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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換做是別人說出這種話的話,沈朝肯定嗤之以鼻,但是這句話是從父皇嘴裏說出來的。

這麽多年來,父皇一直在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他的确是父皇心中最重要的那個孩子。

偶爾沈朝想到自己年幼時居然會忌憚皇兄,生怕他會争奪自己在父皇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就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如今父皇已經讓他去六部輪值,在朝臣眼中說不上有多出色,但也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

不能再像是小時候那樣愛哭鼻子了!

沈朝深吸一口氣壓下鼻腔的酸澀,低聲承諾道:

“只要外祖家不犯罪無可赦的大錯,兒臣都會保證讓他們安穩富貴。”

有多大的能力,就站在多高的位置上,沈朝一直牢記這一點。

他外祖家的幾個舅舅和表哥才能都太過于平庸,真把他們提到高位上來,反倒是害了他們。

有個官身,讓他們多些地位,逢年過節都送上厚賞,方是長久之道。

“朝兒長大了。”

沈寧看向這個孩子的眼神中帶着些許欣慰和自豪,腦海中浮現出了他當初一定要射箭時的纨绔場景,再看他如今溫潤端方的模樣,唇角微微勾起。

聽見父皇的誇贊,沈朝胸腔的激動情緒幾乎要鑽出來。

“兒臣只希望,不負父皇教導一場。”

他不說這句話的時候倒還好,一說這句話沈寧就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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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什麽的真說不上,一直到現在他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證他就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心虛的沈寧不想再繼續面對他,就擺了擺手讓他先下去。

門口伺候的太監已經等了好一會兒,想必是他吩咐人去尋的新奇話本子送到了,礙于太子在這裏不敢送到面前來。

“父皇,您早些歇息。”

“朕知道了。”

沈朝只以為父皇是疲憊了,壓根兒就沒往深處想,還特意叮囑了一下在父皇身邊伺候的太監。

最近天氣幹燥,可以給父皇炖上一盅雪梨湯,潤喉下火。

由于父皇對他的寵愛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讓沈朝不管在做什麽事情的時候都很有底氣,畢竟背後還有父皇替他撐着呢。

沈寧看得出來,沈朝的年紀畢竟還小,在處理許多事情的時候手段都還有些生疏稚嫩。

他不需要親力親為,甚至根本用不着從旁指點,只需要讓沈朝知道他有自己這個後盾在就好。

實在是閑來無事的沈寧,又開始琢磨起了給太子定下太子妃的事。

他倒是不着急,架不住朝臣和宗親一直在催。

這個時代的男女成婚大多都很早,若是定的太晚,等到了成婚的時候太子年歲就有些大了。

沈朝送到沈寧面前來的那剩下兩位貴女都是頂好的人選,沈寧吩咐暗衛去查了一下她們。

若是家中無意讓她們嫁入皇家,又或者是她們自己另有心上人都不合适。

雖說嫁入皇家那就意味着潑天的富貴,但是古往今來又有幾個皇後日子是好過的呢,總有些心疼女兒的人家舍不得。

沈寧想把門第往高了選,畢竟在他眼裏他兒子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

他不管做什麽事情,從來就沒想過要瞞着自己兒子,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沈朝從身邊伺候的人那裏得知這件事情後,急匆匆就放下手頭上正在忙着的事情趕了回來。

這個時辰沈寧正在禦花園裏逗鳥呢,就看見在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匆匆上前來報。

“陛下,太子殿下過來了。”

“嗯,讓他過來吧。”

沈朝只要有心,略一打聽就知道父皇有意從哪幾個人家裏選太子妃,所以才迫不及待過來攔。

“父皇……”

若非是因為面面前這位是自己父皇的話,沈朝真想跟他說自己婚事就不必再折騰了。

“怎麽了?”

