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羞恥

羞恥

婚紗照是她一早就見過的，精致妝容配上後期制作，還有嬌小纖瘦的身段，也算一個小美人。尤其那樣微卷的劉海，在她笑着時，也是有些妩媚的。

可是坐于對面的女人，方才的抓狂無忌，這會兒沉淪黯然，已然将她的分數打到最低。

她身上的粉色連衣裙和腳上的高跟鞋都是一眼能看出牌子的，便是垂落的發絲也曾被仔細的打理過。

“你是一直想要活得自信精致的，只是一直缺了些什麽，對麽？”

許筱緊盯着她，漆黑的瞳仁旋渦未名，要人移不開眼光。她幾乎是被迫般自發的回應道，“我也不知道，我以為……”

“你以為是你的丈夫不夠愛你。”許筱微微揚了下巴，姿态是無可挑剔的篤定坦然。“你以為這種不夠愛的愛，讓你沒有安全感。方才我問你童年，你的回答算是細致，可是有關于你的爸爸媽媽，你一句話帶過。想來，他們的關系也并不如他們表現出來的和諧吧！”

這個女人的家境，許筱是了解一些的。

早些年也算是平常家庭，只是有兩間門面房和家裏的一套老房子。可是後來趕上拆遷，再加上父親做生意突然發了財，是以一夜之間躍居中上等。

簡而言之，就是暴發戶。

她根子裏還是幼時的環境和教養，一身名牌也未能讓她站得多麽直。

“也許吧！”女人淡淡應着，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你的父母，有一方出軌了嗎？”許筱看着她，不錯過她任何的小動作。

女人整個人僵住，愣了愣，才猛然擡起頭，面目陰狠的看向許筱，“你調查我？”

許筱看她聲嘶力竭的模樣，如看一個小醜一般，猝然笑了。“王娜！王小姐，你忘了麽？你是原配。該是你去調查別人才對。”

“果然！”王娜猛地站起身，“你果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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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在同許筱握手那一刻，她已然知道了自己落敗了緣由。即便，她在訂婚當天就領證成為了王太太。

可是這一場婚禮，王彥良還是逃了。

許筱同她想象的那般死纏爛打的女人全然不同。甚至于，她才像是那個被小三找上門來的原配。無辜，但又沒失了優雅。她一直等着許筱氣急敗壞的撕了僞裝的面具，結果，率先耐不住的卻是她自己。

王娜知道她輸了，單不說那張臉，便只是這樣的姿态和氣質，都是她比不得的。

“知道？”許筱無謂的笑笑，“我應該知道什麽？你的父母有一方出軌嗎？這些，不過是你說你童年過得極是快樂，卻又不願提及你父母之後，我猜測出來的。也不過試探一二，你便這樣大的反應。那麽，想來是真的。”

“你竟一點也不心虛嗎？”王娜難以置信的盯着許筱。

“在我和您丈夫的那段關系裏，我從未虧欠，如何心虛。”

“那我呢？我看了你那篇文章之後甚是還有所動容，想過要放手。可是你呢？你破壞別人的婚姻，難道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羞恥？”許筱冷哼一聲，“我有寫字以及發表在自己公衆號上的權利，也不曾指名道姓。當然，我承認，我就是想讓他不痛快。但如若你非要感同身受，我也很無奈。”

“呵呵呵……”王娜不可自已的冷笑，“虧他還總說你讀書讀得多，念到博士又如何，不還是連基本的道德都沒有。”

“王小姐！”許筱的臉色全然冷下來，“你不必站在道德制高點看我，當初可是他劈腿，是我成全了你們。不過你也放心，那篇文章已經是我因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往後的日子裏，我巴不得他消失。倒是你自己做的那件事，要我報警嗎？”

“你什麽意思？”王娜下意識後撤一步。

許筱凝着她，愈發想不明白王彥良到底是看上了這個女人什麽。只是因為她的家庭有更好的經濟基礎嗎？可是一夜暴富的人，資金能有多雄厚。

許筱一步步靠近她，“雖然已經過了幾天，但是那天的監控應該還是很好找的。無意傷人和故意撞車可不是一個概念，王小姐作為幕後主使，難道不清楚嗎？”

王娜愈發慌亂，“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是不知道你和那個男人的關系，但這事落在警察手裏，只怕一查便什麽都知道了。至于那個小男孩，怕也不是那個男人老來得子吧！”

“你怎麽知道的？”王娜下意識追問，話音一落地便慌忙捂住嘴。頓了頓，索性又全然豁出去的姿态，恨恨地盯着許筱，“對！就是我做的又怎麽樣？誰讓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典禮的？我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罷了，又沒有當真把你怎麽樣，你還敢告我不成？”

