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穿成虐子渣男
馮老爺馮敬堯是青徐州有名的富戶,妻子趙氏是父母定的, 本分老實, 出身清白, 雖然也是大家閨秀, 識字懂禮,但是相貌平平, 不得馮老爺喜愛。
馮老爺年輕時也曾自命風流, 加上長相也還不錯,就總覺得該娶個美貌的妻子相配, 但是,他的父母, 馮太老爺和馮太夫人可就不是這麽想的了。
他們總覺得,娶妻娶賢,沒有必要非找個美貌兒媳婦。馮老太爺是覺得,大戶人家的小姐本來就不多,美貌的就更少。若是什麽都挑,就耽擱了兒子婚事。而馮太夫人則是存着做婆婆的小心思, 生怕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不願意找美貌兒媳婦。
所以,馮老爺對于妻子一直不滿意, 甚至都不大願意帶她出門,嫌拿不出手。嫡子生出來之後, 就更不大進正妻的房門了, 成日和自己買來的美貌丫頭混在一起。
雖然馮太夫人也提醒過他, 要敬重妻子,但是,也不過說說罷了。馮太夫人只此一子,自然心疼兒子,娶妻這件事,已經讓兒子不高興,哪裏還會再為了幾個丫頭讓兒子不痛快。做婆婆的還勸媳婦,“那些個小妖精,成不了氣候,縱然有了庶子,也不過是些丫頭養的,你高興,就抱過來,不高興,就不用理會。橫豎她們都越不過你去!”
趙氏也自知不招丈夫待見,只得忍氣吞聲認了。趙氏娘家人聽女兒回家說起丈夫整日寵着幾個丫頭,更是數落自己閨女,“不過幾個丫頭,你就沉不住氣!你是大婦!她們若是淘氣,自有公公婆婆為你做主呢!”
好在趙氏是公婆看中的媳婦,而且又有了嫡長子,那小子雖然天性好動調皮,卻記得祖父祖母疼愛。
馮老爺的嫡長子馮昌宗就是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爺爺疼着,奶奶慣着,母親護得緊緊的,父親卻不大理會。
也不是馮老爺不想管,實在是管不起、惹不起。
除了正妻的名頭,趙氏只有兒子,只要馮老爺要管孩子,趙氏就要死要活,一幅誰碰她孩子,她就要跟誰拼命的樣子。而且,還有爺爺奶奶護着,馮老爺也不好管自家的熊孩子,他要打孩子,他老爹就舉起拐杖打他。
就這樣,馮老爺的嫡子馮昌宗就漸漸長成個熊孩子。後來馮老太爺和馮太夫人相繼去世。馮老爺對自己的嫡長子也不抱多少希望,而是開始關注和培養兩個庶子。這是馮老爺的無奈,但也有報複的成分。
他心裏想,這是已故的父母和正妻趙氏護着不讓自己這個父親管的孩子,他倒要看看,沒有父親管的孩子,能不能有好!
