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花廳內，幾個長輩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是以唐秋雨才讓唐無雙到外面去，平息那些不必要的争執。

唐秋意對此很是不滿，“唐秋澤人在宮裏都能讓他徒弟回來攪弄風雨，不愧是深得陛下寵幸的。”

唐秋雨低聲勸她：“不過是玉寧胡說了幾句，不必計較。”

唐秋意美目瞪向唐秋雨，“不是你的徒弟，你自然是不計較的。”

“我對他們幾個都是一樣的。”

唐秋意哪裏會信唐秋雨這假模假式的客套話，張口就要嗆他。

席上的三個長老打斷了唐秋意，“秋意，不過小孩打鬧，再糾纏下去，只怕又要在門內你鬧起腥風血雨了。”

這三個長老都比唐秋雨兄妹倆年長，已經多年不曾管事。他們三個中，兩個出身經閣，一個出身器堂，都曾是唐門的中流砥柱。烏長清與他們不同，并不隸屬于任何一堂，只是幫着草堂教書救人。

出身經閣的唐海須發皆白，是在座長老最為年長的，眼見席面上也沒有外人，他也不忌憚什麽，有話直說了，“唐麒他們幾個這次回來，門內就不太平了，尤其無雙的身子，依我看，該進行的儀式不能再拖，否則夜長夢多。”

此話一出，幾人倒是默契一致，唐秋雨道：“多謝海師伯提醒，聖子之事，我從未有過懈怠。”

此時，烏長清默默喝了一杯燒酒。

唐秋意看着唐秋雨，不禁諷笑。唐秋雨看向她，“年後你同我進宮，許久未見陛下，有些事情還須你來向陛下禀報。”

唐秋意無謂點頭，“自然。”

前廳，姜絨被唐淩殊那突兀的親昵夾菜行動哄得忘了唐玉寧做的混事，迷迷瞪瞪地繼續胡吃海塞。

飯後，衆弟子要麽回到各自的院裏，要麽就在聚英樓旁的彩映園裏圍着篝火守歲，彩映園是整個唐門裏唯一一處還算有閑情逸致的園子，裏面種着數十種觀賞花草，春日裏百花齊放，比後山還要美。

唐秋意門下是一貫有守歲的習慣的，唐麒唐沐雨帶着姜絨在亭子旁找了一處草地坐下，篝火早早燃起，坐在旁邊并不寒冷。不遠處，唐淩殊帶着幾個弟子支起一個架子烤肉溫酒，“守歲辛苦，大家邊吃邊守吧。今晚我請各位兄弟姐妹喝個痛快！”

在場弟子都忍不住贊嘆少主大方，剛剛吃團年飯的時候還和他們坐在前廳給他們敬酒，可是比其他幾個堂主要懂人□□故。

姜絨吃飽了就容易犯困，歪歪扭扭地坐着靠在唐麒肩上聽唐麒和唐沐雨說話。

“東臨劍派的賬已經收回來了，人也抓得差不多了，總算可以過個安穩的年了。”唐沐雨說着躺到地上，也不怕涼。

姜絨想起這段日子唐沐雨總是忙得見不着人，剛剛吃飯的時候還來遲了，“二師兄辛苦了。”

唐沐雨哈哈一笑，擡手揉姜絨的腦袋，不過很快就被唐麒給瞪了。

“別忘了幫絨兒拿他那一份回來。”唐麒叮囑。

唐沐雨：“這不必你說，都已經登記了，過幾日把票兌出來就送到草堂去。”

唐韻站在烤肉的架子旁大喊：“絨兒，你們喝不喝酒，一會兒肉也該烤好了。”

姜絨朝唐韻擺手，“我不吃了！”剛剛吃太多了，現在可裝不下。

不遠處，院子裏與山中河流相接的草地上，唐淩殊和披着大氅的唐無雙并肩站在一起，在月色下依偎的身影，看着真讓人羨慕。

姜絨的視線停在二人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而他身邊的唐麒突然站起來，失去支撐的小腦袋差點栽到地上。

還好唐沐雨及時拉住他，“小心點。”

姜絨擡頭看唐麒，“師兄？”

“你呆在這裏別跑。”唐麒留下這麽一句，便徑直朝唐淩殊二人走去。

唐沐雨坐起身，拍拍自己的肩膀，“來，靠二師兄這兒。”

姜絨撅起嘴，臉上的難過和酸楚根本掩飾不了，但是嘴上他還很倔強地拒絕了唐沐雨。

“喲，草堂堂主不是衆星捧月的嗎，怎麽連你最愛的師兄都不理你了？”

