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所幸及時

第三十六章 所幸及時

“你別，別動他……”

緊張的情緒使得面前景象都顯得晃晃蕩蕩，朱青兒堅持着講完這句話，黑白眼珠裏三分怒，更多的是強忍的驚懼。

金卿再是不講道理，也知曉誰敵誰友，他大家公子脾氣上來了，便想去摸身上的錢，用錢砸下去，旁人不可能不幫他。

“遭了，我荷包呢。”只見袖子腰帶裏都沒有一分錢的蹤影，金卿這才開始不淡定了，躊躇着去看朱青兒，男人薄薄的肩膀小幅度發抖，卻執意擋在自己的面前。

男人身上還髒兮兮地挂着泥土和葉子，金卿倔強地不去看，其實絞着的手指則已經暴露了他的內心。

劉燕見周圍人多，她到底是要裝住自己那幾分讀書人的氣韻，便不耐地去推開朱青兒，觸碰到那曾經擡紅轎進劉家大門的男人的手時，她不經意一瞥，卻發覺有些不一樣了。

這朱家的大兒，看着好像是變了，倒也沒之前那木讷樣子，甚至看着胖了些，高高凸起的顴骨收去了不少，多了一份男兒韻味。

“別碰我！”朱青兒一驚，全身都在抗拒着來自劉燕的碰觸，原來不知，她已經扯着人的手腕，用不正經的盯着他好一會了。

劉燕恨得牙癢癢，周遭的人都在看着，不過倒是沒一人過來幫這兩個男人，她輕蔑一笑，她還說呢，自己劉燕的身份，這些鄉野農婦還不是得避讓。

“喂，你這不給我和你身後的小公子說說話，又說不讓我碰你。”她自覺好笑，哈哈地大笑出聲，踩着那只殘缺的腳，便要走去金卿那處，面上倒維持着一副正經模樣。

“讓開些，好狗不擋道。”她一推，便把朱青兒擠去了一邊，好還得意洋洋地抹了抹嘴角。

鎮子又不大，她劉燕想做什麽不行，這個小公子好生嬌美，等問到家門，去提個親便是。不過，那朱家的小兒她想要，耐不住人家裏有層關系，她怕家裏老母怪她招惹麻煩，只好作罷。

正想着，劉燕的手就已經碰上金卿的肩膀，而後他氣的直罵，卻是抵不過一個坡腳的女人的氣力大，便是掙脫不開，被她攬着就要出去。

周圍的人嘀嘀咕咕，卻是沒一人願挺身而出，朱青兒心寒，掐着自己的手肉一聲不出。

“這劉燕枉為讀書人，這光天化日地強迫男子，咱，咱要不去幫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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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可別管這閑事了，我們看看便成。”

小二姐隐隐約約地聽見了些消息，這人，是湛昭那口子

遭了，這可不好！

“掌櫃的，嘶，我去上個茅房，很快回來！”

“這都什麽跟什麽，偷懶不是，回來！”掌櫃這頭忙着算錢，桌子又沒人收拾，客人都來不及招待，見人一溜煙跑的沒影，便怒道：“哼，偷懶，看你回來我扣不扣你錢。”

小二姐講義氣，看着兩男人這般受迫着，湛昭那人還不知，只好快些去尋人，這才走到小道上，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在草堆那處跳了出來。

“嗐呀湛昭，可讓我好找，快，快……”小二姐氣喘喘，一句話都沒有說完，便扯着一臉茫然的湛昭，看着她手上還提着只野兔，便一臉憤憤：

“你還逮兔子，你知不知道你家夫郎在外頭被女人欺負壞了，你快去，快去樓裏面！”

“是朱青兒”湛昭一怔，聽到她說的話立即抿緊了唇，拉着她問：“發生什麽事了，他怎麽會去那。”

那小瘦子沒理由去滿香樓，還記得她出門時，他還是在屋裏頭的，此時一想，小二姐如此急着找她，定然是發生什麽事了。

灰色的兔子在她手上掙着，趁着她松手，一躍跳下了地，傻愣愣地跑到草堆裏躲着。

湛昭勉強地笑笑，拍了拍小二姐等的肩膀，知道她特地過來找她不易，便憋着一口氣說道：“多謝你，我先去了。”