沒了公婆幫着,丈夫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雖然不至于無故打罵,可是丈夫從不給趙氏好臉,這也讓趙氏足夠難過了。
不過,好在家裏的幾個姨娘都是丫頭出身,兩個庶子和一個庶女還小,也不敢對母親和長兄不敬。
只是家裏平靜的日子,還是被打破了。馮老爺在親戚家碰上個女子衛氏,後者剛被退了婚,據說是家道中落,被未婚夫家嫌棄。
可她年齡都大了,突然被退婚,就沒了着落,被退婚的女人名聲受損,未婚夫家為了不被指責,還隐晦地暗示別人,是因為女方有問題才退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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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爺一時憐惜,就送她五兩銀子做嫁妝。結果,就因為這五兩銀子,衛家居然把女兒送來給馮老爺做妾。還說馮老爺給的五兩銀子是聘禮。
馮老爺以前納妾,都要跟妻子通氣的,而且那些都是丫頭,不足為懼。可這一次,是有點身份的良家女,而且,丈夫事先沒有提過,人就直接上門了,那衛氏還上來就叫“姐姐。”趙氏立刻就怒了,指責丈夫納妾,沒有經過妻子同意。
馮老爺本來還莫名其妙,正要解釋自己不準備納妾,可是,妻子這麽一鬧,他大丈夫顏面下不來,就順水推舟,承認納妾,還催促妻子為衛氏準備房間和用品,不得怠慢。
就連衛氏叫“姐姐”,馮老爺都認可了,“青蓮本來就是良家女子,溫柔可人,與夫人比也不差多少,叫姐妹很相宜,這樣才能相處融洽呢。”
趙氏聽了這些話,又被那“溫柔可人”的衛氏整天追着“姐姐長”“姐姐短”的叫着,煩透了。後來衛氏懷孕了,馮老爺就立刻讓衛氏坐下吃飯,再不用她立規矩,趙氏雖然不滿,但是,她到底本性良善,不想拿個孕婦為難。
不過,衛氏從那以後,就再沒立過規矩,馮老爺在她生下一個兒子後,特意跟妻子說,“青蓮産後虛弱,就別讓她站着了,以後她來請安,賜她坐下吧。”
趙氏雖然無奈應允,但是到底不甘心。她整日拉着臉,馮老爺就覺得妻子嫉妒成性,越來越不喜歡。再加上衛氏善于收買人心,把馮老爺賞的東西拿去籠絡其他婢妾和下人,一時間,宅子裏的人都說她好。
此時,嫡長子馮昌宗已經十二歲了,他為母親不平,就常常言語譏諷衛姨娘,甚至淘氣起來,還找了死老鼠、活蟲子,去吓唬衛氏。這些招數,在他以前看見母親難過時候,也在婢妾們身上用過,但是,家裏的長輩只是訓斥幾句,也不當真。
所以,馮昌宗再次用在衛姨娘身上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麽了不得的。可是,衛氏不比其他婢妾,她雖然不是最美貌的妾室,但是人家身份不同,是良妾,而且很得老爺的歡心。
更重要的是,最疼孫子的兩位老人去了,這一回,早想給嫡長子一頓胖揍的馮老爺再沒長輩攔着了,至于老婆趙氏,馮老爺其實沒太當回事。
趙氏雖然拼死攔着不讓打孩子,可是老爺一下令,下人們就把這不得寵的女主人拉開了。十二年來,馮老爺終于如願以償地打了孩子。親手打的,板子揮舞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打孩子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馮昌宗發出的慘叫,那叫一個鬼哭狼嚎。趙氏心疼得大哭。
這時,衛姨娘來了,虛弱得被人架着,來求情。馮老爺看看兒子已經被打暈了,也就住手了,轉頭關切地問姨娘,“這臭小子扔死老鼠吓病了你,你趕緊去躺着吧,出來做什麽?”
“老爺,大公子還小,饒過他吧。”衛氏柔弱地懇求。
馮老爺大為感動,對妻子說,“你看青蓮多大度,你還是正妻,卻不及她一半的心胸!別以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指使、縱容,這小子怎會如此調皮?一個好好的男丁,怎會去插手後宅女眷争寵!你應該好好謝謝青蓮為你兒子求情!”
趙氏氣得七竅生煙,“讓我一個正妻去謝姨娘,謝她沒有慫恿老爺把我兒子治死?!便是孩子淘氣,哪裏就因為一只老鼠就病了,她故意裝病欺負我兒子,還要我謝她!那是不是哪天她把我兒子害死了,我也要好好謝她!”
