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陽光下的愛情

第21章陽光下的愛情

天光微透，窗簾層疊的縫隙中露出幾縷淡淡的陽光，打在還在睡夢中的側臉上，江涼川醒了有一段時間了，他看着沈渡的側臉，伸手想要拂去他眉角的幾縷碎發，擡手卻停在了半空中，終究沒有去碰他。

他們昨晚再一次肌膚相親，如果算做炮友的話，他們親密的次數到現在只有三次，算作戀人也真的不是，他們沒有相互表白，情投意合。

江涼川曾經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注定孤獨終老，他唯一為了生存而奔赴的，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把為母親治病的高利貸還完，讓家人能餘生安穩，之後自己對這個世界便不再有任何期許。

但是現在他竟因着身旁這個男人而生出一絲希望，也許活下去也并不是那麽無聊。

沈渡也被這陽光刺到了眼睛，窸窸簌簌的拉了拉被子想擋，睜眼間看江涼川眼含春水的望着他，竟給沈渡的臉看紅了。

“你以前在別人床上醒了，也都是這麽含情脈脈的眼神嗎？”沈渡以前沒發覺，江涼川只要稍微想釋放一點妖冶，眼裏的情緒都是驚心動魄的，就像現在，沈渡看着這雙勾人的眼睛，真想撲過去再來一次。

“我一般都是做完就走，不過夜。”江涼川實話實說。

沈渡被噎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江涼川，昨晚我一夜都在想，不如我們的關系結束吧。”

江涼川看了看沈渡，不過就是回到原點：“好。”

沈渡立刻起身坐起來：“好什麽，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老早就等着這一天呢，等着跟我劃清界限呢？”他氣急敗壞。

江涼川大早上實在是沒法跟上沈渡這神經質的思維：“沈總，您說的要結束關系，您還不許我說好，我是不是應該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挽回，才能滿足您的惡趣味。”

沈渡眼含怒意，胸口起伏，喘的氣都不通暢：“你就不能問問我，為什麽這麽說啊？”

江涼川聽話的照着做：“你為什麽這麽說啊？”他覺得此時的沈渡只有三歲，不能再多了。

沈渡絕望的躺回到床上，江涼川就是這樣，每次自己躊躇滿志，滿懷希望的像一個漂亮的充滿氣的氣球時，他就作那根針，就那麽輕輕的紮一下，一切灰飛煙滅。

“江涼川，其實根本就沒有包養合同了，在我們簽好合同的第二天我就把它撕了，我曾經把自己未來的另一半精細的描繪過，眼神必須幹淨清澈，過往必須清白，她的世界裏必須只裝載着我們兩個人，至于家世學歷容貌這些，并沒有什麽重要的，”沈渡講到這，突然笑了笑“對了，必須是個女人。”

江涼川也跟着笑了。

沈渡擡眼看着江涼川：“眼睛不夠清澈沒關系，過往不夠清白沒關系，不是女人沒關系，甚至心裏還沒有裝得下我也沒關系，我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說出這麽多肉麻的話，其實只是人對了。江涼川，再說一次，我喜歡你，是想像正常人一樣的談戀愛，共度一生的那種喜歡，所以不是包養關系。”

“我們正正經經的談個戀愛，可以嗎？”

江涼川想逃，他剛要起身下床，卻餘光瞥見了沈渡滿含憤怒悲傷的眼神。

“江涼川，你如果今天不說一句話就從這個屋裏走出去，我們以後就再也不用見面了。”

江涼川腦子是空白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機械性的點了點頭，沈渡有點被驚到了，他沒想到江涼川會答應的這麽快，沒說要想一想，沒說自己心裏很亂之類的話，不過江涼川的表情也太奇怪了，眼神也空洞，就這麽僵持了幾秒，他等着江涼川再次開口。

幾秒後，江涼川的表情有所緩和，似是思維已經恢複。

于是沈渡聽見了讓他滿臉黑線的一句話。

“那包養費1000元是不是不給我了。”

北方的夏天來的異常的慢，寒風雖去，涼意還在。轉眼江涼川已經在沈渡家住了三個月了。

兩個性格，生活習慣，作息時間都不和拍的大男人住在一起這麽久，竟異常的和諧。

兩個人約定，雙方家長都不隐瞞，實際上沈渡之前就騙家裏人江涼川是他男朋友，江涼川之前也跟母親和妹妹介紹過沈渡了，現在就都順理成章的不用解釋了，兩個人不忙的時候會抽時間回雙方父母家，就像兩個結婚不久的小夫妻一樣，沈青舟不反對兒子的感情對象，他畢竟是很滿意江助理的為人的，沈渡的繼母和妹妹對江涼川是格外熱情的，江涼川就如同百裏挑一的兒媳婦的存在。江家對沈渡也是客氣有餘，熱情不足，沈渡倒也不在意，他知道江涼川上一段失敗的感情，江母和妹妹對此應該是心有餘悸的，怕江涼川再一次受傷。

在公司兩個人還是不公開的關系，回想沈渡在他們關系突破的當天早晨就差點在全公司的大群裏發文，內容為“公司最新決議，任命江涼川為新一任（雖然之前也沒有）總經理男朋友，有參與公司的發展方向，股權分配等重大事項的決策權，望各部門配合新晉的總經理男朋友的各項安排。”幸好江涼川在書房找資料時看見了沈渡還沒點擊鼠标發送鍵的手，否則沈總好不容易到手的男朋友就沒了。

