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易感期
易感期
溫寒看秦風像是呆得腦子轉不過彎,幹脆操作起他的光腦,在他面前展開光屏,顯示出信息素曲線圖,接着又往前拖動。
可以看出來,在今天早上,曲線還較為平緩。但從上午開始,波動就漸漸變得不穩定,曲線也在緩緩擡升。到了下午,波動震蕩得更加明顯,擡升的速度也更快,馬上要觸到警報黃線。
秦風瞪着光屏,微微張嘴:“這……”
溫寒:“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你明顯比平常暴躁和易怒。”
如果是正常狀态,秦風也會出手教訓那兩個男生,但不會簡單粗暴地直接上手,還搞得那麽出風頭。
他的行事風格,其實有點蔫壞蔫壞的,從小到大沒少欺負壞學生,還總讓對方有苦說不出,就像開學時對付豐照那群人。所以當時溫寒就感覺不太對勁。
溫寒繼續說:“還有剛才,你平常根本不會在意有什麽人找我。”
秦風忍不住反駁:“誰說我不在意……”
溫寒:“你又不是我的誰,還想管我和誰來往?”
秦風嘴巴開合幾下,實在無話可駁,只得再閉上。不僅閉上,還扁起嘴,肩膀往下垮,眉梢都向下耷拉,活像一只被主人嫌棄的委屈大狗。
他這種模樣,溫寒也是第一次見到,看得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心尖似乎還隐隐抽動一下。
溫寒再把信息素曲線圖拖到最新的時間點,對比一下和失控紅線的位置,對秦風說:“看這情況,大概明天就會進入易感期,你先請假吧。”
秦風“哦”一聲,切換進學校系統提交請假單。
一邊操作,他一邊嘀咕:“不是預計下個月底的嗎?這還差着一個多月,怎麽突然就要易感期了。”
溫寒重新坐到工作臺前忙碌,頭也沒回:“你被米千佳的信息素刺激過。他好歹也是S級,會有影響不奇怪。”
秦風罵道:“真是個禍害!”
溫寒提醒:“晚上睡覺前把舒緩劑找出來,放到容易拿的位置。”
秦風捋一把頭發,起身去找舒緩劑,同時問:“要不要我去醫院隔離?”
溫寒:“先看看吧。”
這種時候的Alpha缺乏安全感,住隔離室或是住賓館都是陌生環境,只會煩躁加倍。
秦風将裝有舒緩劑的小盒子放在枕頭邊,一想到馬上要進入難熬的易感期,更是煩得連作業也寫不下去。
他幹脆在床上躺下,先給高立伍發消息說一聲,又告訴家裏兩位父親,就這樣靠聊天打發過晚上時間。
半夜,秦風突然驚醒。
他首先感知到的,是一股青草香——他自己的信息素。
一般而言,Alpha對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敏感。此時他都能清晰地聞到味道,明顯就是信息素失控,進入易感期了。
緊接着,秦風感到一股強烈的暴躁感直沖腦門,耳邊嗡嗡作響,體內仿佛有一股龐大的氣流在四處亂竄,急切地尋找發洩口。
再下一秒,他才察覺到自己雙拳緊握,甚至拳頭還在微微發顫,簡直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打爛眼前的一切。
秦風緊咬牙關,拼命壓抑那股暴躁,翻身去拿枕邊的舒緩劑。
手止不住地抖,蓋子都掉到一旁。他不得不用左手去握右手手腕,集中所有控制力在右手上,才總算拿起一支舒緩劑,沒有直接将它捏碎。
秦風甚至等不及用注射筆去怼脖子,右手一轉,直接壓在左手臂上。
舒緩劑注射進體內,他再咬牙忍了幾秒鐘,籠罩心頭的那種強烈破壞欲才稍稍消退。
但,還不夠。
充斥鼻腔的青草香只淡了一點,秦風爬起身盤腿坐着,雙拳松開又握上,握上又松開。別說繼續睡覺,他現在只想狠狠砸一輪牆。
秦風張開嘴深深呼吸,努力不發出動靜影響溫寒。
想到溫寒,秦風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悲傷——溫寒說過他的信息素不好聞,等醒過來發現他控制不住信息素,是不是又要嫌棄他?