向來隐忍的妻子一頓怒吼,讓馮老爺好沒面子,他本來想着,做老子的這一次終于管教兒子一回,算是找到了做父親的尊嚴,自此之後,多關心些嫡長子也是可以的。但是,妻子的不配合,讓他這父慈子孝心思又沒了。
當日馮老爺扶着妾室相擁而去,病弱的衛氏靠着老爺,走出去幾步,還回頭看趙氏一眼,關切地說句,“快給大公子請個大夫吧。”
趙氏原本以為衛姨娘回頭挑釁,哪裏知道人家裝好人竟然是要裝到底的,愈發氣得沒話說。而馮老爺卻愈發覺得衛氏好,到處跟人說衛氏賢德。
一個姨娘卻用賢德來形容,這樣的老爺,讓趙氏很絕望。趙氏再恪守賢良淑德,也架不住丈夫日日冷落自己、嫌棄長子,還擡舉姨娘。
她搬動了馮家族中長輩,來勸說丈夫,不要走上寵妾滅妻的路。馮老爺迫于家族壓力,再不對外說什麽衛氏賢德之類的話。但是,他更加厭惡正妻、嫡子了。
馮昌宗以前被祖父祖母慣壞了,确實有些調皮,時不時招貓逗狗的,有時候還招惹了外面的人,他雖然沒有故意害人的心,但是,天性的不愛受約束,加上後天老輩人十多年的寵慣,讓這孩子有點缺乏自制。坐不住,不愛讀書。閑不住,喜歡東游西逛。
趙氏不是想管,是孩子已經性情定了,不大好管了,而且,她第二個孩子流産後,身體就不大好了,時常需要卧床靜養,管孩子,實在力不從心。
于是,馮昌宗就三天兩頭挨打,不過他也學精了,每次板子剛打下來,就鬼哭狼嚎,哭叫死去的祖父祖母。馮老爺聽得難過,自然也就丢下板子,而且,他要的并不是把孩子打成什麽樣,而是讓他學會尊重父親,也讓妻子兒子明白,一家之主的威嚴。
可是,馮老爺的心意自己明白,妻子卻不清楚。趙氏一聽見兒子被打,就趕緊讓人扶着出來救孩子。
可是,往往趙氏一出來,就指責丈夫不心疼嫡子,自從衛姨娘進門,就容不下正妻嫡子,……馮老爺聽了也惱火,就和妻子吵起來,斥責妻子慈母敗兒,嫉妒成性。
夫妻關系越來越差,而趙氏心情不好,身體狀況也越來越糟糕,只是她不想孩子擔心,總騙兒子說,“娘只是乏了,趟一會兒。”十二歲的男孩,粗心得很,一直到母親病重昏迷,藥石罔效,他才知道,母親不是乏了,是快不行了。
這一刻,他才知道世上最後一個疼自己的人,也要離開了。馮昌宗嚎啕大哭,母親最後告訴他,“不要再惹是生非,要聽你父親的話。不要再招惹姨娘和庶出的弟妹們,為娘不在了,沒有誰能慣着你了……也要保護好自己,小心被人陷害,有急難之事,去找你外公和舅舅……”
馮老爺本來可憐妻子薄命,看不到孩子長大成人,他本來在門外站着,不知該不該進來。可是聽妻子教兒子搬娘家人壓自己,馮老爺的心就又硬起來了,他惱怒地拂袖而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這一走,就連妻子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等他過了半個時辰回來看妻子的時候,人已經咽氣了。
馮昌宗冷冷地問父親,“我娘死的時候,你都不在跟前,她有話讓我捎給你。”
雖然不滿兒子的态度,但是,妻子死前沒見上最後一面,馮老爺多少有些愧疚,他忍着脾氣問,“你娘說了什麽?”
