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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栎是一只處于成熟期的雪狼,憑借強大的實力,獨自占領萬靈森林中地形位置最好的區域。
山谷、平地,以及山巅,屬于是進可攻退可守。
他平日裏多半待在山頂。
這會兒習慣性地邁出步伐,直奔山頭而去。
然而下一瞬,幾只毛絨小腳胡亂搖晃着,闖入郎栎的視野範圍。
他猛地停頓住,忽然想起自己叼了個昏睡不醒的小毛團。
縱然靈力結界內的溫度略高于外界,但山頂的冷風呼嘯,攻勢迅疾。
孱弱的小兔子多半扛不住。
這小家夥有些古怪,竟能毫發無損地突破他設下的靈力屏障。
必須好好觀察一段時間,不能放任其草率送命。
雪色巨狼沉默片刻,糾結的時間并不算長,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的腳步一拐,往一間立于平地的木頭小屋走過去。
雪地上映出長長的兩排腳印,像是放大版、生有尖刺的梅花。
而梅花烙印彼此間的跨度很寬,由此也能推測出,野獸的體型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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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郎栎已抵達木屋門口,呼嘯的風聲變得更加微弱。
口中叼着的兔兔球猶在昏睡,外界景物的變化完全無法影響他。
萬靈森林中的靈氣極為充沛,成年的靈獸即可化為人形。
這是郎栎化為人身後,親自搭建的小屋。
大致呈正方形,較為簡陋,沒有煙囪。
四面倒是安裝有玻璃。
屋內的面積并不算大。
內裏僅安置着一張木頭床,還有一張小圓桌,用來存放雜物。
相較于人身,郎栎更喜歡以獸形活動,行動起來的速度也更快。
只偶爾來小木屋窩上幾天,悠閑欣賞屋外的雪落紛飛,以此打發時間。
狼本是喜好群居的動物。
然而郎栎不在其列,比起吵吵鬧鬧地團聚在一起,他更喜歡獨自過活。
或許他也曾經期待過,能夠獲得那一份舒适又溫馨的“熱鬧”。
只可惜至今沒能實現,同族的雪狼都怕他怕得要命。
體型龐大的白狼熟門熟路地進屋,停于榻前。
他俯低身體,松開口中叼着的那只小兔子。
圓滾滾的毛團落在綿軟的絨被之上,無意識地翻過身去。
而後擡起兩只前爪,緊緊地扒拉着自己的腦袋,費盡全力往裏埋。
他撅着小屁股睡得人事不省,卷尺狀的尾巴蜷縮起來。
只剩一個毛絨絨的小圓球。
郎栎盯着白兔看了好一會兒,視線由泛粉的小耳朵轉移至黏有灰塵的背部。
直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小胖崽一路從山坡滾下來,渾身髒兮兮的。
他完全忘記清潔一番,直接就放到床榻上。
郎栎:“……”
罷了,何須計較。
雪狼生性殘酷,獵殺靈獸時從未有過憐惜,如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規矩。
他擡起右側的前肢,隔着一小段距離,覆上小兔子的身軀。
心随意動。
不算灼眼的光亮一閃而過。
雪兔全身的毛發無風自動,烙于其上的污跡一點點褪去。
如同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抹掉,重歸于潔白。
在郎栎看來,這小家夥不堪一擊,就連呼吸都微弱至極,順手幫一把也不算什麽。
太多亟待解答的問題擺在眼前,必須要保證小兔子能醒得過來才行。
雪狼再擡前肢,光亮二度出現,漸次掠過雪兔身上微小的傷口。
