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慘綠的舊事(2)
第15章 慘綠的舊事(2)
绛雪生涼,北風千裏,一眨眼三月光陰流轉,永安又邁進了隆冬。
公羊羨早已率使團返回南榮,初入冬時還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慰問冬安的折子,态度依舊恭順,倒像是勞師動衆地前來求親不過是一場試探。
蕭翊并不得清閑,趁着最近這些時日京郊風雪猛烈,他忙于操練将士,以提高部下在苦寒之地作戰的耐力。玄甲軍內部皆知,蕭翊乃是為日後踏平北朔而提前做準備,正如當年江南之争,将士們提前演練水戰數年,這才一舉殲滅東夷,獲得大捷。
北朔大部分的疆域一年二百天如同冬日,春夏短暫,若是作戰可謂艱險。眼看着年關将近,将士們也不免紛紛在心中祈禱,希望北朔莫要妄動,至少安生度過這個年節,家眷也不約而同地前往千秋寺拜佛,圖個慰藉。
蕭清規剛聽過俗講,走出禪室立在廊下,感知着濃烈的冬風,看寺院內香客如雲———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蕭翊了。
過去他勤快地往嘉寧宮跑,她表面裝出副不耐煩的樣子,心中到底是受用的,如此養成了習慣,他突然不來了,她也要硬撐着面子,任壽眉提醒過幾次,也不肯去請他一同用個晚膳什麽的。
她現在看起來不争不搶的樣子,心性格外恬淡,可她的暗哨遍布宮內外,前朝的門下侍中範闳更是她一手提拔的,以範闳為首的數位大臣都聽她指令,蕭旭在朝中受多方掣肘倒也不假,皇位坐得很是艱難,事情過去這麽久,蕭清規對他的氣早已經淡了。
玄甲軍在京郊練兵之事,她早就得到了風聲,心中盤算許久,也沒想出法子去阻止他,她知他野心頗大,更是百年難遇的将才,應當活在戰場才不算埋沒,可她實在是不想讓他出兵北朔……
壽眉的話聲将她的神智喚回:“長公主,賀蘭天師算好了日子,下月初七是個諸事皆宜的吉日,選定于蕪園舉辦相看禮。那時蕪園的梅花開得正好,還可以順便賞梅。”
譽朝民風開放,婚嫁也并非全然的盲婚啞嫁,有相看禮一說。雙方于選定好的吉日會面,稍加了解彼此,甚至可以因相看不滿而悔婚。同時為防逾矩,還會請上許多同齡的公子小姐同游,倒像是清明踏青。
蕭清規并未接話,壽眉便繼續說下去:“還有後日的冬祭大典,新制的翟服已經送到了宮裏,長公主可要回去試試?倘若哪裏不對,奴婢再命人修改。”
蕭清規看出壽眉是在勸她回宮,聞言微微颔首:“那就回罷。”
路上坐在馬車裏,壽眉幾次偷瞄蕭清規,蕭清規便點了她一下:“有話便說。”
壽眉道:“王爺許久來見長公主了,也不知冬祭會不會參加……”
譽朝規俗,每年冬至日必要舉辦冬祭大典,蕭清規等的就是這日,語氣淡淡的,卻分外篤定:“他會來的。”
即便他再不想見她,即便他素來不尊鬼神,可這十年來,每每宗廟不論舉行大小祭祀,他除非遠征在外,不得回宮,否則必定雷打不動地準時出現,所以她才這麽篤定。
兩日後,冬祭大典。
賀蘭世鏡這幾年愈發深居簡出,相傳是身體不适,她這個可通陰陽的神靈轉世竟也會有體會凡人生老病死的一日,頗有些可笑。賀蘭雲裳代為主持祭禮,手執賀蘭家族傳了數百年的法杖,面色冷峻,有條不紊地布置着一切。