“我娘說,‘轉告你爹,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不許為了姨娘和庶子女,打罵我的孩子。”
若是這話是聽妻子臨終哀求的,馮老爺也能痛快答應。但是,現在卻是從兒子嘴裏說出來,加上孩子口氣不好,活像是威脅。
但是,馮老爺不能不答應,這是妻子的臨終遺言,不答應,說不過去,可是他終究是答應得不甘不願。
父子不歡而散。
妻子死去半年後,馮老爺準備把衛氏扶正,大公子就搬了舅舅來,說母親死了不滿一年,父親該為母親守義。
馮老爺其實也不是為了自己高興,而是衛氏的小兒子要上族譜了,庶子出身不好看,就想着扶正了衛氏,給小兒子上個嫡子名頭。而且,他也沒準備擺什麽宴席,只是在家裏宣布一下而已,沒想到大兒子不哼不哈,就搬了救兵來,壓制父親。
馮老爺只好把小兒子上族譜的事在推後一年。衛氏雖然不敢說什麽,但是抱着兒子默默落淚的樣子讓馮老爺不好受。
做父親的被兒子壓制了,還被合族的人議論,馮老爺臉面無光,愈發讨厭大兒子。
不過,馮老爺雖然答應了不為了妾室庶子女打長子,可是沒答應不為了別的事打兒子。再加上馮老爺讨厭長子,對他不上心,後來被扶正的衛氏也不管大公子,由着他想怎樣就怎樣,無人管束的大公子馮昌宗,缺乏家教,還性子倔,就成了人厭狗憎的搗蛋鬼。
在家裏,他從不管衛氏叫母親,私下裏跟下人說話就叫衛氏,當着面,就不理睬,或者直接說話,反正讓馮大公子叫繼母做母親,那是做夢。
在學堂裏他不好好讀書,偷懶,跟先生頂嘴,有時候別人跟他發生口角,他就打過去。于是,馮老爺就三天兩頭打孩子,藤條、竹板輪番招呼,可是馮昌宗性子倔強,越打越不服氣,還動不動就哭死去的祖父母和娘親。每次,把老爹氣得不輕。
而他自己在挨了一頓打,休息幾天後,又歡蹦亂跳了,生命力十分頑強。馮老爺有時候想,在打死兒子之前,大約自己會被兒子先氣死。
馮昌宗每次看見惹了禍,父親和衛氏就帶着他給人賠禮道歉,被人家好一頓數落,他就解氣。在這孩子心裏,是父親的冷落和衛氏的挑唆,讓母親寒了心,才郁郁而終的。
他就是想禍害這個家,就是要惹禍,讓父親丢臉,讓衛氏出去道歉賠罪。至于他自己的名聲也毀了,他才不在乎。
有一次馮老爺忍無可忍,打了兒子後問,“你這孽畜,你到底為什麽不能消停!”
兒子爬起來跟他對吼,“就是你害了我娘,你,還有你的姨娘,你們把娘氣死了!自從那個姨娘進了門,娘沒有高興過一天!娘死了,你們憑什麽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馮老爺被氣得不過倒仰,不過有善解人意的續弦夫人寬慰,有懂事聽話的小兒子承歡膝下。馮老爺還不至于被氣死。
但是,他的心就幾乎全偏到衛氏和小兒子身上了。至于大兒子,大了分家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表露出這個意思,就開始讓衛氏給大兒子說親事,意思要讓大兒子早點成親,然後分出去。衛氏滿口答應,就開始說親事,只是說的人家都是不相配的,雖然女兒家也算名聲清白,性情好的。可是,外人看來,說給嫡長子的親事有點不大講究。
大公子的舅舅就跟外甥說,“你這後娘,口蜜腹劍,看給你說的都是些尋常人家的姑娘,你家良田千畝,你還是嫡長子,這太不相配了。”
大公子就回家跟他老爹鬧起來,十五歲的人了,身量也長高了,站在父親面前,憤怒的少年頗有些威風。
柔弱的衛氏又哭起來,“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大公子性子倔,若是娶了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兩口互不相讓,日子怎麽過?大戶人家的姑娘都養得嬌貴,大公子素日也不是個會疼人的。況且,咱家的家底厚,原也不指望娶媳婦賺錢,又何用娶有錢人家的姑娘。我給大公子找的姑娘,都是樣貌好,性情好的。本是好意……”
“我好歹也是繼承家業的嫡長子!我日後的妻子也是當家的少夫人!更何況,庶出的弟弟們以後長大了也要娶媳婦,大嫂身份低了,怎麽管弟媳婦!”
少年這些話都是舅舅教的,他在這家中看似嚣張跋扈,其實沒有底氣,只能虛張聲勢來保護自己。
可是當爹的才不理會他,“婚姻之事,父母之命。至于什麽當家的少夫人,你就別想了。就憑你這惹禍的性子,成親後,就分出去單過吧。”
少年如遭雷劈般呆立,好一陣子才不可思議地說,“你要攆我!我是嫡長子!”