“你邀請我，偏又不要我真的去，這是什麽道理？”許筱笑笑，如同剛才同王娜握手時那般充滿了職業素養的淺笑。

王娜不知為何，看着她這般笑，總覺得心底發麻。果然，許筱錯過她，徑直走到桌前，摁下桌上的一個按鍵，冷聲道，“別看了，過來退錢！”

王娜聽罷，當下便沖過來，揚手便要給許筱一個巴掌。許筱緊握住她的手腕，“你盡可以打我，我進來時便打開了這個辦公室的監控。想來這麽簡單的案子，警方是很樂意破解的。”說着，沖她示意了斜上角的黑色攝像頭。

送走了王娜後，林然才晃悠到許筱面前，一臉擔憂，“你前些天被人撞了，要緊嗎？”

許筱瞧弱智似的白他一眼，林然當即轉了口，緊了緊領結極是正經的問她，“你怎麽知道撞你的那個人和王娜有關？”許筱現在神清氣爽，自是沒事了。

“我不知道啊！”許筱悠悠然開口，“不過是那天那個男人實在是有些特別。我好好的騎車在路上，就這麽被人撞了，且還趕了那麽個日子。你知道，是沒有巧合這回事的。我是有些懷疑王娜，但不确認。”

“這我就懂了。”林然微微颔首。

“尋常的撞車事件本不足為奇，但那個中年男人筆直恭敬的站着，若非軍人出身，便是受過一定的訓練。碼數如此高的轎車來撞她的小黃車，卻只是撞了個擦破皮。這裏面，若沒有些技術在，單是巧合是不足為據的。”許筱緩緩道，“況且，他抱那個小男孩的時候實在是出戲。那模樣不是親昵，而是小心翼翼。包括他整潔西服裏面襯衣上的油漆污漬，我可不認為一個開着別克的男人會親自盯着家裏的裝修。”

林然一屁股跌在許筱的椅子上，極是哀怨的嘆息，“怪不得老師最喜歡你。”

許筱懶得跟他争寵，只端了桌子上早已涼透的水往嘴裏灌，吞了一大口後才道，“其實就目前看來，王彥良愛王娜，比王娜要愛的多。是王娜心思太雜，想要的也太多。長此以往，只怕不得善終。”

“什麽？”林然愕然，嘴巴張的能盛下一個雞蛋了。“那你怎麽不告訴她？”

許筱放下水杯，頗是無奈的正色道，“老師沒有不喜歡你。只是……不喜歡你總是廢話！”老師不止一次說過，林然是他帶過最優秀的中國學生。可惜嘚啵嘚啵總像個“娘們”。

“還有……”許筱不得不提醒他，“這幾個月我就不接病人了，專職伺候沈大公子。”

林然看向她，形容間竟似是有難言之隐。末了，卻是什麽都沒說。許筱經由王娜這麽一折騰，也懶得深究林然如何那般晦暗如深的眼光。

許筱打電話問詢了江浩森有關沈水的拍攝進度，知曉沈水約摸要工作到半夜，便趕去了片場。

在這部劇裏，沈水難得出演了一回男二。戲份不多，但人設極好，正是時下流行的深情款款不求回報。許筱到達時，沈水正拍攝一場落雨的戲份。

大雨滂沱，書生打扮的男子一心為着心愛的女人，生生挨了一夜的大雨也緊抿着薄唇不言一聲。

沈水自然也是任由灑水車生生灑了大半夜。直至下一場戲，要面對女子時，竟當真有了些書生的憔悴。

碎發悉數貼在臉上，傲氣盡數收斂，他明明已經冷得發抖，墨色的眼眸依然散出濃烈的暖意。

書生看着女子，一步步後撤，言下仍是扯起梨渦，淺笑着抵死逞強，“無礙，只要小姐安好，小生便放心了。”

許筱的心跳附和着漏了幾拍，但還算争氣，在女主角滿目柔情被導演喊停之前，她已然清醒過來。暗嘆，沈水果然是個優秀的演員。

許筱看着沈水那般情形，總覺得他眉頭緊蹙的模樣，是真的生了重病，不似裝出來的。可她揪了江浩森探詢的話還沒問出口，沈水已經收了溫情，一臉冷漠的朝她看來。

是了，前一秒還是豐神如玉的絕妙男子，轉眼，就成了白無常。

他腰板挺得筆直，大步而來，錯過她徑直進了休息室。哪還有半分方才的頹喪萎靡。若非許筱觀察入微，瞧見他收進袖口裏的手指略略緊縮，大概真是信了他當真無礙這種事。

然而，她關切的話還未出口，沈水已是不知從哪拎出一張照片直直的放到她眼前。

“你喜歡我？”

沈水戳了戳照片，毫不客氣的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