可惡!怎麽會不好聞?這種雨後的清爽味道,難道不會讓人心曠神怡?
但溫寒的确說不好聞……秦風都覺得鼻子癢癢,眼眶好像也染上點濕意。
這不對勁,易感期在放大他的情緒。明明平常并不多在意的事,這時就會讓他難過到想哭。
秦風一直在腦內對自己念“不能哭不能哭”,可眼眶還是越來越熱。他要忍不住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幽幽的冷冽清香鑽進鼻腔。
秦風一個激靈,猛然感覺似乎腦子清醒不少,連忙又用力嗅幾下。
果然,他就像灌了一大口冰水下肚,連體內那股橫沖直撞找不到出口的氣流,都被這一陣涼意安撫得平緩一些。
大腦終于能夠進行思考,秦風才反應過來——這冷梅香是溫寒的信息素!
他連忙擡手拉開床簾,果然見溫寒站在前方幾步。
溫寒低頭觀察下秦風,問:“舒緩劑打了嗎,現在怎麽樣?”
秦風喘口氣:“打了。剛才還不太好,不過,聞到你的信息素後,舒服不少。”
溫寒蹙眉:“我的信息素?”
秦風:“嗯……”
溫寒想了想,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三更半夜的,也不多糾結:“還能睡嗎?”
秦風抓抓頭:“現在藥效好像慢慢上來了,我盡量吧。就是,你能不能一直釋放信息素?”
信息素的收放是本能,即使睡着了,也會保持睡前狀态。
溫寒一邊轉身回自己的床,一邊說:“你的信息素那麽濃,我要是不放,那我得先瘋。”
秦風抿起唇,想問他自己的信息素是不是真那麽難聞,可又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就會哭出來,只好極力忍住。
溫寒回床上睡了,秦風也慢慢躺下。
依然很不舒服,但絲絲縷縷的冷梅香不斷傳來,像一層看不見的輕紗籠着自己,似乎又沒那麽難熬了。
秦風閉上眼睛,盡量放空大腦,只專注地去感受那股香味。
漸漸地,竟然也迷糊了過去。
秦風現在就像只漏氣的氣球,不斷地在釋放信息素,青草香充斥着整間宿舍。
先前兩人只以為是藥效時間短,在舒緩劑起效期間還能維持正常值。但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預想的那麽樂觀。
如今這情況,秦風就是想去單獨隔離都沒辦法。除非讓醫院先把隔離艙搬過來,再連艙帶人搬回去。
溫寒吃着機器人做的早餐,看看對面已經捏斷兩雙筷子的秦風,說:“既然我的信息素能幫你緩解一點,那你就老實在宿舍待着吧。”
秦風點點頭,又說:“我想買幾個沙袋打一打,得把這張桌子收起來騰地方。”
溫寒:“随你,別動我工作臺就行。”
秦風請了假,溫寒還得去上課。出門時開關門都得非常迅速,不然放了太多信息素出去,甚至會影響到同樓層的學生。
一上午的課上完,溫寒沒在食堂吃午飯,而是打包了兩份回宿舍。
進門的同時,溫寒就釋放出信息素。
正在打沙袋的秦風立刻回頭,臉上升起燦爛的笑容:“你回來了!”
溫寒被這一笑閃了下眼睛:“嗯……”
秦風快步走來,接過溫寒手中的飯盒,再傾身向前,鼻子湊到他脖側嗅聞。
脖子上的肌膚被秦風的鼻尖輕輕蹭過,溫寒頓時全身緊繃,閃身到一邊。
秦風剛覺得舒服點,冷梅香又淡了,不自覺地跟過去。
然後就被溫寒用力推開:“你幹什麽!”
“嗯?”秦風不解地看他,“聞你的信息素啊。”
溫寒:“那也不用湊這麽近!”
秦風皺皺鼻子,不情不願地退開兩步,拿委屈的眼神看他:“你能不能再多釋放點?”