“這是我的家。”馮老爺淡淡地說着,這一刻他很解氣,這個惹禍的逆子,早就想把他攆出去了。
看着少年還在發愣,馮老爺諷刺,“怎麽,你還貪我的家業不成?原來你也是個鑽錢眼兒的貨!平日與老子作對,完全沒有長子的樣子!想要家業了就想起自己是長子了!簡直是個蛇鼠兩端的東西!”
“誰鑽錢眼兒!誰稀罕你的東西!我才不要!分出去就分出去!我只要我娘的嫁妝!”少年梗着脖子,跟父親叫嚣。
衛氏趕忙勸說,“大公子別說賭氣話!你要是不要家業,只要你娘的嫁妝,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要挨餓了!你娘的嫁妝當初也沒多少,後來她自己花用、送人了些,剩下的真沒多少。大公子聽話,趕緊跟你爹認錯,別讓你爹一生氣,真的什麽都不給你,到時候你餓肚皮了,哭都來不及!”
大公子一聽,蹦個老高,“我才不稀罕他的東西!等我分出去了,讨飯也不路過你家的門!”
“好,你有志氣,記住你的話!老子我真的就一分都不給你!”馮老爺也說起氣話。
父子再次不歡而散。那之後,大公子連請安都不去了,馮老爺也無所謂,反正是準備放棄的兒子了,只等他成親,就給些土地房産錢財,打發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大公子本以為自己不去請安,他老子生氣,總會叫過去打罵一番,可是這次馮老爺什麽都無所謂了,他心裏就難過起來,這時候,他才隐約明白,自己是想要父親關心的,哪怕來打罵自己,也強過把自己當沒有。
苦悶的少年帶了身邊幾個下人去酒樓買醉,喝多了大喊大叫,旁邊隔間裏的幾個公子就過來斥責,他跟人吵起來。
一個公子就譏笑,“原來是馮家的纨绔,屁都不會,專會惹禍。自打他娘死了,就愈發沒人樣了。”另一個就說,“不用理會這人了,原來是個有爹生沒娘養的。”
馮大公子最恨人說他娘死了,沒人管教,他又喝多了,不假思索,就打了那位公子一頓。
這下通了大簍子了,被打的是新來的知州的外甥,一夥富家子弟本來是為了讨好知州,才請人家外甥吃飯的。現在人被打了個鼻青臉腫,腳也傷了,躺在家裏不能動,大夫說了,傷筋動骨了,要養百日。
馮老爺聽說的時候,就氣瘋了!
平日跟人口角打架也就罷了,這次,把新來的知州的外甥也打傷了,這小子真是老子的克星。想想自己幾次想請新來的胡知州吃飯,人家都沒賞臉。自己兒子倒好,惹下這麽大的禍!
馮老爺封了三百兩銀子到人家門口去求饒,人家連門不讓進,人都不見,只讓門子傳了句,“管好你自己的兒子。”
錢都送不出去,這怎麽辦?
馮老爺到處求人,撒了不少錢出去開路,總算有個師爺願意遞話,但是師爺說,“事關我們老爺的親戚,我們老爺不好抓人處置,不想讓人家說徇私。您也該想想,怎麽讓我們老爺消氣。而且,為什麽你家公子傷了人,到現在都沒有抓起來,那是等你的誠意呢!你的大公子做了這麽大的錯事兒,你說該怎麽辦?我們老爺的外甥可是斷了腿了,要在床上躺百天呢。”
這下,馮老爺明白了,這是讓他自己處置兒子呢。
他一咬牙,一跺腳,回去就把大兒子拖出來,拉到知州府衙後門去打。馮昌宗這次也知道自己錯得離譜,給家裏惹了大禍,就楞是一聲不吭,死死忍着。周圍圍着一群看客,知道馮大公子又惹禍,都過來鼓勵老子打兒子。
馮昌宗看到周圍很多認識的人,深感慚愧,他自尊心起來,不願讓人看他狼狽求饒,就要緊牙關忍着。
可是周圍的看客就不滿意了,叫嚷起來,“這老子打兒子,就是樣子,誰舍得真打呀!”“這連叫喚都不叫喚一聲,那是真不疼!”