小二姐撐着腰，嘆道：“行了，這兔子我幫你逮着，你趕緊去。”

此時的滿香樓，大家該做什麽做什麽，只不過那目光還是釘在那邊的人身上，都想看看那小公子怎麽被那劉燕給調戲，可男的女的，無一人跳出來責罵。

朱青兒不知道被哪裏跑出來的劉家仆人給控住，眼見着金卿那邊任由那女人拉扯，他胸口一痛，握緊了拳頭便把按着自己的那女人給砸開，跌着再次擋在了金卿面前。

朱青兒跪着，小心翼翼地求：“他年紀還小，你他不懂事……”他說着的話，就像是湛昭和他解釋的那話一模一樣。

金卿眼睛紅了紅，不想幫自己的人卻是自己方才捉弄過的人，他大聲道：“姐夫，你別求她，你是我姐夫，你跪她，便等于是我金卿跪在那，你莫怕，我尋人來教訓她。”

朱青兒仍是執意懇求，那低賤骨頭的樣子讓劉燕很是高興，果然說，那人還是那副樣子，果真是低賤身子。

“求……”

“起來！”

朱青兒的話才說出一個字，突如其來便是一陣拉力，他整個人都被扯着撞到一個帶着柔和氣息的胸懷裏，不過此時多了一點淩厲。

湛昭牙關緊咬，天知道她匆忙趕過來時看見他一副身軀蜷着跪在那，對着劉燕那女人卑微跪着的時候，她身上的火氣十多年來都沒有那麽大過。

“湛昭！”

“昭姐姐！”

朱青兒和金卿看清來人，兩人都是一瞬間釋下壓力的叫喊，湛昭全身繃緊，目光緊緊縮在朱青兒身上，而後看見被劉燕拉扯着肩膀的金卿，臉色由氣紅轉成黑沉。

湛昭忍不住懲罰地往他腿上拍了一掌，用滿是不悅的語氣說道：“不許跪，站好，到後面去。”

說着便轉身，直面向劉燕，而金卿見她目光咄咄，便小聲地喊了一句，湛昭只當沒聽見，伸手往劉燕手上一打将其打開，那眼神含着怒氣：

“劉燕，你這是做什麽，何來讀書人，做出非禮數的事”

說着，嘴角仍是彎着弧度，似怒極而笑。

“我喜歡這公子，本想問家門何處，好去提親，怎麽就，和你這滿香樓的廚子有幹系了”

“不巧，他是家弟。”湛昭垂着眉目，眼珠子陰沉地往下蔑着劉燕，邊說邊指着金卿：“還不過來，何時才能讓人安心少操勞些。”

金卿得了人撐腰，猛的踩了一腳劉燕，小聲罵了句“跛腳的”，變立馬換成了委屈的面容走到湛昭身後，只要他把随從叫來了，一定放不過這女人，金卿此時冷冷地想。

劉燕不岔，管他是什麽弟弟姐姐的，抱着兩只手臂很是理直氣壯：

“你們旁邊看了那麽久，告訴她，我可是有做了什麽”

話一說完，湛昭也跟着去看周圍的人會說什麽，結果所有人都扭過了頭，顯然是看見了，卻心虛地什麽也不說，轉去了頭。

劉燕惡心的聲音又響起，帶着幾分莫名地興奮：“你看，沒人看見，是你誣賴我，哈哈！湛昭啊，我看你平時也挺會做人的，你男人以前嫁過劉家，如今我是看不上他的了，不過你說你那弟弟……”

湛昭冷冷嗤笑，平時不會吐出尖酸話的嘴巴一時又毒又狠：“劉燕，你看不上他，你倒問問我夫郎，他看不看的上你。”

這夫郎二字，被她咬的很緊說出，朱青兒拼命地搖着頭，拉了拉湛昭的衣角，知道她維護自己，而後咬着唇浸濕了眼尾，卻不想她再和劉燕那女人招惹下去了。

“就是，我堂堂金家的小公子金卿，就你這樣的，只配在我身邊做個雜仆。”金卿這話說的也不好聽，這樣前後看來，湛昭和他說的話倒都像極了一家的。

劉燕大罵：“你！”

