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東淩
東淩
靜夜無聲。
深秋的時節早已頗冷,可天依舊悶燥得厲害,精舍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風透不進來,整個殿內都少了生氣。
蕭靖給禦案上那盞鎏金鶴嘴爐換了新香,扣上罩子,随手輕拂了兩下,淺淺的煙霧就從镂空處逸出來,徐徐飄散。
他吹熄火絨,把須彌座旁的紗幔放下來,淡聲細氣地沖裏面道:“子時了,主子早點靜養安歇吧。”
延和帝盤膝穩穩坐着,身上四季如一的棉布道袍垂搭到須彌座下,卻平整如熨,沒有一絲微褶。
他臉上略帶倦色,睜開雙眸,目光散淡,像在凝望什麽,又像神游在外。
“也好,先拿丹藥來吧。”半晌他才點點頭。
蕭靖先扶他半躺好,回身從香案上的漆盒裏取了一枚赤紅色的丹藥,服侍他服下。
左近不遠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幾名內侍從條門外的窄廊間小心翼翼地走過,每人手上都捧着好幾樣東西。
“大半夜的,這是做什麽?”
延和帝斜了一眼,不免好奇問。
“回主子,這都是偏殿隔間裏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奴婢瞧着不成體統,便自作主張吩咐下頭歸置歸置,沒曾想他們這時候就動手,擾了陛下清靜,奴婢這就叫停了。”
蕭靖拉過薄衾幫他蓋好,剛轉過身,卻聽延和帝忽然叫了聲“且慢”。
“哎,那不是南姜國進獻的前朝阮琴麽?”
“是麽,奴婢倒不大清楚,還是主子好記性,左右也沒什麽要緊,奴婢回頭還是叫人妥善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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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帝搖了下頭:“不必,拿過來,朕瞧瞧。”
蕭靖唇角似有若無地輕撩了下,招呼外面的內侍把阮琴呈上來。
延和帝接在手中掂了掂,輕撫着漆面上紋飾精美的螺钿,又伸指在弦上撥弄了兩下。
铮聲清悅,卻全然不成調。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面色又沉下來:“人最近怎麽樣?”
見了琴,自然要問琴的主人,這一切當然都在意料之中。
蕭靖臉上沒有半點變化,正色應道:“主子寬心,妙真散人每日在蕊珠殿悟道,安然無事。”
延和帝微微颔首,輕嘆:“朕如此安排,雖說是不得已,可對一個年輕姑娘家而言,實在于冷宮守陵無異,作孽啊……”
略頓了頓,語聲稍緩:“也不必拿東廠那套法子用在她身上,把人看顧好便成,偶爾可以出來走動走動,明日先叫她來瞧瞧,就說朕想聽琴了。”
蕭靖沒立刻答話,将他手邊的玉杵放到旁邊的紫檀香案上。
“奴婢鬥膽以為,宮中的羅天大醮才剛過,主子累了那麽些時日,還是好好歇一歇,莫要聽琴壞了心緒。”
“聽琴能壞什麽心緒?”
延和帝淡笑了下,側頭望他的目光驀然變得沉滞:“到底人出了什麽事,說吧。”
蕭靖故意避開那雙眸,俯身替他歸置法器:“主子想多了,哪有什麽事……”
“你從十歲就在朕身邊伺候,心裏有沒有事,朕會瞧不出來麽?”
延和帝呵聲冷笑:“談闳跟了朕幾十年,朕可以狠心把他發赴出宮,你若是想步其後塵,可就不是去吉壤那麽簡單了。”
“主子……”
“說!朕在裏面眼裏究竟是天子,還是任人愚弄的傻子?”
延和帝一把揭去被衾坐起身來,森然瞪着他:“你不說也罷,朕即刻便叫人把她帶過來,一見便什麽都知道了。”
這是動了真怒了,前戲也已鋪墊得十足。
蕭靖躬身退開,屈膝跪倒:“主子聖明燭照,奴婢雖有肺腑之誠,但這事……這事,實在不敢明奏,主子若要治罪,奴婢甘願領受,絕無二話。”
延和帝臉上泛起意料之外的錯愕,面色越發沉凜。
“不管實情如何,你說了便沒有罪,若是不說,不單是你,就連談闳,朕也會下旨即刻賜死他,絕不心軟!”
跪在下面的蕭靖果然受驚似的一顫,伏地叩首:“幹爹伺候主子忠心耿耿,又已風燭殘年,求主子千萬慈悲,奴婢,奴婢……”
延和帝唇角抽顫:“你究竟說是不說?”
蕭靖聳顫着肩,像是陷入天人交戰,躊躇不決,半晌終于幹啞着嗓子開了口:“回主子,妙真散人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眼下實在不宜見駕。”
對面傳來痛徹肺腑般的抽吸,跟着便寂靜無聲。
他撩着唇角暗笑,等了半晌才假意惶恐地擡頭望過去。
須彌座上的延和帝已變得面色青白,泛紫的薄唇向旁抽扯,鼻息一蹙一緩,整個人已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主子息怒,凡事總有個了結的法兒,千萬莫傷了龍體!”蕭靖起身搶過去扶住,幫他撫着胸口順氣。
不料這話卻像覆舟之羽,幾乎剛一出口,延和帝便喉頭一湧,鮮血從口中噴濺而出,登時染紅了素白的道袍前襟。
“主子!”
蕭靖悚然叫起來,扭頭沖外面急喊:“來人,傳禦醫!快傳禦醫!”
“不許叫。”
“主子……”
“沒聽見麽?朕說不許叫!”
延和帝厲聲一喝,雙目圓睜,唇齒間血色殷然,儒雅的面龐驀然顯得有些猙獰。
蕭靖順着他的意思沒敢再出聲,揮退剛進來的內侍,拿帕子幫他抹着嘴角的血跡。
延和帝木着眼,眸光又變得散淡,喘息中臉上的怒色也漸漸沉了下去,像被抽空了力氣,塌着背枯坐在那裏。
“是誰?”
“回主子,事出蹊跷,委實不知內情,況且有損主子聖德,奴婢哪敢大張旗鼓。”蕭靖繼續替他撫着胸口,“但請主子放心,奴婢已嚴令蕊珠殿內外封了口,半點風聲也不會洩露出去。”
又是良久默然,延和帝忽然問:“你說……朕這輩子是不是作孽太多,才會有此報應?”
作孽太多?
可不是麽,怪就怪現下才開口說出來。
蕭靖凜然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跟着重又跪倒:“回主子,外事不靖,是諸臣失忠,內事不靖,是宮闱失和,與主子的聖德無關,主子是萬民的君父,臣等贻君父之憂,才真是罪該萬死。”
“到了這時候,恐怕也只有你還會替朕開脫。”
延和帝苦笑了下,眼中的神光幾乎凝滞,變得越來越沉。
“宮裏才幾個全須全尾的人,究竟是誰,根本就不用猜,往後也瞞不了。”
他向後一倒,仰癱在軟榻上:“把人帶來,朕要親口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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