沈寧自認為自己這回事情辦的還算不錯,最近也還算安分,完全想不到他兒子為什麽要過來找他聊天敘舊。

“父皇,太子妃的人選,從清貴人家中選便是了。”

門第高固然是好,但總要提防着一點,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生出外心呢。

想的再長遠一點,等到來日若是皇後生下嫡子,就要思考起外戚奪權的事了。

與其等到那時再後悔,倒不如在一開始就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倒也有些道理。”

沈寧聽完後點了點頭,又把自己選好的人選換了換。

花了兩個多月,才好不容易選出來一個他們都滿意的人選。

沈朝打小就跟在最出色的夫子身邊學習,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帝王。偶爾也會送些東西去給未來的太子妃,給足了臉面。

在沈朝及冠的那年,沈寧在他行冠禮的前一天晚上,把沈丞叫到了自己身邊來。

這個朝代的父子親情本就淡薄,更別提是身在天家。

沈寧這回的任務目标就是當一個好父親,他都照樣不敢打包票自己做得就夠好了,更別提是對任務以外的孩子。

若非是因為沈丞的經歷他實在是心疼,也不會多費這麽多心思。

“丞兒,一轉眼你就長這麽大了,這麽多年來,父皇到底還是疏忽了你。”

父皇深夜把他喚到身邊來,沈丞就猜出應該是有大事要跟他商量,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完全沒想過父皇居然會提起這件事。

他大着膽子違背了自己一直以來受到的教養,擡起頭看着父皇回答道:

“父皇,兒臣不覺得您疏忽了兒臣。”

沈丞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也從未想過要跟弟弟相争。

弟弟的母後跟父皇是青梅竹馬,一起經歷過許多事情,又在父皇跟她感情最濃時死去,自然會讓父皇記她一輩子。

而自己的母親是別人派來刺殺父皇的細作,差點害得父皇一命歸西。

沈丞做不出怨恨自己母親的事情出來,只每次在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會牢牢在心中告誡自己要懂得知足。

再者,這麽多年來父皇待他已經夠好了。

幼時在冷宮被太監宮女苛待,那段生不如死的記憶一直到現在沈丞都忘不掉。

是父皇給他換了名字和住所,也是父皇重新給了他尊嚴。

若是跟弟弟相比,那他所擁有的一切當然都微不足道,可沈丞從來沒奢求過自己能像是弟弟那樣。

父皇會在每年他的生辰帶他出宮,會記住他母親的祭日,默認他在寺廟裏供上一盞長明燈。

每當季節更疊,父皇都會親自過來問上一句衣食可有缺。

當初有一段時間他日夜苦讀,也是父皇過來勸他要珍重身體。

沈朝的太子之位穩固到他生不出任何觊觎的心思,再加上這麽多年來弟弟也時常關照他。

小時候弟弟對他的欺辱都算不上什麽,最嚴重的一次已經被父皇當面教育過。

他只要安分一點當好現在這個郡王,等到來日父皇分好了封地,就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

沈丞沒什麽野心,只求平安。

“朕打算禪位給你的皇弟,然後對外宣布挪去行宮居住,你可願陪着朕一同去看看大好河山?”

這個念頭早就出現在沈寧腦海裏了,只不過一直不知道要如何提起才好。

沈朝被當做未來一國之君培養着,随着他的年齡越來越大,正是打算大展身手的時候。

就算沈寧一直都是順着他來的,也照樣比不上他就是帝王來的自在。

再者,皇宮沈寧已經待的有些膩味。

原主在朝政之事上十分勤勉,從未想過放松,更別提是微服私巡。

帝王微服私巡的消息如果傳出去的話,那可是要出亂子的,太上皇就無妨。

沈寧也很想替他的朝兒看一看,下面的人有沒有陽奉陰違。

“父皇?”

沈丞從未想過還能有這麽一條路,他是在皇宮中長大的,從未見過皇宮外的山水是什麽樣子,頂多就是從話本子上面看見一二。

如今父皇想要出去看看,那他自然願意陪同。

“不要跟你皇弟說,若是讓他知道了的話,我們可就走不了了。”

“是。”

沈丞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除了父皇開口要求外,他自己也很想去外面看一看。

這些年裏雖然皇弟未曾明說,但是皇弟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出來幾分。

之前皇弟經常說什麽,讓他莫要因為父皇眼前的忽視難受,等到來日他所有的理想和抱負都有機會實現。

沈丞當然知道皇弟口中有機會實現是什麽意思,也能夠理解皇弟是在替他委屈。

奈何沈丞自己完全沒有那種想法,他天生沒有野心,也并沒有那麽多的抱負。

之所以用功讀書,絕大部分原因就僅僅是因為不想給父皇丢臉。

他和皇弟一同長大,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兄弟離心。

身在皇家,他本身就有尊貴的身份,更不在意所謂的權利。

如今父皇提出要帶着他一起出宮游山玩水,不管父皇是抱着什麽樣的目的說出來這番話的,沈丞心裏都很高興。

“過來替朕磨墨,朕要寫禪位诏書。”

“是。”

沈丞微微彎腰,先是舀了一些水在硯臺裏,然後拿起墨條開始輕輕研磨。

寫完禪位诏書,沈寧拿起一邊的傳國玉玺,在上面蓋了一個章。

至此,功德圓滿。

沈朝還在那裏開開心心期待着自己及冠禮父皇會給自己準備什麽禮物,完全沒想到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平常伺候他洗漱的宮女手捧龍袍走進來。

在這一瞬間,沈朝腦海中浮現了許多種念頭。

是誰,是誰要害他!

