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可笑

可笑

及至中午的時候,林舒然留他們兩人吃午飯,林峰得了許筱的授意,自然留下。

是很日常的飯菜。原本,林家男子從政,林峰的姑母亦是她這位表姐的母親早年嫁了位商人,便定居美國,但生活習慣上仍舊是中式的。只是林舒然似乎胃口不大好,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許筱也不曾吃太多,總歸是客人,姿态還是要端着。

吃過飯許筱在手機上打字給林峰看,“我需要到那個女孩的房間去看看。”

林峰同林舒然随口聊了幾句,看了眼許筱複又轉向林舒然道,“表姐,許筱一直有午睡的習慣,你看……要不讓她在琳琳的房間歇會兒。”

許筱聽他這般說着,不及多想,立時作出困倦的姿态來。縱然,她知道林峰的借口并不十分好。尤其,是要自己帶來的女伴入住剛剛離世的女孩的房間。

可是他已然說出口,許筱總不能糾正他,只好配合着撫了撫額頭,順帶着餘光清晰的看見,林舒然緊鎖的眉頭,和眼底真切的排斥。

許筱理解她的排斥,但那絲微弱的厭惡,便有些過了。

可是林舒然端了這麽久的姿态,縱是不情願,也是看着有外人在,不好直接指出林峰此番安排的不妥。

是極正常的少女房間,夢幻的粉色,還有許多布偶,衣櫃裏亦是一整排各式各樣的衣服。直到許筱聽見門外的動靜,立時躺到溫軟的床上時,眉宇陡然緊蹙。

許筱在房間裏呆了不過半個小時,便揉着腦袋佯作剛剛睡醒的模樣,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人面前各放着一杯茶,輕煙袅袅,還是溫熱的。

許筱坐到林峰身邊,随意的拿起他的杯子,一面咕哝着“好渴啊!”一面意欲往唇邊放。

“許小姐……”林舒然果然開口阻止她,“這樣怕是不大好吧!”

許筱擡眸,目光直直的看向林舒然,她眼底的鋒芒畢露,是明媚自信的光彩,全不似她剛出現在這裏時的安穩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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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然驚異的瞳孔緊鎖,正要多一句解釋,許筱已是如一個小女生一般,扯了扯林峰的袖口,“我有些認床,在這裏睡不好,我們走吧!”

林峰看得出她的眼色,當即起身告別。

林峰帶着許筱在回程的路上找了間僻靜的咖啡廳,要了單獨的包間,才嚴肅的看着她,“怎麽樣?表姐的病症可有什麽辦法?是否需要長期的心理治療?”

許筱擡眼看向他,驚異于他的小心翼翼。不由得下意識哼了哼,頗有些嘲諷的意味,“林少将,用人不疑。既然你高薪聘了我,就請坦誠相告,不必這般試探。”

原本林峰的意圖的确是關心表姐是否傷心過度,得了抑郁症,可是今日的情形,便是不懂其中門道的人也該看出些許。而林峰還這般遮掩,分明是不信任她。

林峰陡地被人戳穿,臉色一時有些難看。只好輕咳一聲,“你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就好,我定然知無不言。”

許筱的神色這才緩和些,然而形容仍是嚴肅的,果斷道,“你可有拿到琳琳的死亡報告?上面是怎麽說的?”

林峰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像是瞧着外星飛來的怪物。

許筱看他這般神情,心下已然有了答案,直接問他,“上面是怎麽說的?”

林峰艱難地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筱看他為難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忍心說出口。

她端了桌子上的酒杯,飲了一口清水,而後起身,意欲離去。

“許筱!”林峰遲鈍的叫住她,“你直接說,我受得住。”

許筱陡然轉過身,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這不是你能否受得住的問題,這是你……原本就知道的事。你是軍人,萬事最講究證據,你應該已經知道結果。只是不肯相信,所以才又去找了教授,對嗎?”