“沈總，您是偶像劇看多了，還是小說看多了，現在言情小說都不敢這麽惡心人了。”江涼川手疾眼快的把沈渡微信群裏即将“昭告天下”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删除了。

“江助，你現在膽子大了，竟然對你的上級我---要下發的公司決策指手畫腳，不對，你這應該叫後宮私自幹政，在古代是要獲罪的。咱倆正常談戀愛，怎麽不能讓別人都知道啊？”沈渡一門心思的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終于不是單身狗了，滿心歡喜，滿含熱情，現在滿肚子委屈。

江涼川真的不能理解，當了近三十年直男的沈渡，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接受自己喜好同性的事實，這點他已經不想去思考了，指不定哪天睡覺頭磕到床頭就又直回來了，可是他為什麽會認為所有人都會理所當然的接受呢，這個社會已經進化的這麽文明了嗎？

江涼川搬了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老父親一樣的語重心長的對沈渡說：“第一，倆家的父母能接受，是因為他們是我們倆的親人，是真正希望我們能幸福的人，可是公司的同事不是，之前所有人也就捕風捉影的傳一些八卦，都沒什麽，但是真正公開就是另一回事了，說到底談戀愛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沒必要告訴外人。第二，你的朋友圈那些太子黨，他們才不會在意你今天床上的人是不是和昨天不一樣，圈子裏的事也不會向外傳，所以不重要，可是如果和我們有商業往來的這些人都知道沈總你和自己的男助理搞在了一起，這個事雖然不新鮮，但是說出來會不好聽，你會變成他們酒桌上的笑話，你想想自己曾經用完整平洗手液的事就能明白了，”江涼川傾身向前，伸手握住沈渡骨節分明的手“哪天我們分手了，也不會很麻煩不是嗎？”

沈渡聽見分手兩個字，手輕輕的顫了一下，心髒突然被拉扯着，他望向江涼川平靜的近乎理所當然的臉：“咱們倆确定關系才35天，我是哪做的讓你不滿意了，讓你能說出分手兩個字。”

空氣一度冷了下來，六月晚風漸涼，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沈渡覺得有些冷。

“所有的感情到最後都是要煙消雲散的，只不過有人因為責任和習慣繼續維持茍延殘喘的關系，有的人則遵從內心，轉身就離開了。我希望我們能做後一種。”江涼川依舊那麽平和的敘述着。

風似乎更大了，吹的樹葉沙沙作響。

沈渡心裏某一處驟然的冰冷了，像毫無防備被扔進冰水中的殷紅赤誠的鐵塊。

江涼川說完，起身走到書房門口，他沒看見的是，身後的沈渡悄悄的舉起手機，拍了一張江涼川背影的照片。

一分鐘後，在沈渡主卧中的江涼川的手機微信提示音想起，公司微信大群裏，身為公司總經理的沈渡剛剛發了一張照片，下面是簡短的幾個字“我男朋友的背影很好看”。

江涼川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套淺灰色居家服，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放下了。

夢裏的時間線很模糊，但是聲音和面容都異常清晰。

大學圖書館裏的兩個男生，并排坐在明亮的靠窗位置，20歲的江涼川，青澀卻已顯露超脫旁人的英俊白皙的臉，旁邊是那個和他牽絆了八年的男人，彼時同樣年輕硬朗的面容。

桌子下的雙手十指相扣，和好的隐藏在寬闊的木制桌面下，年輕的江涼川略帶羞澀的笑着，看着，他的愛人即使只坐在那裏，就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突然對面有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握着的手陡然松開了，對面的同學和他們打招呼，江涼川什麽也沒聽見，只覺得手心越來夜涼。

“對不起，小川，我們的關系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樣對咱們倆都好。”

“我明白的，我沒事。”

我沒事，無論是看見你收到女生情書的時候，還是不能陪你在操場肆意奔跑的時候，無論是面對你被家人安排相親的時候，還是我被問及情感永遠都回複單身的時候，我都沒事。

永遠要用好朋友的身份，做背光裏的愛人，原來有些人的愛情是不配放在陽光下昭示的。

早上江涼川是在沈渡回複微信的聲音中醒來的。

“你看看微信群，大家都在撒花哦。”沈渡在旁邊眉飛色舞的敲擊手機鍵盤。

江涼川拿起手機，公司大群未讀信息一百多條，都是員工們祝福總經理脫單，祝福長長九九這一類的信息，甚至設計二組總監發了個“早生貴子”的消息，應該是反應過來不對，也來不及撤回了，後面配上幾個臉紅的表情，極其顯眼。每條祝福後面都有沈渡專門回複的“謝謝”兩個字。

“怎麽樣，江助理，有沒有即将母儀天下的準備？”沈渡看起來心情無比的好。

江涼川無奈的扔了手機，再次鑽回被子裏，順勢把頭也埋在了進去。

不過，這種在陽光下曬愛情的感覺，也挺好的。

江助理在被窩裏偷偷的笑了起來。

兩個人開車到公司地下車庫，下車後的江助一直在沈總身後磨磨蹭蹭的走着，看得沈總極其不耐煩，牽着他的手就往公司走。

“沈總早，江助早。”

“沈總早，江助理也早。”

“恭喜沈總，還有江助。”

幸好沈總在進公司的前一秒松開了江助的手，不過如潮水般湧來的問好聲和一張張帶着微笑和了然的臉，還是讓江涼川幾度社死。

他覺得讓他在夜店的中央舞池半裸胸膛，對着猛男，帶着極致挑逗的眼神的勾人，都比現在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