姜絨都不用轉頭就知道這個讨厭鬼是唐玉寧。

“哎，怎麽不說話？氣傻了是不是？”

姜絨扭頭看他，“你幹嘛老是找我麻煩？”

唐玉寧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坐在姜絨身邊，姜絨敏捷地挪了屁股向唐沐雨那邊靠。

“哼，你還嫌棄我呢？”

“唐玉寧，你們煙堂可沒幾個人在家裏。”唐沐雨警告他，煙堂家裏沒人，可他們刑堂器堂草堂人一大把。

“咱們唐門什麽以人多少論輸贏了，何況，我煙堂随便一個火器就能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

“看來确實是在宮裏吃皇糧吃多了。”

姜絨擡手往火堆裏丢了塊木柴，火星子突然迸出來，彈向唐玉寧面部。唐玉寧不悅地揮揮手把火星子揮開，“姜絨，你這麽多年了還是跟個孩子似的，憑什麽當一堂之主，腦子空空什麽都不懂，也就唐麒能忍得了你，不過，過不了多久，唐麒也不會再忍着你了，笨蛋！”

“你才是笨蛋。”姜絨低聲反駁。

唐玉寧冷笑，擡手欲與姜絨交手，只是剛要發力，手掌竟然一陣劇痛，整個手掌的關節都動不得了！

唐玉寧痛得直抽氣，突然意識到剛剛就是用這個手揮開火星子的，“姜絨！你給同門下毒！”

姜絨捧着臉一臉無辜，“玉寧師兄，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你！”

唐秋雨和唐秋意一進院子就聽到唐玉寧的叫聲，趕忙過來看。

唐秋雨問：“怎麽了？”

唐玉寧惡狠狠指着姜絨：“姜絨給我下毒，我手動不了……”

然而在衆人眼裏，唐玉寧的雙手可不要太靈活。

“怎麽會這樣？”

“師父，玉寧師兄罵我是笨蛋，還誣陷我給他下毒。”姜絨立刻起身向唐秋意撒嬌。說他笨的人，都要嘗嘗他草堂堂主的厲害。

“唐玉寧，你一回來就在席面上鬧事，是不是姜絨太過和善你們就覺得他柔弱可欺，以為怎麽欺負他都不會有事？！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刑堂長老嗎！”

唐秋意真的動怒了，早先她就想收拾唐玉寧，如果不是唐秋雨這個老狐貍在那兒假好心擺譜兒，她早一巴掌把唐玉寧給扇出內傷，再拖去刑堂好好教訓一頓！

“我……秋意長老，您怎麽能颠倒黑白呢，難道因為姜絨是你弟子，你就能這麽不講理嗎，您是刑堂堂主，您這樣如何服衆！”唐玉寧氣憤極了，他師父就算不在家，他也不是能任人欺負的！

“哼，你這張嘴倒是很能辯駁，在宮裏沒有學到什麽真本事，倒是把勾心鬥角的下作手段學了十成，一回來就想在門中興風作浪，如果今天刑堂不帶你回去好好學學門規，倒真是不能服衆了！”

“等等！”唐秋雨連忙止住唐秋意暴躁的舉動，“今天除夕，不要如此劍拔弩張，玉寧，向絨兒道歉。”

“我道歉？！”唐玉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門主竟然讓他道歉？

“師伯，”姜絨突然說話，“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但是他說煙堂一個火器就能把我們刑堂器堂草堂打得落花流水，我很想驗證一下。”

唐沐雨沒想到姜絨會說這話：“絨兒你……”

“玉寧師兄好像很不服我能成為一堂之主，我這些年是不是也沒有和人正經打過架了，反正我們小孩胡鬧一場也沒事，不如，明天我們切磋一把，看看誰有資格當這一堂之主吧。”

姜絨臉上滿滿都是自信，而且一點也沒有記恨唐玉寧的樣子。

這讓衆人不得不相信他同情他，誰都知道他身體不算強壯，半路跟着烏長老學岐黃之術，在武藝上比不上唐麒和唐淩殊。現在唐玉寧竟然還要仗着火器的殺傷力欺負他一個草堂堂主，妥妥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一個。

“也罷，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氣，明日你們便切磋一場，但切磋時不能傷對方性命，切磋結束要握手言和，能做到嗎？”唐沐雨看着兩人，主要是看着唐玉寧，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裏透出一股令人無法反抗的威懾力。

