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傷情淚眼餘秋恨

傷情淚眼餘秋恨

王憐花聽到沈浪腳步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熄燈。

如豆的火苗在燈盞中跳動,若此時吹熄,豈不是明明白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他索性和衣鑽進被窩。

沒想到沈浪回來得如此之快。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兵來将擋。

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了門口,沈浪推門便入,道一聲“我進來了”,算是打過招呼。

王憐花故作被吵醒的樣子,沒好氣道:“進別人屋子要先敲門,這麽基本的禮節,沈大俠竟也要人來教麽?”

沈浪道:“門沒關。王公子睡了?”

王憐花笑道:“廢話,三更半夜的,鬼都睡了。”

沈浪也不理他,面無表情地上來就掀他的被子。

王憐花只得死死攥着,怒道:“欲求不滿麽!”

沈浪一怔,随即松了手道:“我剛剛在門口看到一個人。”

王憐花心下一驚,心虛道:“難不成,是什麽舊識?這麽晚不睡,也難得……”

沈浪顯然是不願跟他賣關子,冷冷道:“上官金虹。”

王憐花早就猜到。時間差不離,二人又都是謹慎的性子,自然撞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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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忘記囑咐上官金虹走大路。

但面上還是一臉驚訝,道:“那你沒幫我抓回來,好讓我清理門戶麽?你也可以順便報了偷襲之仇。”

王憐花話未說完,沈浪眉頭一蹙,又伸手去扯他的被子。

力氣之大,非剛才可比。

王憐花鐵了心不讓他瞧,也幾乎使了全力壓着錦被邊沿兒。

這兩個人的力氣何其大,可憐那好端端的一床錦被,瞬間就被撕碎,雪白的棉花一團團往出翻。兩人卻還是誰都不肯讓步。

沈浪終于不耐煩,怒道:“王憐花!”

王憐花鬼使神差一般,讪讪地放開手,一臉委屈。錦被下,一身緋色衣衫在被蹭得皺皺巴巴。

沈浪不語,只定定地看着他。

王憐花心知混不過去,“噌”地坐起身,道:“好啦我認。我剛見過他。”

沈浪道:“還有呢?”

王憐花道:“有什麽?我之前看到熊貓兒中了曼陀羅,是真的以為上官金虹起了異心。沒有要騙你的意思。”

沈浪道:“但今天卻從朱七七那裏得知不是曼陀羅,你便在一路留了暗號。有意不跟我去仁義莊,就是為了約他見面。”

王憐花坦白地點點頭。

沈浪又道:“這麽說來,上官金虹假意與高小蟲合作原本就是王公子授意?換句話說,這段時間的雞飛狗跳,其實都是王公子一手設計的好戲,是不是?”

王憐花道:“是。”他雖然感覺有一團棉花堵在胸口,悶得難受,卻依然說得理直氣壯。王憐花本就是精于權術的人,他沈浪也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他明明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過,回到中原,他必定要做些什麽。

沈浪依然面無表情,冷冷道:“所以說王公子只是氣那錢公泰不聽話,費盡心思拉一衆人幫你小施懲戒?所以說王公子與我形影不離,也不過是為了拖住我,好讓我乖乖地給王公子當棋子?所以說王公子才要來與我談交易?”

王憐花急道:“沈浪!你能不能公平一點兒?是,我确實是想利用高小蟲打壓錢公泰,滅一滅他的氣焰,也省得他自以為是,總是擅自行動!但我也計劃在所有人都以為熊貓兒是被沈浪和王憐花下毒之後,讓他們看到熊貓兒突然好起來。屆時上官金虹會假裝背叛,指證是高小蟲勾結王憐花下毒。而朱七七性子原本沖動,必然跳出來幫腔。最後……”

沈浪截口道:“最後錢公泰勢必俯首帖耳聽命于你,而在仁義莊,王公子也順利安插下上官金虹這個得力的眼線。一舉多得。”

其實若放在以前,他們亦敵亦友,王憐花使這樣一出連環計,沈浪就算栽跟頭吃了虧,也只會笑道:“王公子好手段。”

沈浪不是不講理的人。他知道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但現在不行。

他怒火中燒,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兩人明明水乳/交融已是一體,王憐花卻依然可以輕輕松松就把他背棄。

沈浪語氣冰冷,王憐花那句“為你和錢公泰洗冤”被生生地堵回去,當下也是一股邪火竄上腦門,道:“是!沈大俠果然聰明過人,一點就透!”

他起身欲走,這屋子裏的氣氛太壓抑,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情況。

沈浪何其聰明?又怎會窺不破?