溫寒冷着張臉:“你想我吃興奮劑嗎。”
他在平穩期,釋放信息素的量和秦風肯定沒法比。要再加大量,得用藥物催化。這種傷身的辦法,當然不可能用。
秦風垮下肩膀,轉身慢吞吞走向工作臺,将兩份午餐放上去開包裝。
溫寒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都能看到耷拉下來的耳朵和尾巴,一時間頭疼不已。易感期竟然對Alpha的情緒影響這麽大,也不知道輪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跨過倒在地上的兩個沙袋,再繞過還立着的三個沙袋,溫寒坐到工作臺前吃東西。
“第二支舒緩劑也用了?”
“嗯。早上你走以後,我大概又撐了半小時,實在太難熬,就打了。”
這就意味着,到今晚淩晨四點為止,秦風都不能再用藥。
溫寒沉默着猶豫片刻,還是請了假。
秦風在旁邊看到,心中一陣歡喜,拍着他肩膀說:“等你易感期,我也請假陪你!”
兩人就待在宿舍裏一直不出門,連晚飯都是讓高立伍送到門口。
吃完飯休息一下,溫寒照例先去洗澡。
等他開門出來,差點一腳踢到蹲在門口的秦風。
溫寒:“……你怎麽蹲在這。”
秦風擡頭,抽鼻子:“這裏味道能濃一點。”
溫寒揉揉太陽穴,繞過眼前這個大狗一樣的Alpha,走向工作臺幹活。
秦風跟在他身邊幾步,直到沒那麽難受了才離開。
但,藥效過後,秦風也僅僅能維持在忍住不拆家的程度。體內翻湧的暴躁總得找途徑發洩,才能不被壓到發瘋。
溫寒在,他不好打沙袋吵人,就做俯卧撐、卷腹、舉啞鈴,甚至驢拉磨一樣在房間裏轉圈圈。
這樣強烈的存在感,還有那無法忽略的青草香,都讓溫寒根本靜不下心。
溫寒扔開工具站起身:“我去陽臺打通迅,你忍一下,別跟出來。”
秦風轉臉看他,眼眶裏有點濕潤:“哦……”
溫寒閉眼,心裏默念三聲“沒看到”,轉身出去陽臺。
他給父親撥視頻,好一會兒才接通。看那邊背景,溫理應該還在醫院。
溫寒組織着語言,盡量準确地把秦風的情況描述一遍,最後問:“還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多緩解一點?”
溫理沉吟片刻,開口:“既然你的信息素能幫他緩解,那可以試試讓他咬你一下。你放出的信息素濃度不夠,但腺體內應該是夠的。”
溫寒:“……”
他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讓他标記我?!”
溫理面色很平靜,如同在做學術報告:“只是抽取你的信息素,還不算标記。标記是指破除腺體,通過犬齒內的信息素導管,進行信息素融合與交換,對雙方的身心都會産生影響。你讓秦風別向你注入信息素,只抽取你的,就沒影響。”
溫寒:“那為什麽不是我咬他!”
溫理:“理論上都可以。但現在是他有需要,他的身體才知道抽取多少合适。你向他注入信息素,把握不好度,難說會不會有反效果。”
溫寒足足沉默了十秒鐘,才面無表情地開口:“您覺得他做得到?”
侵略、進攻、圈地盤是Alpha的天性。哪怕溫寒自己,都無法保證咬上別人腺體後,還能克制住不向對方注入信息素。
對面的溫理聳下肩:“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你們商量着辦吧。行了,我還有工作,不多聊。”
說完,切斷了視頻。
溫寒捏捏眉心,轉頭看到蹲在陽臺門前的秦風,不由自主地嘆口氣。
他快速打開門進去,等秦風圍在身邊吸過一會兒,便說:“去洗澡,洗完我有事說。”
秦風定定地看他,眼中含着期待。
溫寒:“……不可能。自己洗。”
秦風眉毛垂下:“哦……”
他拖着腳步去拿衣服,拖着腳步走進衛生間,然後洗了個飛快的戰鬥澡,再開門沖出來。
溫寒坐在床上,看見秦風光着膀子出來,發梢還在滴水,随手扔一只懸浮吹風機過去,指指前方椅子:“坐。”
秦風半邊屁股坐下,盡量向前靠近溫寒,一邊吹頭發一邊問:“什麽事?”