唐玉寧一時之間被震住了，只能點頭答應。

姜絨卻是神色輕松，“我當然可以做到。”

兩方都點頭答應了，那麽無論有什麽恩怨都要放到明天去解決，今晚還是要和和氣氣的一起守歲。

唐無雙看向身邊的唐麒，“你不過去嗎？”

唐麒低頭看他，“對付唐玉寧嗎？”

唐無雙點頭，“絨兒性子太過軟和，玉寧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

“他不需要。”唐麒的眼睛很專注地看着唐無雙，“但你需要。”

需要什麽？唐麒沒有說完，但是唐無雙莫名被唐麒的注視引起一陣心動，細細品味這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唐麒的心裏，需要被保護的人只有他，姜絨并不在唐麒需要保護的名單中。

“比起這些無趣的争吵，無雙，你應該知道有更重要的東西要說。”

唐無雙不禁羞澀地低下頭，“年前，烏長老給我用了五次藥。”

五次，再有兩次，事情就無可轉圜了。

唐麒看向唐淩殊，唐淩殊臉上滿是擔憂，但唐麒并不在意唐淩殊那多餘的情感，冷冰冰地問：“你們在謀劃什麽？”

唐淩殊冷下臉：“暫時無可奉告。”

唐麒突然一手扯住唐無雙，将他帶走，那突然的霸道行徑讓唐無雙措手不及，但是唐無雙并沒有生氣，只是柔聲請求唐麒：“阿麒，你輕些。”

“唐麒，你站住！”

“我和無雙也有些話，對你無可奉告。”唐麒并不給唐淩殊機會。

而唐無雙的舉動更是讓唐淩殊難以置信，唐無雙竟然擺手拒絕他的跟随。

姜絨此時和唐韻唐沐雨坐在烤肉旁的小桌子，唐韻把剛烤好的五花肉遞到姜絨嘴邊，“絨兒，快吃，烤肉放了孜然粉，都是堂主從西域帶回來的，可香了！”

姜絨的視線卻被唐麒和唐無雙吸引，他怎麽也沒想到唐麒會這麽主動去拉扯唐無雙，即便以往唐麒願意向唐無雙示好，但是唐麒也不是那種別人擺出冷臉還硬要勉強的人，這有損唐麒的自尊。

可是現在他竟然強行拉着唐無雙。

“哦對了，堂主還給了我一壇葡萄酒，這可是西域名酒！絨兒，來，快嘗嘗，只有一壇，可別被其他人喝光了！”

姜絨低頭猛地拿過杯子一口悶了，辛辣又酸甜的果酒入喉，姜絨痛苦地皺起一張小臉。

唐沐雨連忙拍拍他的背，“酒不是這麽喝的，要醉人了！”唐穎看到了連忙給他遞一杯溫水，“快喝點水緩緩！”

姜絨耍起小孩子脾氣扭頭拒絕，不但不喝水，還向唐韻要第二杯酒，“我師兄帶回來的酒，我就要喝！”

唐沐雨立刻怒目瞪向罪魁禍首，唐韻拿着酒壇的手放也不是擡也不是，思索片刻後，唐韻還是計算出輕重，“絨兒，咱不喝了，喝多了可得頭疼。”說着就把酒壇遞給器堂的弟子，讓他趕緊拿走。

姜絨生氣了，感覺腦袋也被氣暈了，臉蛋紅彤彤的，怒道：“你們欺負我！”那聲音軟軟綿綿的，一聽就知道他在撒嬌。

唐沐雨扶額，好啊，一杯倒啊。

唐麒回來時，看到場面就是姜絨被唐沐雨死死摟着，但還要拼命掙紮想鬧事。

唐麒毫不猶豫朝幾人興師問罪，他一個眼神過去，唐韻立刻坦白。“您的葡萄酒，一杯，醉了。”

仆從小冬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把姜絨的毛絨大氅遞給唐麒。唐麒看了眼唐沐雨，唐沐雨只能松開姜絨站到一邊給唐麒騰出位置來。

“姜絨。”唐麒低沉的聲音在姜絨耳邊響起，姜絨迷茫地看向唐麒，但是看到人了，小臉變臭，并不是很想搭理這個人。

唐韻和唐穎難得看到唐麒吃癟的樣子，更難得的是吃癟之後唐麒還得把人包好背起來送回去。

“沐雨師兄，絨兒會被打嗎？”唐韻拿着烤肉，很是擔憂。

唐沐雨一把搶過他的肉，“你不如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