所以從開局的那一刻起,原本就注定了這個結局。

所以他其實沒什麽必要解釋。

但是,兩個多月,除了仁義莊稍稍失控,所有的計劃都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只有他自己——這個最重要的環節——卻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擦身一刻,沈浪反手一拉,王憐花便定在那裏。

他其實并沒有使多大力氣。

王憐花卻任由他拉着,任由他的手越箍越緊,仿佛要把他的胳膊生生捏碎了一般。

兩人無話可說,就這麽僵着。

半晌,王憐花嘆道:“沈浪,放手吧。”

月入中天。

開封城指揮使府,是誰執杯望月,風露立中宵?

萬籁俱寂的大街上,又是誰孑然一身,錦衣夜行?

正值游人如織的季節,大大小小的客棧俱是客滿,早早地便關上店門。

沈浪一家一家問過,睡眼惺忪的店小二不耐煩地嘟囔聲“客滿”,便粗暴地摔上門。

他也不急不躁,無店可住并不重要,他并無半分睡意。現在更想要的,是酒。

沈浪知道王憐花算盤打得清楚。

雖然他的一半話被他堵了回去,但他也知道,精明如王憐花,即使抛開私\情不談,也不會真正地與他為敵。

連日來的擔心突然沒有了,他只想喝酒慶祝。

沒錯,只是這個原因。

突然牆角一個熟悉的标記。

一枚墨黑的棋子,後面跟着一朵小小浪花。

朱七七?

沈浪目光一凜,沿着标記尋去。

大半夜,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朱七七,但這是他現在唯一可做的事。

行至一個死胡同,一堆幹枯的草垛後面,朱七七竟真的抱膝坐在那裏。

看到沈浪,朱七七如臨大赦,道:“熊貓兒不見了。”

沈浪驚道:“什麽叫不見了?”

朱七七道:“我抓了藥立刻便回了家,但是,貓兒不見了。我五哥也不知是怎麽了,任憑我怎麽問,都不肯告訴我是誰帶走了他。他說,接熊貓兒來朱府,本來就是受人所托,現在事情越來越複雜,朱家不想牽扯進去。”

沈浪道:“當初送貓兒過來的,是仁義莊還是丐幫?”問完也不等朱七七回答,便拉了她往巷口掠去。

仁義莊也好,丐幫也罷,如今已經沒有區別。

果然。一到巷口,便有道道箭羽劃破空氣。

沈浪适才心浮氣躁,竟是沒有發現巷口的埋伏。

他長劍揮出,挽出朵朵劍花,宛如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把二人護在裏面。

但箭雨太猛。

朱七七被沈浪拉着左右閃躲,卻跟不上他的腳步,幾欲摔倒。沈浪無奈只得放慢動作。

慢一分,危險就多一分。

朱七七氣急敗壞道:“高小蟲你給我出來!”

齊智聞聲大笑,邊笑邊咳,幾乎要咳出血來。這小女娃娃,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

但高小蟲竟真的右手一舉,箭雨便立時停下。

齊智又驚又怒,沈浪武功高深莫測,難得趁他沒有防備,且身邊還有個累贅,他們才能搶占了先機。若此時不除,恐怕此人難除。

高小蟲一改嘻嘻哈哈的樣子,沉聲道:“七七過來。”

朱七七氣急,纖纖玉手指着他的鼻子,各種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

丐幫弟子面面相觑。

齊智幹咳兩聲,朱七小姐打滾撒潑的功夫,他可是見過。之前仁義莊她來尋沈浪,他還以為只有這一棍子打不出個響兒來的落拓少年,才能讓這千金小姐失态至此。

高小蟲卻不理會她的叫罵,只淡淡道:“你還不過來?你怎麽就不明白?沒有你,沈浪早跑了。你在那邊,只能是他的累贅。”

朱七七道:“你少廢話!要麽放我們兩個走,要麽,我們也不一定就闖不出去。”

高小蟲笑道:“當然當然,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攔得住沈浪?只是不知道,沈大俠是打算硬闖,還是打算跟在下回去,見幾位老朋友?”

沈浪道:“中原高家,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悲可嘆。我跟你走。”

朱七七忙拉了他袖子,道:“你為何要跟他們走?你跟他們走了,他們也不會把熊貓兒放出來。”

沈浪回頭,笑得溫柔,道:“乖,回去找你五哥,離這江湖遠一點。”

他一步步往前走,丐幫弟子卻一步步後退。

他們本非神箭手,只是仗着人多亂射一氣,若沈浪近得身來,又有哪個敢攔?

高小蟲笑道:“沈大俠你看你把他們吓的。”

沈浪住了腳,道:“高長老有何建議?”

高小蟲道:“沈大俠武功了得,自然至少要封了穴道,咱們才敢造次。”

沈浪道:“放她走。”

高小蟲道:“這個自然。”

語聲未落,沈浪手起指落,自封了兩處穴道。全身一軟,勉力盤腿坐下。

冷戰中,小劇場沒有~~

PS:感謝咿咿呀呀菇涼的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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