馮老爺本來想着,把兒子在知州府後門口打一頓,照他那以前在家裏挨打時候鬼哭狼嚎的陣勢,總能讓知州大人解氣。
可誰知,這小崽子這次卻一聲不吭了,這讓自己如何收場,若讓知州大人知道了,還不認為自己這個區區的富戶敷衍他,不把當官兒的放在眼裏。
馮老爺只好打得更重些,誰知道,小子就是不吭氣,眼見得隔着衣衫,臀部都出血了,也沒見兒子叫喚。這時,有人提醒,“別打了,孩子都暈過去了!難怪不吭聲呢,原來早就暈了。”“可以了,都打出血了!”
馮老爺着急之下,一看,果然兒子已經趴在板凳上暈死過去了。
等把兒子拉回家,大夫看了,搖搖頭,“你這當爹的,哪裏有這樣打兒子的,再重些,能活活打死了。”
馮老爺也很難過,但是嘴上卻說,“這小子傷了人,犯下大錯!我這也是為了一家人的安寧,不得不如此。”
就在馮大公子養傷的時候,管家帶來了好消息,“老爺,那位師爺讓人捎話來了。約您到茶樓說話。”
從茶樓回來,馮老爺沉着臉,衛氏問什麽都不說話。第二天,馮老爺帶着人去辦手續,把家裏的田地轉了五百畝給知州的外甥。家中千畝田地是馮家幾代人辛苦積累,現在一天之內,就去了一半。但是,民不與官鬥,好容易知州能放過他,一半的家業只得付出去。
衛氏知道了家裏沒了一半家業,當時就傻眼了。過後雖然沒說什麽,但是人人都看得出,她有些無精打采。
過了幾日,馮大公子被送到了鄉下的小院子裏。他躺在床上,身邊近身的仆人都被打發了,自己惹了大禍,母親留下的人也跟着遭殃。院子裏的幾個眼生的仆人都在喝茶聊天,沒人理會他。
馮大公子發着燒,又口渴,但是卻爬不起來,……他覺得自己被父親放逐了,這些仆人的怠慢,只怕是父親的意思,讓自己在這裏自生自滅。對了,父親本來就準備在自己成親後就把自己打發走的。
臨終之前,馮大公子想起,算命先生說的話,自己對父親而言,是前世的冤家來讨債的!那算命先生不請自來,也不知道是真的知道天意,還是誰收買了的。反正,他說出自己和父親相克的時候,病床上的馮大公子就知道,父子想見,此生無望了。
……
馮老爺給小兒子在家中過三歲壽辰的時候,下人來報,“大公子沒了。”他驚呆了,只是出去養病,怎麽就死了呢?馮老爺呆了一陣,就帶人去鄉下給兒子收屍。
衛氏抱着哭鬧要爹爹的小兒子,說了句,“怎麽偏死在今日,真不吉利。”不過,馮老爺已經出門,聽不見這句抱怨了。
幾日後,馮老爺把兒子安葬在了城外的亂葬崗。為了這,馮大公子的舅舅趙老爺狠狠鬧了一場。他大罵妹夫,“你把兒子活活打死,現在還說什麽未成家而死的算夭折,不能入祖墳!肯定是衛氏的主意,看我饒過那賤婦!”
馮老爺被大舅子打了幾下,倒是也沒還手,只是告訴他,“我是打了孩子不假,可是,他的死,是鄉下染病所致,非我本意。況且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算我要打死他,你一個外人也不能管!”
