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三五七

一三五七

婚禮結束後，大家移步至宴會廳享受中西結合的婚禮宴席，沈渡從頭到尾心裏都別別扭扭的，根本無心婚宴裏你來我往的應酬，于是獨自一人來到酒店大廳的茶水吧坐了一會，沈渡輕輕攪着面前的咖啡，放下勺子後右手開始不經意的摸索着左手中指的草編戒指，才想起來出門時被江涼川以太過寒酸強行摘下去了。

“沈總找你呢？”內廳的江涼川不久後也跟了出來。

“我們以後的婚禮，能不能就我們兩個，反正來的人有幾個是真心祝福的呢？”沈渡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看向江涼川。

江涼川心裏微微一震，這是沈渡第一次提到有關他們之間婚姻的問題，說實話，江涼川沒有想過，中國沒有同性結婚這條法律，即使有，他跟沈渡能走多遠他根本沒想過，遙遠而飄渺的東西，不占用江涼川的考慮範圍。

所以不用思考，盡力敷衍：“好。”

沈渡聽不出敷衍，他也沒那麽想，他看着江涼川空空的右手無名指：“到時候就戴我編的那對戒指。”

江涼川笑笑，依舊輕聲附和着：“好，都聽你的，”江涼川又恢複了助理言聽計從的本性“別讓老沈總等久了，我們回去吧。”

江涼川本來是背對着酒店大堂的，起身轉頭時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酒店門口，只見一個修長的男性背影轉瞬消失在奢華的旋轉門後，消失前的一瞬，江涼川竭力控制住呼吸，用0.1秒的時間辨認了一眼男子左手腕的袖扣，可是這麽遠的距離，怎麽能看到呢。

沉重的氣息充滿了整個胸腔，三年沒見，可即便是剪影，他也能一眼就辨認出來，那種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時間劃到九月末，馬上就是十一長假了，沈渡的公司無論再忙，都不克扣員工的法定假期，于是十一之前大家變得格外忙碌，都想忙完之後有一個舒心的假期，萬達那邊又發來了重磅消息，他要訂婚了。

沈渡剛在電話裏聽到萬達說“訂婚”兩個字時，他是懵的，主要他懷疑最近也不是春天，大家怎麽都急三火四的戀愛結婚，再說萬達那麽一個不定性的，莫非也是家族聯姻。但是萬達鄭重其事的告知沈渡，絕對不是利益婚姻，他這次是真的找到真愛了。

對方是個醫生，但是不是普遍意義上的救死扶傷，因為她是治療人們心理的，據說萬達有段時間對揮灑鈔票的日子極其迷茫，于是鬼使神差的挂了個心理診所的號，對方和萬達同樣三十歲，但是無論相貌還是超凡的談吐都在幾次診療中擊中了萬達多年蒙昧的心。

以上是萬達自己的闡述，沈渡覺得萬達應該是添油加醋編排過的，不過這些都不妨礙他接了萬達給他介紹的生意，并且以談生意為名晚上約着見見這位新嫂子。

餐廳定在他們常去的一家中餐館，菜品主要以北方菜為主，符合萬達無肉不歡以及沈渡不吃辣的口味，江涼川本不想去的，這是他和沈渡公開之後第一次私下裏見沈渡的朋友，江涼川總覺得在外人看來，自己隐藏性取向當了兩年的助理，如今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掰彎直男老板，多少讓人懷疑是不是多年處心積慮，暗中勾引的結果。

可是和工作有關，有沒法推辭，沈渡倒是樂的把江涼川以戀人身份介紹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約定的晚上八點，包間裏的圓桌上還沒上菜，萬達是那種早來一分鐘都覺得自己虧了的人，沈渡和江涼川都習慣了。

當江涼川正想着要不要把電腦拿出來看看資料時，包間門被輕輕推來，萬達攜着心理醫生款款走了進來。

萬達一進來，眼神都沒給沈渡，直接朝江涼川走過來了：“江助理真是越來越帥了，給我們老沈當助理很辛苦吧，看這小臉都累瘦了。”接着手還不忘在江涼川的手臂上握了一握。

江涼川已經習慣了，萬達以前據說也是葷素不忌的，當年剛看見江涼川第一眼，就問沈渡這人能不能追一追，沈渡當時覺得江涼川是個正經青年，對着萬達的屁股給了兩腳，這事就過去了。

