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跳舞

第10章 跳舞

不到六點，天邊已經被晚霞染紅，路燈紛紛亮起。

秦覓預訂的餐廳是在榮城最高的大廈頂層的雪雲餐廳，在那裏，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大半個榮城的夜景。

小秦總選了一個靠窗的雙人位置，前菜、主食、甜點一道道被端來，沒有什麽重口味的調料，卻能讓人感到餘香在口齒之中久久不散。

香草冰激淩被裝在精致的杯子中，白巧克力澆築而成的鳥巢墊在冰激淩下面，好像是一窩鳥蛋，上面還撒了松子與杏仁兒碎。

郗陽手裏拿着把勺子，正尋思着該怎麽破壞這麽精美的造型才好。她不經意間擡頭一看，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

“下雨了。”

秦覓聞聲擡眼望去，只見窗玻璃不知何時已經被雨點打濕。

在燈光之下，還能看到雨落下的軌跡，還走在街道上的人有的撐起傘擡起頭來看着雨滴不知在思索什麽，有的裹緊了風衣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明天要開始冷了。”郗陽忽然提醒道，“要記得多添衣服。”

“好。”

秦覓剛應了一聲，還不等她說第二句，餐廳裏原本舒緩婉轉的輕音樂突然停了下來。

正坐在餐廳裏的大部分的食客們疑惑之際，位于整個橢圓形餐廳最前方的幕布緩緩拉開，一整個樂隊在衆人面前亮相。

和之前平和的畫風不一樣，樂隊帶來的是一支輕快歡樂的舞曲。

雪雲并不是什麽嚴肅正經、氣氛沉悶的餐廳，相反這裏一直是受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喜愛的地方。

在樂隊前方是個舞池，已經有不少人邀請自己的舞伴兒上去跳舞了，甚至還有一家三口齊上陣的，更是有不少人專門挑在這個時候過來想要表白的。

雪雲的樂手們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上來演奏，大提琴、小提琴、鋼琴……樂手們奏響樂器，預示着舞會的開場，而舞池前的幕布也會被打開。

這裏不講究什麽探戈或者華爾茲，也沒有任何專業可言，大家很多都是感覺氣氛到了，或者被同伴生拉硬拽去跳舞的人，明明只能胡亂在舞池裏旋轉，臉上的笑容卻從未消失。

郗陽眼前一亮，邀請道：“學姐，咱們也去跳舞吧。”

*

郗陽小的時候學過很多東西，游泳、網球、乒乓球、街舞、華爾茲這些都不在話下，小秦總之前在聊天時就聽她說過。

可那個時候秦覓完全不知道她的這位網友現在出行需要靠輪椅，腰部沒有力氣，別說站起來，能保證坐在輪椅上不滑下去都已經算是努力練習後的結果。

所以……現在這樣，她還能跳舞嗎？

小秦總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堵堵的感覺，明明她應該像是這個年紀的所有女孩兒一樣，擁有健康的身體，但現在一切都是妄想了。

但秦覓還是沒有拒絕郗陽的邀請，她牽着郗陽的一只手，兩人慢慢走向了舞池。

舞池裏的大家見到又有人融入的他們，很默契地為新同伴騰出了空間來，秦覓看着眼前的舞伴兒，也沒有問接下來該怎麽跳。

很多時候女生之間是可以搭伴兒跳舞的，例如齊苒和她舞伴兒小竹姑娘，兩人因為身高原因找不到男舞伴，于是她倆就直接成了對方的舞伴兒。

現在的舞池裏就有不少閨蜜兩人一塊兒來跳舞的，當然也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獨舞，但是跳舞雙方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的情況，還真是很少看到。

郗陽将兩人交纏的手稍稍擡了起來，這好像就是一種訊號，她一只手控制着輪椅後退，秦覓就跟着向前走了兩步。

伴着音樂的節拍，兩人一坐一站，跳起了雙人舞。

舞池裏的大家有意挪出更大的地方，來提供讓輪椅可以活動的空間，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此時此刻卻好像能讀懂彼此的想法。

樂曲時而激烈，時而低沉，大家随着曲調的變化邁動步伐。

秦覓只是略微了解過最基本的交際舞，剛開始還無法跟上郗陽的步伐，但沒用多長時間，她們就熟悉了彼此的動作，也跟上了樂曲的旋律。

秦覓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她配合着郗陽完成了一個還算高難度的轉圈兒動作，又将人拉近了自己。

兩人的距離也已經變得無限接近，明明因為坐姿與站姿的問題不能緊密相貼，卻又好像比交際舞的姿勢更加親密。

此時這支曲子也接近尾聲，好似從洶湧的激流變成了細細的涓流，人們的動作也随之慢了下來。

郗陽兩人不知何時已經身處于舞池的中央，還有許多人駐足觀看兩人翩翩起舞，在樂曲終了之時還獻上了零零散散、卻發自真心的掌聲。

很快又一支風格完全不同的曲子響了起來，小秦總跟郗陽手牽着手回到了座位，倒不是在意大家善意的目光，主要是她倆那還一口沒動的香草冰激淩就要化了。

一曲結束後重新回到座位的人不算少，還有不少人剛剛加入進跳舞的人群中去，餐廳裏的氛圍依舊歡騰。

小秦總原本還在為郗陽沒法兒在跳舞的事情惋惜，畢竟她還聽說郗陽曾經獲得過省裏舉辦的舞蹈大賽的二等獎，郗陽本人提到跳舞的時候也挺歡喜的樣子。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是小秦總想錯了。

郗陽不是不能跳舞了，只要她想跳，随時都可以跳。

郗陽正在興頭上，已經發出了下一次的約會邀請：“咱們下次去體育館打網球吧。”

秦覓有點兒驚訝：“打網球？”

“你怎麽一副沒想到我還能打網球的樣子？”郗陽朝她眨眨眼，好似有些委屈，“這個還是殘奧會的比賽項目啊。”

小秦總：“……”至少她們郗陽還挺敏銳。

別說殘奧會，小秦總壓根兒連奧運會都沒關注過。

但是她很能引導話題：“好啊，那你帶我去選個合适的網球拍吧。”

于是，兩人又就着網球的話題聊了起來，最後一口香草冰淇淋還是融化在了杯子裏。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餐廳內的大家依舊伴着或舒緩或輕快的曲調，享受着此刻足以用無數美好的形容詞來點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