就算如今他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太子,父子之間的感情夠深,但是父皇一日不禪位,那他就一日是太子。

私藏龍袍,這可是大罪。

是宗室中的皇叔,又或者是朝堂裏別有用心的大臣?

天家父子,沈朝緊張的額頭都冒出了一層汗,思索要用什麽樣的方式才能跟父皇解釋清楚,讓父皇不要疑心自己。

“奴婢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連打小就跟在沈朝身邊伺候的太監也跪了下來。

這個小福子是打小就跟在他身邊伺候的,絕對不存在被外人買通的可能,沈朝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猜想。

莫非……

“父皇呢?”

小福子在聽見他的問話後,急忙應道:

“太上皇在外面等着您一同去宗廟呢。”

雖說朝堂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了太子,但是沈寧的身份還是帝王。

有些事情只要他想做,就沒有做不成的。

沈朝之前隐約知道,在自己及冠這日父皇肯定會給他準備一個大大的驚喜,完全沒想過這個驚喜能大到這個程度,炸的他頭都有些發昏。

看樣子父皇已經安排好了,他就算是想推拒也來不及,就只能硬着頭皮換上一身龍袍走出去。

沈寧提前讓禮部看好了日子,第二日登基最為合适。

如今春光爛漫,過上幾日他就找個借口去行宮休養,再以讓沈丞跟在他身邊盡孝為理由帶着一同去。

自此,天大地大,他們想去哪裏都自在随心。

沈朝剛登基事情很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事,只聽身邊伺候的小福子說太上皇想去行宮住上一段時間。

想到之前太醫也曾經跟他說過,父皇早些年太過于勞累,要好好休息。

去行宮住上一段時間,放松放松心情也好。

至于父皇要把皇兄一起帶去這件事,沈朝心底倒是疑惑了一瞬,但随即他很快就沒時間思考這件事了。

父皇肯定又在多想,生怕皇兄會惦記屬于他的東西,想先把皇兄給帶走。

如今沈朝手頭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雖然心裏面不大贊同,但也沒空去跟父皇談心,就大手一揮也允了。

他就算是登基為帝,也照樣是父皇的兒子。

父皇說是希望皇兄跟在他身邊盡孝,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上來看他也沒資格攔。

當初沈寧親自挑選出來的太子妃的确賢良淑德,将命婦和後宮嫔妃都打理的很好,從不讓沈朝在這些瑣事上多操心。

再加上皇後家世不算顯赫,她的母家也足夠知情識趣,從不妄想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哪怕只是看在這上面上,沈朝也願意多給他們幾分臉面。

說不上感情有多深厚,但絕對能算得上是相敬如賓,帝後同心。

等沈朝把朝堂上的事情暫時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時,突然意識到父皇和皇兄去行宮這麽長時間,居然連一封信都沒送回來。

瑣事的确不少,但他居然把父皇和皇兄忘在了腦後,實在是不應該。

沈朝默默在心中譴責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後,急忙吩咐小福子從庫房裏面把新進貢的東西選上幾樣好的,親自送到行宮那邊去,順便再看看父皇如今的生活情況。

若非是因為手頭上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的話,沈朝恨不得能親自過去。

小福子跟在陛下身邊長大,自然知道陛下有多看重太上皇和安郡王,忙不疊就趕了過去。

由于皇宮距離行宮距離太遠,小福子第二日才回來。

沈朝下朝回到禦書房剛才坐下,還沒有來得及傳膳,就看見小福子滿臉慌張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

小福子跟在他身邊多年,還是頭一次慌成這樣,沈朝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猜測,緊張的攥緊了衣袖,沉聲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前些日子太醫請脈的時候還說父皇身子康健,好好将養着有希望能長命百歲。

想到這種可能,沈朝臉色微微發白。

小福子生怕陛下會錯了意,急忙回答道:

“陛下,太上皇帶着安郡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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