“萬總關心了，沈總還是對我很照顧的。”江涼川嘴上迎合着，左手輕輕把萬達的手握在胳膊上的手推了下去。

萬達不禁腓腹，可不是照顧嗎，當年不讓我追，現在自己把人拐到家裏了。

沈渡這邊已經酸上了：“行了行了，你後邊的美女還晾着呢？”沈渡擡眼示意萬達介紹後邊笑臉盈盈站着的未婚妻。

萬達把人推到前面，是個長相出衆身材高挑的知性美女，齊耳短發，一身不算太正式的襯衫長褲套裝，沒有多餘的配飾，和萬達以前交往的那些女孩本質上存在差別，萬達眼裏柔情擋不住：“董五七，職業是心理醫生，我當時聽到她名字的時候就覺得我遇得到了這輩子尋找的人，吾妻。”

萬達又一記含情脈脈的眼神給了對方，女孩大方的向前一步：“我叫董五七，五是一三五的五，七是一三五七的七。”

沈渡站得靠前，先和數字女孩握了握手，等到江涼川時，兩個人的手都停在了半空，又是故人。

董五七覺得江涼川應該是不願意大家知道他曾經看過一年的的心理醫生，否則診所裏怎麽各個病人都要簽保密協議呢，于是對視了兩秒之後，她剛要以初見的姿态說話，沒想到江涼川先開了口。

“董醫生，好久不見。”

落座點菜，兩人簡單到極致的介紹了一下曾經江涼川狀态不好曾經給董醫生當過病人，之後又調侃了一下董五七的名字由來，原來只是因為是五月七號生日，不是因為父母是數學老師。

一頓飯聊了萬達介紹的上海的工程項目，談了萬達和董醫生的戀愛經過，說了說最近他們幾個太子爺圈裏的八卦，期間萬達依舊是口無遮攔，半點沒有要掩飾自己素質和文化都不怎麽高的實情。

江涼川本來就是來工作的，跟工作無關的他就找個理由出去了，衛生間的洗手池前，江涼川擡頭，看見旁邊補妝的董五七。

“你不太像會喜歡萬達這個類型的？”江涼川不是挑撥離間，他跟董醫生也算是有些故交，也曾幾次在出了診所後看見那個來接董醫生的男子，溫文爾雅，跟萬達絕對兩種人。

“我也沒想到你還活着，我當年真的對你無能為力，我以為你後來再也沒來過是自殺了呢。”董五七也很直接了當，她對當年這個病人記憶猶新，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徹底否定自己的價值，她必須承認，她幫不了這個人，幫不上任何忙。

“我後來不去看病，只是因為沒錢了，你別多想。”江涼川覺得需要跟這個當年竭力治好自己的醫生好好交代一下。

董五七收起了粉餅盒子和口紅：“這個沈渡，他能治好你的病嗎，不過你現在确實看起來挺幸福的，能感受到他很愛你。”

江涼川拿起旁邊的硬紙巾擦了擦手：“我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還要活下去不是嗎？”

董五七朝江涼川笑了笑：“你還記得當年你總遇見的那個接我下班的人嗎，我們也是在一起五年的時間，不過分手不過是兩個人覺得平淡了，不想再繼續了，其實是你給我的勇氣讓我提出分手，我想着你八年的感情都能結束，我這種已經淡如水的感情真的就沒必要在堅持下去了，對雙方都是浪費。”

江涼川心裏五味雜陳，自己是不是釋放了過于消極的信號：“雖然聽着像是我幫了你，心裏還是覺得抱歉，沒有我你們是不是還不一定會分手。”

董五七轉身靠在大理石臺上：“分了好，能去尋找新的機會，你看我現在挺好的，你問我為什麽喜歡萬達，他讓我覺得世界真實，燦爛，和他走一程我開心。”

開心，江涼川品味着這兩個字，走廊外的喧嚣聲不時傳進安靜的洗手間，人生鼎沸的飯店裏，每個人仿佛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