玩了？他又惹你生氣了？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說他去。”王熙鳳開玩笑地問着。

黛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哪有的事，只是哥哥剛到國子監讀書，事多繁忙，我也想替他多分憂，也就沒那多時間玩了。”

王熙鳳笑道：“果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寶玉那孩子心裏最惦記的就是你，你回揚州那些日子，他整日茶飯不思的，這不你回來才開心起來，看着你這幾日不理他，就又傷心起來，一會兒你也去看看他。”

黛玉跟着開了兩句玩笑，薛寶釵就進來了，黛玉起身準備告辭，卻被薛寶釵攔住了，笑着說道：“我也沒什麽事，只是看着那省親園子一天天的，銀子跟淌水似的，雖說知道府裏也不會用我們這些親戚的，但多少是我們一點兒心意。”

薛寶釵從懷裏掏出五千兩銀票：“這是母親讓我送過來的，鳳姐姐留着先用。”

如果是剛才，王熙鳳看到薛寶釵送來的五千兩銀子肯定高興的很，可有了黛玉在前，再看這五千兩就有些不夠看了，不過王熙鳳還是熱情的打趣道：“今兒是什麽好日子，一個兩個的竟都給我送錢來。”

薛寶釵挑了挑眉，看向黛玉玩笑道：“這麽說，林妹妹也是送錢來的了？”

黛玉想起哥哥的話，不願接薛寶釵這茬，便故意笑着打岔：“都給你送錢還不好？”

王熙鳳開心的拍了拍手：“自然是好的，再多來幾個我也不嫌多！”

管事不停過來問話，黛玉跟薛寶釵只稍微坐了坐便告辭了，薛寶釵圓滑世故，雖然剛才王熙鳳沒露什麽破綻，但她想起剛才王熙鳳的态度，心裏便有些明白只怕黛玉送去的銀子比自己要多不少。

于是到了下午林明霁回來的時候，府裏好多人便都已經知道了，薛家早在之前便給了王夫人三萬兩銀票，後又給了王熙鳳五千兩。

府裏下人一時都誇贊薛家大方，對此林明霁跟黛玉并不怎麽在意，只是這裏面到底還是把黛玉牽扯了進去，畢竟之前薛姨媽給王夫人銀票時，正巧被黛玉給碰上了，後薛寶釵送銀票也被她撞見了。

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王夫人心裏卻把這些事都歸咎到了黛玉頭上，認定是黛玉碎嘴說了出去，弄的她現在裏外不是人不說，還得把薛姨媽送來的三萬銀票給了王熙鳳，畢竟薛家說了那是為省親園子添的。

當然這些黛玉都不知情，不過事情遠不止到這裏，不知怎麽，還牽扯出了之前賈元春派宮裏的夏太監，給賈府送來了兩千兩銀子，這銀子最後也被王夫人給收了，連賈母都沒見着。

事情越滾越多，王夫人好不容易昧下的銀子轉頭又全拿了出去不說，還落了一身騷，夏太監唯有林明霁才能接觸到，所以王夫人想當然的又把這個鍋扣在了他頭上，覺得肯定是夏太監告訴了林明霁，林明霁又說了出去。

她就知道賈敏的孩子都跟她過不去，王夫人忿忿地把自己關在房裏發脾氣，卻不知是夏太監送銀子來時，她身邊幾個貼身丫鬟都看到了，于是趁着府裏說薛家送銀子的閑話，金钏兒便不小心把這事給抖落了出去，眼看風言風語的鬧大了，金钏兒自然更不敢承認了。

林明霁和黛玉可不知道王夫人想了這麽多，還把他們兄妹倆給惱恨上了，黛玉還在給林明霁縫香包呢。

想着大哥也跟自己一樣，孤身穿越到這裏，宮裏也沒幾個人真心待他，便讓黛玉多縫了個香包，黛玉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用，只按他說的做了兩個。

林明霁倒是沒想那麽多，在他心裏大哥是自己的親大哥，妹妹是自己的親妹妹，那換而言之，妹妹也就等于是大哥的親妹妹，所以便沒想到要避嫌之類。

還是把香包送給大哥時，十二皇子捏着香包在手上轉了轉：“你妹妹做的？”

林明霁點頭，還得意的炫耀：“怎麽樣？做的很精致吧？不止香包是她做的，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她做的，這天底下再沒比她更懂事更讨人喜歡的姑娘了！”

十二皇子把香包扔回他懷裏：“看出來了，那林姑娘确實是挺懂事的，就是你這個兄長是真不靠譜！”

林明霁不解：“我怎麽不靠譜了？”

十二皇子忍無可忍地敲了敲他的腦袋：“我告訴過你什麽？這古代不比現代，男女大防尤其重，你說你好歹也是個古代人吧，怎麽這點兒分寸都沒有？我今天要是帶着她做的香包招搖過市，趕明兒你妹妹的名聲就能被毀盡！”

林明霁還是沒明白：“他們又不知道是玉兒做的，再說宮裏不是還有專門的宮人會給你們做香包嗎？”

“這針腳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宮裏有宮裏的規制，香包不是這個樣式的，其他皇子有母妃幫着做，戴個不同的別人說不出什麽，我身邊連個近身伺候的女人都沒有，宮裏都是人精，要是碰上多事的再多打探一下，只要一看你腰上那個一模一樣的，傻子都明白怎麽回事，我說你能不能別光長個兒不長腦子？”

林明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十二皇子見他這個樣子，也有些無奈，又怕他的性子在賈府吃虧，便事無巨細的問了問他在賈府的事情。

林明霁一五一十據實相告，連最近王夫人昧銀子的流言都說了，十二皇子皺起眉頭：“你說府裏都傳遍了？薛家給銀子的兩次林姑娘都在現場？”

林明霁點頭：“有什麽問題？”

“只怕賈府那位當家太太要恨死你們兄妹倆了！”十二皇子看待問題向來一針見血：“賈府所有人私底下肯定都覺得是你妹妹散布出去的！”

林明霁只是不善于後宅那些心機手段，但不代表他傻：“那現在怎麽辦？流言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我倒不在乎王夫人，反正我跟她遲早得鬧蹦，就怕玉兒名聲受損。”

十二皇子淡然道：“一件小事而已，打敗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個流言覆蓋，你去找賈琏跟那個鳳二奶奶，把流言再推回始作俑者身上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