不過瞬息,創口悉數愈合,并未留下任何血痕。
白團子動了動小身子。
半邊面頰顯露而出,還有粉潤的鼻尖和三瓣嘴,時不時動一下,不知夢見了什麽好吃的。
由鵝絨制成的被子很暖和,包裹着全身,積蓄更多的暖意。
卷成圓團的小兔子逐漸放松下來,四肢向外舒展,重新癱成一張兔餅。
幼小的雪兔自顧自地陷入沉睡,毫無警戒心,看上去就是個吉祥物。
漂亮卻脆弱至極。
靈力結界真是這小東西打開的嗎?郎栎越發感到迷茫。
但不論如何,他已經親自将兔子帶回來了,在探出結果之前,不能輕易放過。
狼王偏過腦袋,看向窗外,前肢重重地拍向地面——
與此同時,無形的風徑直穿透窗框,在木屋外側聚攏,積雪卷起又落下。
空氣中出現了短暫的波動。
不消片刻,一切歸于平靜。
郎栎給小木屋所在的區域加上一層嶄新的靈力結界,自上而下,包圍得嚴嚴實實。
這一回,他想親眼見證弱小的兔子是如何逃出去的,究竟藏着何種秘密。
雪狼躍至床榻,動作輕盈無聲。
他默默趴伏下來,而後閉上金色的眼眸,擺出一副休憩的姿态。
不必費神去緊盯,敏銳的五感牢牢地鎖定在某個小胖球身上。
即使是再微弱的動靜,也無法逃離他的捕捉。
塗聿這一覺睡得香甜無比,在夢中也舒服得不行。
大概是在冰天雪地中奔波太久的緣故,一經松懈,便再也提不上半分氣力。
周身被柔軟的絨被包裹起來,暖融融的溫度傳遞至四肢百骸。
更重要的是,有一處熱源近在咫尺,塗聿全憑本能翻滾過去。
他順勢撲進一團長毛之中,好一陣亂拱、亂蹭。
全然不知自己做出了“兔入狼口”的行徑,會不會遭遇危險只在天敵的一念之間。
貼近熱源之後,圓嘟嘟的小兔子感到很是滿意。
粉嫩的小鼻子動了動,嗅到一股稍顯清新的檀木香。
唔……?
這是什麽呀?
聞起來香香的。
疑惑稍縱即逝,困意沉甸甸地壓下來,塗聿沒能睜開眼皮去确認周圍的環境。
他越發主動地靠過去,還慢騰騰翻了個身,小腳腳胡亂一蹬,變換成最舒服的睡姿。
“……”
屋內只剩詭異的死寂。
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
早在小毛球湊過來的那一刻,郎栎就察覺到了。
他不得不睜開眼眸,看見那對粉色的小耳朵輕抖兩下,一副極為惬意的模樣。
這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狼王一度懷疑起自己的威懾力。
換成平常狩獵的時候,哪只靈獸不是見了他就跑?
作為一只孱弱的小兔子,不應該保持百分百的警惕心嗎?
郎栎不願再等下去,索性傾身湊過去,以吻部頂了一下雪白的小團子。
“喂,醒醒。”
他自認為力道并不大,卻還是将小兔子推出去一小段距離。
以趴姿變作側躺,漂亮的小臉蛋露在外邊,伴随着呼吸,粉色的鼻尖也跟着翕動。
雪狼自顧自地僵持半晌,探出前肢,輕輕地抵在小胖團的背上。
柔軟的毛發被壓下去,等到掌墊撤離之時,又很快彈起來,恢複成原狀。
小團子窩在絨被裏睡得那麽香,不吵不鬧,白皙的絨毛也跟本尊一樣乖。
令觀者不忍心再打擾。
郎栎垂眼盯着小兔子看了一會兒,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他重新趴伏下來,只是靜靜地凝望着前方那只脆弱的靈獸,不再做出別的舉動。
塗聿對外界的動靜一無所知。
連日的奔波,他沒能睡個好覺,這一回休憩的地方溫暖又舒适,倒是養足了精神。
待到睜眼時,屋外天光大亮,茫茫雪地被光線一照,變得更加灼眼。
胖嘟嘟的圓團不太靈活,費了半天功夫才撐起小身子,發現周圍的景致格外陌生。
塗聿伸出小爪子搓搓臉頰,又胡亂扒拉幾下,蓋在身上的絨被頓時滑落。
他慢悠悠地挪到床榻的邊緣處,無意中朝下一看,立時吓得連連後退。
床上的絨被卷成一團。
兔兔無意中被絆倒,還摔了一跤,匆匆忙忙地爬起來,繼續往後縮。
什麽東西!