蕭旭在前首祭,蕭清規與蕭翊并立其後,行亞祭,他們相隔不過一人的距離,在莊嚴肅穆的鼓樂聲中雙雙跪地,行三拜九叩之禮,鄭重過天子大婚,奈何祭祀并非喜事。
她不着痕跡地瞥了蕭翊好幾眼,過去總是他在祭禮上開小差,毫不顧及地偷看她、逗弄她,叫她在此等嚴肅的場合忍得煎熬。可這一次,他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蕭清規這才遲緩地生出慌亂之感,他似乎是真的動怒了。
那天他答應由她來處理與馮家的婚事,說給她時間,卻也說,要等她處理完才能再見他。當時她并未多想話中的含義,一拖就是數月,眼下可以确定,他心意堅決。
冗長的祭禮結束,已近午時,朝臣與宗室們相繼散去,蕭清規剛打算上前與蕭翊攀談,也不知他是沒看到還是故意的,迳直走向蕭旭,兄弟倆旁若無人地私語,似乎在說什麽隐秘之事。
兩人聊了幾句就要離開宗廟,蕭旭發現她還沒走,連忙主動上前,語氣有些小心謹慎:“皇姐,朕與皇兄要去議事堂清議,皇姐不如同往。”
蕭清規正想轉頭看蕭翊,他卻已經先走一步,戶部尚書馮湜并未離去,不知何時立在門外等候,蕭翊睃了他一眼,迳直先走,馮湜則跟了上去。蕭清規心中明了,他們想必要商議撥冗軍費之事,難免暗自揪心,面上看不出絲毫破綻,婉拒蕭旭:“到了吃藥的時辰,本宮就不去了。”
蕭旭又關懷了幾句,倒也不像作假,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壽眉,走遠了也在同新任的主管太監下指令,大抵又是要往她宮中送些珍寶補藥。
蕭清規立在原地發了會兒愣,旋即急忙地走出殿內,被過高的門檻虛虛絆了下,幸虧壽眉将她扶住,她則緊捏着木框,摩挲着上面雕刻的花紋,久久緩不過來。
壽眉看在眼裏,極為心疼,不免怨怪地看向蕭翊遠去的方向,咬牙說道:“長公主,奴婢扶您回宮罷。”
“去議事堂外不遠處那座亭子等他。”
“長公主……”壽眉不得不随着她前去議事堂,到底沒忍住抱怨了句,“即便王爺不滿長公主的婚事,也不該如此冷落長公主,雲裳姑娘都說,長公主斷不可如此郁結下去,不利于養病……”
蕭清規全當未聞,孤亭風冷,即便她又添了件厚重的鬥篷,身子到底很快就涼透了,暖不起來。
等了足有兩刻鐘頭,壽眉早已命人端來了炭盆,奈何涼亭實在是不防風,她急得正準備冒死闖進議事堂,蕭翊總算出來了。
看到蕭清規的瞬間,蕭翊險些沒忍住脫口而出的關切,欲蓋彌彰般申饬了壽眉一句:“你怎麽伺候的?就讓她立在風口處?”
壽眉夾在中間分外艱難,解釋了句:“長公主執意要在這兒等王爺……”
他調轉目光盯向蕭清規,雖未說話,蕭清規卻看懂了他眼中的含義,無外乎是在問她:事情可處理好了?可他豈會不知婚事并未被取消。
這麽多年以來,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蕭複駕崩之前,她鐵了心不願嫁人,蕭翊也始終不娶,他們是站在一起的盟友。如今她想嫁人,蕭翊不準,盟約毀壞,他對他前所未有的冷漠。
可大抵是恃寵而驕的道理,蕭清規等了他這麽久,看到的還是他的冷臉,瞬間哪還顧得上過錯的源頭是自己,只想同樣朝他放支冷箭,也叫他痛上一痛。
于是蕭清規咽下了原先要說的軟話,言道:“半月後便是我與馮公子的相看禮,在蕪園舉行,皇兄可要來?”
她與其他男子的相看禮,竟然還敢叫他,就不怕他把喜事變成喪事?蕭翊氣極笑極,冷聲反問:“皇妹是在邀請我麽?”
