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伍拾貳

伍拾貳

52

或許是男人的目光太過于灼熱的緣故，懵懂的小兔子不自覺地動了動腿。

他上前幾步，走到沙發旁邊，用那甜軟的聲音問，“哥哥，怎麽了呀？”

塗聿兩手背負在身後，上半身前傾，試圖湊近男人，因沐浴而打濕的墨發緊貼在臉側。

身為一只在山野中長大的雪兔，他行事無忌，完全沒注意到寬大的衣襟逐漸往下滑落。

濃郁且香甜的桃子味撲面而來，郎栎猛然回過神，根本來不及挪開視線。

一片白皙的胸膛撞入視野當中，明明對方沒做任何“出格”的動作，他卻像是被一團躍動的火苗燎到眼珠。

“你……”

郎栎不知該如何開口，渾身僵硬地坐在沙發上，連同大腦一并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他們非親非故，才認識半日，能碰上純屬意外，是那道本該失效的霧門出了差錯。

他是一頭狼妖，似乎沒有立場和資格去叮囑小兔妖保持警惕——畢竟最大的危險源就是“天敵”本身。

塗聿感受不到男人撲通撲通加快的心跳，也猜不到他想說什麽，茫然地點點頭。

少年想了想，朝前伸手，向他展示出拎在手中的衣物，“哥哥，你的褲子太大，我穿不了呀！”

“什麽？”

思緒放空的男人随口應聲。

兔兔遲疑片刻，伸出另一只小手上下比劃着，同時解釋道：

“我試着穿了一下，但褲腰的位置太松，直接滑下來……我實在是沒辦法穿啦！”

郎栎的腦海中仍在播放方才那些“不該細看的畫面”，慢半拍地垂眸，看見一條黑色的內褲。

這是他從衣櫃裏取出來的，一次都沒有穿過，此時搭在小兔子的手心，輕輕松松地覆蓋住那只小手。

更加糟糕的場景出現了。

極具反差的兩種顏色交融在一處，并且……乘載着一種難以啓齒的旖旎欲望。

郎栎原本沒有多想，僅僅停留于少年自身所帶來的視覺沖擊上。

然而此刻，沉寂多年、仿佛徹底死去的本能重新燃起爆裂的烈焰。

他是一頭貪婪的野獸。

即使在“表世界”待得再久，多年來都披着人皮，也永遠不會變成真正的人類。

郎栎過去只擁有“食欲”這一種，最愛的食物是蘊藏着磅礴妖力的內丹。

直到今日，他發覺自己産生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食欲”，饑腸辘辘，亟待吞噬。

身側的沙發傳來些許下陷感，在男人偏頭去看之前，柔嫩的肌膚先一步貼上他的手臂。

馥郁的桃子味香氣不止局限于左側的窄小區域，反而融入到空氣的每一處角落，圍攏在周身。

郎栎倏地動彈不得。

似是被一個無形的陷阱困住。

塗聿将幹淨的內褲與用過的浴巾一并放到男人的大腿上，困倦感上湧，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哥哥，我晚上要睡在哪裏？”

郎栎這才慢吞吞地轉過頭，克制住自己的眼神，沒有亂瞟。

“你睡我的床吧，比較寬敞。”

話音剛落，男人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幾分不對勁，垂下眼睑，劍眉微擰。

這話聽起來不太妙，像是逮着無知的小兔妖進行一番哄騙。

于是他趕緊進行補充，語調略顯急促，失去了往常應有的平穩：

“我家只有一個卧室，你睡床，我睡地上，會換新的床單給你……呃，抱歉，我沒有耍流氓的意思。”

塗聿很認真地聽，頭頂的兔耳一度支棱起來，卻還是沒有聽懂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

“表世界”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了，看不見熟悉的靈樹靈草，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高高的、叫做“樓”的奇怪東西。

生活在此處的人和妖衣着華麗，放眼望去，壓根看不出差別——除非湊近了，靠氣味來分辨。

要知道在“裏世界”，妖與妖之間的外貌差得可多了呢！

塗聿起初還有些擔憂，在跟着男人回家之後，壓在心底的那點負面情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位雪狼哥哥都如此友善，看來沒什麽好怕的嘛！

“嘿嘿~”

陷入自我譴責的郎栎捕捉到這點微小的動靜，立時掀起眼簾，正好看見小家夥的甜笑。

“這麽開心嗎？”

不知怎的，男人的心情跟着一塊變好，緊抿的薄唇略微勾起，低沉的聲音變得愈發溫和。

“等我收拾完，你就早點休息。”

“好哦！”

塗聿緊跟在郎栎的後邊走進卧房，看着他忙前忙後地拆床單、鋪床單，大眼睛忽閃着，險些忙不過來。

郎栎卷起用過的被套，從櫥櫃中取出一個印着“妖怪治安協會”字樣的抱枕，放到床上。

“好了，你可以抱着這個睡。”

“謝謝哥哥~”

少年一把接過來，愛不釋手地團在懷裏，主動将自己的臉頰湊上去蹭了蹭。

“好軟呀！”

兔兔剛成年沒幾天，個頭還沒到一米七，而男人比他高了将近二十公分，普通的T恤都能被他穿成寬松小裙子。

——oversize男友襯衣。

郎栎莫名聯想到這個詞彙，由人類創造出來的、有些特別的穿衣風格。

他又瞥向那個“獨得恩寵”的小抱枕，悠揚的心情猛地下沉一大截，別開眼不願再看。

“你睡吧，晚安。”