天啊!
身長與床榻相當的白狼,下颌搭在交疊的前肢上,閉着眼睛正在熟睡。
環顧四周,只看到緊閉的門扉,而床榻的高度在小兔子眼中,堪比難以跨越的鴻溝。
與其跳下去摔入狼口,不如縮至角落,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
甫一醒來就受到驚吓,塗聿摔了個屁股蹲,卻騰不出餘力給自己揉揉。
他的腦子陷入混亂。
“嗡”地一下,似乎重回昨日被花斑巨獸鎖定時的場景。
既出虎穴,又入狼窩。
天要亡他,無處可逃。
塗聿越想越委屈,垂下腦袋,紅潤潤的眼睛溢滿淚水。
眼淚順着臉頰滾落,滴在絨被上,洇出一小灘濕潤的痕跡。
老虎想要欣賞獵物逃竄的狼狽之态,悠閑地追在他後邊跑,時不時推一把。
這頭睡在床下的巨狼恐怕也是如此,暫時不殺他,不過是為了長久的戲弄!
可惡!
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假如他能夠煉化靈力,擁有自保的手段,是不是就不用怕他們了?
可是他不會,他做不到。
遇到危險就只能拼命逃跑。
而成功逃生的概率也極低。
小兔子腦海中的思緒擰成死結,憤懑和委屈的情緒雜糅在一起。
一時間,他有些按捺不住了,徑直哭出聲來:
“嗚……”
那雙漂亮的緋紅眼眸輕眨幾下,更顯得可憐兮兮。
伴随着抽抽噎噎的動作,水珠撲簌簌滑落,連同小臉蛋上的絨毛都被打濕了。
雪狼的五感何其靈敏。
早在小家夥慢吞吞爬起身的那一刻,他也跟着蘇醒過來。
暫且故作熟睡。
僅僅是為了觀察對方的動向。
郎栎特地從床上轉移至床下,也是想着——
萬一小兔子摔下來,正好跌在他背上,不至于受傷。
等到小東西溜出木屋、穿透靈力結界之時。
他再順勢跟上,趁此機會探查對方身上的奧秘。
誰知千算萬算也算不過實際,郎栎根本沒能預料到,小兔子會哭得如此傷心。
仿佛被全世界辜負了。
“嗚嗚嗚……”
“哼!可惡!”
郎栎深吸一口氣。
終于裝不下去了,不得不睜開眼睛,一步步靠近床邊。
狼的視力優越出衆。
哪怕角落處的光線較為微弱,他也能一眼看清那白白的小圓球有多麽難過,接連掉金豆子。
塗聿一邊哭,一邊控訴:
“憑什麽要這樣欺負我!”
“我讨厭你們!”
“我哪欺負你了?”
年輕的狼王頭一回感到棘手,認真地詢問道,“你到底在哭什麽?”
這小兔子奇怪得很。
昨日往他懷裏滾,睡得比誰都香,從未考慮過警戒之事。
直到今日才開始害怕……
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啊!”
偏低的聲線出現得太過突然,塗聿被吓得再次後退,大眼睛裏盡是惶恐。
粉嫩的小耳朵蔫嗒嗒地垂下來,失去往日搖來擺去的活力。
他兀自陷入恐懼之中,哪還顧得上回答雪狼提出的問題呢?
方才熟睡的巨狼就站在床邊,一雙金黃色的眼眸不偏不倚地望過來。
肩臂肌肉強壯而有力,即使被長長的白色皮毛覆蓋住,也絲毫不減威懾力。
床榻的高度吓得塗聿不敢跳。
雪狼站起來後卻比床還要高。
塗聿的心徹底涼了。
就連老虎都不敢靠近這頭白狼的領地,而他擅自闖入,豈還有命活?
估計都沒機會跑出木屋!
被現實擊垮,小胖團這下連半點掙紮的心思都沒有了。
舒展四肢,就地癱倒。
塗聿自暴自棄地說:
“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你想吃就吃吧……嗚嗚嗚,讨厭……”
郎栎:“?”
他們之間是存在溝通障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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