趙老爺氣急,索性就去官府告狀,知州胡大人判了馮老爺不曾違反律法,但是,他也說了,“即便是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說法,做父親的,也不該太随意妄為。聖人曰,‘不教而殺謂之虐’,馮敬堯教子無方在先,打殺兒子在後。實在算不得慈父。”
馮老爺雖然被無罪釋放,可是從此壞了名聲,都知道馮老爺不慈。很多人覺得,虎毒不食子,馮老爺不好好教導孩子,還能把原配妻子留下的嫡長子活活打死,也不是個好的。
還有人覺得,衛氏就看着馮老爺屢屢打罵原配嫡子,又把重傷的孩子挪到鄉下去,任其自生自滅,只怕也是個毒婦。
過了些年,馮老爺的兩個庶子長大,要說親時,衛氏都給找了小門小戶的姑娘。馮老爺不高興,衛氏就哭訴,“老爺,自從大公子死了,這些年,好些人家都誤會老爺為父不慈,不敢把姑娘嫁過來。況且家業少了一半,咱家也比不上過去了,妾身也是沒辦法了。”
可是,等到衛氏自己的兒子說親的時候,卻定了舉人家的女兒,馮老爺就覺出衛氏的私心。有一次,他看到衛氏母子在花園裏說話,周圍的下人都打發了,他就悄悄過去聽壁角。
小兒子說,“娘,大哥不管活着,還是死了,都礙不着兒子的事。爹早就說過,待他成親分家,只把他娘的那點所剩不多的嫁妝給他,家業是不分他的。”
衛氏說,“傻孩子,你爹別看對你大哥三天兩頭打,還日日罵,可是心裏還是有他的,你那時候小,不記得多少事。你光記得大哥挨打挨罵,哪裏看得出,你爹對他還有情分。只是他們一個剛愎自用,一個倔強固執,說不了幾句話,便要對上。真要讓你大哥分出去,你爹不可能什麽都不給他的。那可是嫡長子,不是其他兩個庶子能比的。”
“管他呢,反正那兩個庶出的,如今成了親,已經分出去了,這宅子裏,只有我們一家三口了。這才是我想要的家,有爹娘和我,三個人正好。其他多餘的,死的死,走的走,再不會礙眼了。”小兒子的話何其涼薄,馮老爺聽得渾身發涼。
衛氏說道,“別這麽說,若讓你爹知道,該怪你不知兄友弟恭了。”
小兒子馮昌盛怪怨道,“婦人之仁!難怪外公老說你,太過小心,優柔寡斷。當年若不是外公請來的道士說大哥和父親,父子相克,爹怎麽可能把他挪出去。若不是奶娘暗中收買那些下人,讓他們不用太管大哥。今天,當家作主的還不知是誰呢!大哥那次若是好起來,說不定能改了性子呢,到時候父親不再厭棄他,他們父子相合,還有咱們母子什麽好啊?”
暗處的馮老爺乍聞當年之事,心中驚濤駭浪,原來長子的死,還有這一層原因在裏面,道士……怠慢……
原來長子的死,不止是被自己打傷,還有這許多事情在裏面!
不說馮老爺心思百轉,衛氏母子那邊還在說話,“你那時候年紀還小,怎麽記得這麽多事情?”衛氏奇怪。
“外公告訴我的!”馮昌盛說道,“外公沒少教我,怎麽防着那幾個庶出的,怎麽讨好爹爹。外公說了,馮家的東西,都是我的。讓他們分走一根針,那都是短了我的東西。”
“你外公說得有些過了。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你呀,終究還是太嫩了,什麽心思都擺在臉上,還自以為聰明。為娘要是真對其他女人的孩子那般刻薄,你爹早就把我休了!”
“爹如今只我一個嫡子了,你還怕什麽!真不知道你那麽小心翼翼地扮賢良,為什麽?”