此時倒多出了一個人的聲音，那白藺是聽到聲響走出廚房的，他不明情況，便叫了一聲挺直着身體站在中央的湛昭：

“湛昭，你在這”說罷，她才看清大廳內站立着正拉鋸着的幾人。

場面卻是讓白藺有點尴尬，此時沒有人應答她，似乎都沒有聽見一般。可她也知道劉燕家裏是有點料的，她只站了站，想要棒湛昭，而又忌憚劉燕給他下絆子。

“湛昭啊湛昭，你到底不懂，你得罪我，我劉燕有的是法子讓你在這鎮子上呆不下去。”

湛昭展眉笑了，上前一步，身上逼人的氣息壓着比她矮了一截的劉燕，低頭直視着她說：“你放心，如今我已經不在滿香樓，你還有什麽法子，讓我呆不下去”

旁人聽着，湛昭的語氣是十分嚣張，但是又驚人地和諧。金卿吞了吞口水，這才領悟到，當一個溫柔無争的人發起火來，無疑很可怕的。

“白藺，你且照顧一下金卿，帶他找到金家的随從，回去好好歇着，別亂跑出來。”湛昭知道白藺難處，小聲吩咐了她一句，便讓他先幫着把人帶走。

白藺微微點了點頭把人領走，闖了禍的金卿乖乖跟着白藺走了，留下朱青兒忐忑地埋頭站在湛昭身後，直到湛昭接近霸道地往後一攏，把他環在自己的手臂下，手緊緊地握着他的。

朱青兒低頭看了看，跟着緊了緊握着她的手。

“金家的人，你自己去查，別說我沒提醒你。”

“這算一單，另外，我夫郎的這件事，也算我的一單。”湛昭不善地挑了挑眉，動作很快地上前掐住了劉燕的手，她嫌棄地盯了盯，帶着威脅地說道：“旁人怕你，我卻不然。我無父無母的，也沒什麽要緊，我雖脾性不差，卻記仇的很。”

“你腳斷了一截，若下次再招惹他。”說到這，湛昭側臉看了看朱青兒，而男人卻不再避着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瞧着她倒讓她不自在地轉了回去。

這男人，沒事一雙眼睛這麽亮做什麽，像只讨好人的大動物。

“若下次再招惹我夫郎，便讓你身上再斷一截，讓劉小姐你‘好事’成雙。”說罷，湛昭手上使力，劉燕目光逐漸猙獰，差點覺得自己手就要被掐斷時，卻突然松手了，揚唇大笑着。

劉燕拳頭緊握，她最恨被人諷刺她的殘缺，而後一拳打在桌子上，恨罵道：“湛昭，你給我等着，我就不信……”

“好，我等着。”湛昭輕輕應道，似沒放在心上。目光卻落在身旁男人的褲腿上，她重新擰了擰眉，很好，褲子上面泥濘極了。

湛昭環視了身邊一衆看熱鬧神情似的鎮民，每個人臉上挂着的心思都不一樣，卻都很容易看得出來他們想的是什麽。

她直對着那些人，一句一句地道：

“我念大家都是鎮子上的熟人，大家理應互相照應，我自認能幫忙的我都幫過，可是今日，我想我是錯了。若不是我趕來了，你們便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上一把手，任由兩個無助的男子受欺辱”

“若那是你們的家人，如此境地無人出手相助，豈不是心寒”湛昭冷眼一瞪，她只管說，旁人聽不聽得去，她不論。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認識湛昭的人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神情，亦是驚奇，此時一想湛昭說的話，心裏也有了愧對，畢竟別人幫過自己的，可是不少。

但是，她們尋常百姓，都是怕惹火上身。只當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即好。

湛昭說罷，只能嘆，好在小二姐趕着過來告訴她，否則兩個男子對着劉燕和那家仆，會吃什麽虧，這個後果她不敢去想。

好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湛昭呼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來的還算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