“晚安喲~”

少年軟聲回答，緊接着窩進男人的大床，試探性地翻了兩圈，還是沒能觸及到床榻的邊緣。

塗聿是一只随遇而安的小兔子，遲鈍得很，也沒有保持警惕的習慣。

他不由自主地放松四肢，整個人軟倒在柔軟的床墊當中，意識逐漸變得迷離，陷入沉眠。

兔兔做了一個神奇的夢。

他并沒有變成厲害大妖，也沒有獲得萬貫家財，只是馴服了一頭體型龐大的狼。

狼背比塗聿想象中更加寬闊，可以躺在上面，肆意地翻來覆去。

長長的白毛為他帶來溫暖，收起尖端的狼爪随時準備接住他。

“唔……”

塗聿被濃濃的安全感包裹全身，摟緊小抱枕，睡得無比香甜。

郎栎以往洗澡的速度非常快。

可是今日一走進去，空氣中仍然殘留着桃子味的氣息，難以忽視。

浴缸中的水還在，眼前似乎浮現出少年那雙又細又白的腿踢水玩的場景。

他僵硬地站在花灑之下，浴室的燈亮了很久才滅。

翌日，郎栎起了個大早，想着快點解決掉那頭為非作歹的虎妖。

再去一趟妖怪治安協會，用數據庫幫小兔子找媽媽，即使無法準确定位，也能知曉她上一次出的任務是什麽。

在此之後呢？

嗯，帶小兔妖去買新衣服，因為他答應過。

“改日”并非虛無缥缈的指代。

而是明确的、一有空就去的“第二天”。

郎栎刻意不去考慮與“分別”有關的事情，懷揣着一種金屋藏嬌般的心态，留下字條。

【我出門了，是妖怪治安協會的活，忙完就回。早餐午餐都在保溫櫃，你乖乖在家，不要亂走，外面很危險。如果有敲門的，你不要開，我有鑰匙。】

是不是應該留下簽名？

郎栎想到這，懸滞于半空的筆尖重新落下，不太熟練地勾勒出一個簡筆畫的狼頭。

考慮到某個小笨蛋沒用過“表世界”的電器，男人多弄來幾張大卡紙，畫上顯眼的箭頭。

再粘貼到一眼可見的位置，仿佛是在哄一只不知世事的幼崽。

他做了很多從未做過的事，卻一點也不嫌煩，反而樂在其中。

在乎與否，全看細節。

塗聿是餓醒的，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緋紅兔瞳溢滿水光。

這一回，寬大的白色襯衣滑落止胸口處，擋不住白皙的肩頭。

“咦？怎麽沒人啦？”

兔兔左顧右盼，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直到要下床時才看見床頭櫃上放着的紙條。

男人的住處面積寬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物件，塗聿一個都沒見過。

他甚至不知道“保溫櫃”是什麽，兩眼一抹黑之際，走出卧室就看到用來指引方向的巨型标簽。

塗聿品嘗到了香噴噴的小籠包，吃得小肚子快要變得圓滾滾。

他對所有事物感到好奇，一刻都不曾閑下來——

前一秒趴在落地窗，俯視着由鐵皮車拼湊成的蜿蜒大蛇。

後一秒打開冰箱，貼着冷氣出口，看它會不會下雪。

兔兔忙碌了一整天。

全然不知有人惦念着他，緊趕慢趕地忙完事情，在第一時間趕回家來。

剛用鑰匙擰開鎖，郎栎聽見一道甜軟的嗓音，視線微挪就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眸。

“哥哥，你回來啦？”

少年的确乖巧，如他所言那般一直待在家中，哪都沒去。

大屏液晶電視傳來些許吵嚷的動靜，郎栎定睛一瞥，竟是一檔由人類出品的家庭調解節目。

不得不說，“有人在家等他”這個事實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雀躍。

男人的眼神倏然間變得柔和，沖着少年伸出手去，“你穿我的衣服不合身，我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可以嗎？好耶！”

塗聿是一只很容易滿足的兔兔，當即歡呼一聲，回握住那只大手。

附近就有一家商場。

暫時還不會藏耳朵的小兔子穿着男人的連帽衫，又多戴了一頂鴨舌帽，雙重保險。

少年容貌出色，身形纖薄，不管穿什麽都好看。

但郎栎莫名覺得，比起穿青春洋溢的背帶褲，還有……更好的選擇。

眸光微動，坐在等候區的他看向斜對面裝修華麗的女裝店，不由自主地嘀咕道：

“高開叉裙子挺合适的……”

塗聿過去就喜歡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精致的蝴蝶和五彩的石頭都能吸引到他。

此時換好漂亮的新衣服，更是難掩驚喜，“噠噠噠”幾步沖到男人面前，踮起腳尖轉了一圈。

“哥哥，我好不好看呀？”

他眨眨眼，滿懷期待地詢問道。

美貌是客觀存在的事實，長相優越的妖怪遍地都是，說白了也沒什麽特別。

可愛卻是主觀産生的印象，由此作為基礎，滋生出強烈的保護欲，疊加上過界的愛憐之情。

郎栎定定地望着少年，許久不曾挪開眼。

他心想，糟糕，這下真的完蛋了。

兔兔：啊？為什麽是高開叉裙子更好呢？

某狼：（哄崽答案）沒有更好，都一樣好。（真實答案）不用撕。

鴿子：呵呵，觊觎我崽美色的臭流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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