馮老爺悄悄離去了,他不想再聽了,再聽下去,還能有什麽好話?沒想到啊,衛氏的賢良竟然都是裝出來的。現在想想,雖然衛氏平日裏點水不漏,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比如,以前的時候,每次自己要管教長子,她都來勸,“大公子可憐沒了親娘,你這做爹的就寬容些吧。他好像誤會了,以為是我們逼死了姐姐。您就讓讓他吧。”
而自己呢,每次聽這麽一說,就會更憤怒,“讓什麽讓,我是老子,他是兒子,只有小的讓老的,沒有老的讓小的!”然後,就出去打罵長子去了。确實,衛氏沒做什麽明顯的事情傷害自己的長子。但是,她的存在,确實讓自己更嫌棄孩子了。
妻子是這樣的妻子,宅子裏僅剩的兒子,又是那樣一個自私的兒子,自己真是教子無方。
馮老爺自那以後,就添了心病,他常常在長子曾經住過的院子一個人喝悶酒,哪怕衛氏母子來敲院門,他都不開。
小兒子說得不錯,這宅子裏僅剩他一個兒子了,自己還真不能拿他怎麽樣。至于衛氏,她也沒直接幹什麽壞事。要說有錯,那也是自己的錯,自己聽信婦人之言,是自己糊塗。而且,動了她,小兒子怎麽辦?母親被休,會影響孩子的名聲,他還沒成親呢,剛訂了婚。
思來想去,馮老爺只能把怨氣報在衛氏的娘家上。誰讓他們找了道士來騙自己把兒子挪出去的,誰讓他們家送來的奶娘讓人怠慢自己的孩子。
他找了個借口,說小兒子的奶娘偷盜,送了官,那奶娘起初還叫屈,後來馮老爺靠近她,低聲問一句,“我大兒怎麽死的?”她目瞪口呆,然後低下頭去。
衛氏到牢裏去問出了緣由,也不敢再替奶娘奔走。
這還不算完,衛家獨子後來也因為口角打傷人命,衛老爺前來跟女婿求助,人家要五百兩,才肯罷休。可是,馮老爺說,“我的長子我都救不了,還哪裏有本事救人?”
等衛老爺去求自己的女兒和外孫,他們母子卻十分為難,衛氏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家産不在我手上。”衛昌盛說,“外公,家業今後是我的,可是,現在還不是。”
衛氏說沒辦法,衛老爺還能體諒,可外孫是馮家宅子裏住的唯一的兒子了,這家業繼承人都不肯為自己求情,衛老爺就知道,這外孫被自己教的太自私了。他擦一把老淚,蹒跚離去了。
衛氏這些年雖有接濟家裏,可是她到底是續弦,自己沒有嫁妝,全靠男人養活,家中産業主要是田地,到她手裏的活錢也沒多少。衛家家底單薄,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讓女兒做妾,現在要拿出五百兩,根本不可能。
衛家的獨子到底還是被流放了,後來據說是流放地太苦寒,傷寒死了。衛老爺知道獨子沒了,收到消息的那天,就一口鮮血噴出,沒多久,也去了。只剩下一個老妻,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馮老爺聽見這麽個結果,就到兒子墓前去燒了紙,“欺負你的人,爹都收拾了。你弟弟雖然對你不恭敬,但你去時,他還小,你別怪他。至于衛氏,為父也沒有證據說她有對你怎樣,如今,爹已經讓她去庵裏為全家祈福了。家中事務,已經交給你弟媳婦了,衛氏以後就算回來,也是在媳婦手上讨生活,她也好過不了。來世,我們若是還做父子,爹會盡心照顧你,不叫我兒移了性情,也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衛氏後來說自己病了,從尼姑庵回來,馮老爺以衛氏有惡疾為由,把衛氏送去了鄉下宅子養病,還說她的病回過人,不許接回來。衛氏心裏明白是為什麽,但是她不敢解釋。有心說,那些事不是自己做的,可是想想,老爺什麽都沒說,自己去解釋,豈不是自投羅網,反而越描越黑。不過好在,身邊的下人伺候還算盡心,日常用度兒媳婦也讓人送來,吃穿倒是不愁,就是山村裏不如城裏繁華。衛氏享過福的人,實在不甘心。
可是,衛氏只要回去,兒子和媳婦就會讓人把她送走,說是為她養病好。後來,她實在氣不過,質問媳婦眼裏可有婆婆,但是媳婦說,“這是公公的意思,說讓您在鄉下為死去的大公子祈福。兒媳不知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公公說了,自您嫁進馮家,正妻嫡子就都去了,家裏少了一半家業。公公說您克家,不讓您回來。您就算為了自己的親兒子,就在鄉下榮養吧。”
衛氏想起當年父親背着自己撺掇來的道士,還有什麽不明白,再加上丈夫兒子都不收留她,再想想父親也沒了,兄長也沒了,所有的依仗都沒了。還能說什麽?
衛氏的一生就在鄉下度過了,後來她吃齋念佛,也不想回去了。
至于馮老爺,後來的那些年裏,就常常去廟裏捐香油錢,希望大兒子來生能過得安寧。他去世的時候,臨終的心願就是與長子再續父子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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