“自然,第一個要請的就是皇兄,還望皇兄賞光。”
“皇妹如此盛情,本王怎好不去……”
蕭清規不讓他把話說完,打斷道:“皇兄這是答應了?”
蕭翊牙都要咬碎,只能往肚子裏咽,冷哼一聲就要走人,蕭清規的聲音還是追了上來:“如此妹妹便等着皇兄駕臨。”
蕭翊沉聲接道:“你最好趕緊給我回宮,否則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再叫人把你擡回去。”
“皇兄但凡來打好了。”蕭清規語氣強硬地回道,很快又給了他個臺階下,“我站得腿軟,回不去了。”
她以為蕭翊會過來抱她,或許蕭翊也是想的,可這計謀今日并未奏效。
“腿軟了就爬回去。本王還有要事前往京郊大營,不然定要在這兒看着你爬。”
看着大步遠去的玄衣身影,蕭清規鮮少地體會到懊喪,氣得将懷中微涼的手爐砸落在地,咒罵道:“真是可氣!”
“奴婢這就去傳步辇。”
壽眉一路小跑着,剛拐了彎就撞上四個小太監扛着駕空步辇,當即将人攔下:“先随我去将長公主送回宮中。”
小太監們并未多言,只默默跟上壽眉,送蕭清規回嘉寧宮。
那日是冬至,夜開始變得更加漫長,蕭清規提早就寝,卻始終無法安睡。
宮門還未下鑰,有內監掌燈前來,竊聲與壽眉耳語,人走之後,壽眉在廊下吹着冷風踯躅許久,終是敲響了寝殿的門,入內禀告。
“長公主,宮外暗哨來報,王爺他……”
“他又怎麽了?”
蕭清規知道不是什麽好消息,更知蕭翊擅于先發制人的秉性,只是沒想到他行動得這麽快。
壽眉硬着頭皮說道:“酉時京郊演兵結束,王爺入城後回王府更衣,随後……随後去了賢賓集聽曲兒。”
“與範闳一起?”
“非也。王爺獨自去的,還叫了個胡姬作陪,名喚弦姬,乃是名北朔女子。”
蕭清規沉默許久,壽眉立在原地等候,隐約瞧見蕭清規坐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許久才說道:“這原不是什麽大事,何必打攪本宮的美夢?”
壽眉拿不準主意似的,疑惑叫道:“長公主?”
“本宮今日受了涼,寝帳剛暖起來,難道還要出宮去尋他不成?兄長到底正值盛年,難免血氣方剛,我這個做妹妹的又能說什麽?又能做什麽?還不如蒙起頭來睡覺……”
她低喃着說了許多的話,壽眉半點兒也沒聽懂到底是何意思,說是不在意,瞧着又是在意的,壽眉倒并非覺得蕭清規該立刻出宮去“捉奸”,他們到底是兄妹,蕭翊又素來潔身自好,流連樂坊與胡姬飲酒取樂,有損他的名聲,所以壽眉才決定入內打攪。
蕭清規說完了一通話,始終聽不見壽眉的回應,午時的惱火剛平複,又起新火,倒是徹底睡不着了,還是負氣同壽眉說:“杵着做什麽?下去罷,本宮要睡覺。”
“是,長公主。”
半個時辰後,壽眉拎着燈籠最後巡視了一圈宮門,确定已經落鑰,正打算回房歇下,卻見蕭清規身着寝衣,只披了件外袍走出寝殿,立在門口瑟瑟發抖。
壽眉還以為是幻覺,一時間都忘了要過去催蕭清規回房,院內寒涼,冷風直作,蕭清規的聲音暗藏愠怒,傳進壽眉耳中。
“本宮才想起來今日是冬至,城中百姓要結伴頌夜,想着出宮去瞧瞧熱鬧。”她似乎猶嫌理由不夠充分,補充道,“那株辟寒犀放得離床頭太近了些,每每入夜便會隐隐生輝,惹得本宮輾轉難眠,你去找方帕子把它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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