林峰跌坐在沙發上,沉重的閉上眼,“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許筱走回他的對面坐下,徐徐道,“首先,你帶我進門的時候,她眼裏是含着淚,可欣喜卻是沒能藏住。這一點,同我後來用你的杯子喝水,她有意見是一個道理。另外,你們用的那兩只杯子,是一套。表面上看起來雖然都是普通的米白色,但是把手處,有相映成趣的花紋。這是著名設計師羅斯的作品。我念書時,曾偶然間見過。”

“其次,林舒然嫁至美國多年,仍舊保持着在國內的習慣。這一點和她常年獨居在家應該有直接聯系。”

“你怎麽知道她一直是獨居?”林峰忍不住插嘴道。

“很簡單。”許筱莞爾一笑,“你同我提及她嫁至美國之事,面容很是冷淡。若非她過得不好,便是這些事在你看來不值一提。你想,自己的妻子因為喪女之事得了抑郁症,有關于丈夫,竟是不值一提。而她的家裏,幾乎沒有他們兩人的合照。僅有的一張,還是擺放在琳琳的房間裏,且放在衣櫃的隐秘處。”

林峰抿了抿嘴,聽她繼續道,“最後,吃飯的時候有一個細節,她因為傷心過度吃的很少,但是放下筷子後,卻又下意識地咽了口水。她的食欲,應該沒有那麽差。”

“還有,她放下筷子後,為了表示她是真心痛心女兒的離去,她絮叨了很多。”

“這有何不妥?”林峰不解的看着她。

許筱笑笑,“那你可還記得,她說了什麽?”許筱不等他答,便自顧自的說道,“她說,她真的很難過,覺得整個人都要窒息了,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她說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而後添了一句,說道,她真的很心疼琳琳,她還這麽小,就要受這樣的罪。”

“林峰,據我所知,琳琳的死亡方式,似乎有些痛苦。而她作為一個母親,下意識裏首先考慮的還是自己。”許筱身子前傾,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可是你知道,最緊要的那點,是什麽嗎?”

“什麽?”林峰緊緊地盯着她。

“琳琳的房間,門鎖是壞的,我看過鎖芯,并非近日的事,應是常年如此。并且,她的房間沒有一絲一毫的隔音效果。”

許筱站起身,餘下的話她突然不想說了。腦海裏兜兜轉轉除了那個可憐的小姑娘,便是她的豬豬了。豬豬看上的這個男人,實在不是最佳選擇。

“我們走吧!”許筱率先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坐在車上等他,卻是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才看見林峰筆直的走過來。他的神情已然恢複如常,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車子一路行駛到許筱入住的酒店,林峰終于猛地剎車,滿眼凝重的看向身側的女人,“許筱,你們研究心理學的,都是這麽冷漠的嗎?”

許筱原本微眯的眼,陡然睜大,側過身一眨不眨的凝着他,而後倏然冷冷笑起,“林少将,這便是你的腦回路嗎?真是可笑!”她輕聲哼着。

林峰的眉宇蹙的愈發厲害,這幾日相處,時間不長,但他也算是看出來了。許筱對他态度,只在她對他稱呼裏便完全可以看出來。

可他的心情,又如何能好?

“那可是一條人命!”林峰難以置信的盯着她,實在難以相信她竟可以這樣随意的對待。仿佛,真的只是一樁工作,去過了,說清了,便也了了。

許筱的臉色徹底冷下來,回轉身就要下車,卻又在打開車門時猛地頓住,背對着他冷聲提醒他,“怎麽?你的僥幸沒能成真,便要怪我咯!林少将!”許筱毫不客氣的拆穿他,“你可是忘了,你是什麽身份,我不過區區一個咨詢師而已,你有心隐瞞,難道還當真要我去開解一個殺人犯嗎?”說罷,許筱便蹬着高跟鞋大步走開了。

原本,酒店距離豬豬的住處極盡,這個時辰豬豬多半已經回了住處。可她斟酌再三,還是決定晚一些再去見她。

她現在腦子有些沖動,有些話未必适宜說出口。

林峰對待那位表姐的态度她本不想懂,但豬豬又不能不知道。她夾在其中,委實有些為難。說多了,怕她錯過良人。不說,又怕這人其實是個渣。

許筱回到酒店,換了鞋子就癱倒在沙發上,拎了抱枕蒙住臉,腦子亂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下這件事。

沈水回來時,許筱險些睡了過去。

她聽見聲響,就揪了他,躺到他的腿上,眼睛半睜不睜的瞧着他。

“怎麽了?”沈水擡手揉揉她緊蹙的額頭,“這份錢掙得不開心了。”

他這卻是陳述的語氣了。

許筱已然有些習慣沈水的無所不知了,因而也不去追問沈水是否又做了調查,只是咕哝着嘴垂了垂下巴,很是懊惱。

沈水垂下頭,在她撅起的小嘴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轉而湊到她的耳邊低低道,“筱筱,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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