也不知道是洗澡濺了水,還是剛才沒信息素那一會兒太難熬,他的眼睛裏竟有不少紅血絲。
溫寒保持着面無表情和聲音平靜,把溫理剛才的建議轉述一遍。
秦風愣住:“還能……這樣?”
看着他通紅的眼,和一直不自覺握着的拳,溫寒擡手摸上睡衣領口,稍稍扯一下,側過脖子。
“咬嗎?”
秦風目光落在那冷白的脖側,只覺心率一下飙高。
沒等大腦多想,身體已經做出選擇。
他張開手,直接撲上去。
溫寒差點給他撞倒在床上,連忙伸手推人。
“繞後面去!”
秦風迅速坐到溫寒身後,雙手一伸,撐在床上。
他個子高,肩膀又寬,這個動作就仿佛将溫寒擁在懷中,陣陣青草香更是把溫寒牢牢裹住。
溫寒略略僵了下,但克制着沒有躲開,擡手将長發撩到一邊,微微低頭。
秦風垂着眼,再不用找借口裝随意,目光肆無忌憚地鎖在白皙後頸的那一抹粉紅上。
靠得這麽近,萦繞鼻尖的冷梅香又濃一分,秦風的心跳也跟着又快一分。
秦風只覺得腦子裏像是被塞滿不知名的東西,除了眼前這抹粉紅,和嗅到的幽香,再想不了其他。
他慢慢低下頭,高挺的鼻尖在溫寒後頸劃過。
瞬間,他感覺那淡淡的粉紅色顫了下。
秦風不自覺地笑彎眼,接着張開嘴,将犬齒輕輕壓上。
溫寒深深吸氣,咬着牙道:“你要是敢往裏注信息素,我就馬上打急救通訊,讓醫院帶隔離艙過來!”
帶着點點顫音的話灌進秦風耳裏。秦風沒覺出威脅,倒是心底有些軟。
他用點力咬下,犬齒破開後頸的肌膚。
溫寒猛地攢緊兩只拳頭,眉頭緊蹙。
冷梅香瞬間變得濃郁。
秦風眯起眼,透過柔順的金發,看着溫寒雪白的耳廓,并發現它在漸漸變色,同樣也成了漂亮的淺淺粉紅。
溫寒的信息素順着秦風犬齒裏的導管被吸入,好似一股冷泉灌進秦風體內。所過之處,就像有一只手,輕輕拂去折磨了秦風一整天的暴躁。
許久,秦風稍稍擡頭。
他看見溫寒的後頸留下清晰的印記,心底升起一股滿足。
再沒有什麽,能比這更令一個Alpha感到喜悅。
秦風本能地伸出舌,在上面輕輕舔過。
溫寒頓時一抖,整個人向前栽去。
秦風眼明手快,立刻将人摟進懷中。
溫寒啞聲開口:“放開……”
秦風擺脫了先前的暴躁煎熬,心情正好,動作輕柔地扶他躺下,再拉過被子蓋上。
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笑意:“你等會兒,我拿藥給你搽一搽。”
溫寒面向牆壁側躺,沒回話。
秦風也不在意,起身去找藥箱,拿回一支腺體專用藥膏,擠出一點給溫寒仔細塗抹。
溫寒閉着眼,聲音裏透着疲憊:“你情況怎麽樣?”
“感覺好多了。”一邊說,秦風一邊點開光腦查看,更是驚喜,“曲線壓在紅線上!”
溫寒:“那就把你的信息素收收。”
秦風嘗試控制,青草香随即減淡不少。
“目前只能這樣,還是會漏一點味。不過,溫醫生這辦法真是管用。等你到了易感期,直接咬我就行,比舒緩劑好使得多。”
溫寒擡手一擺:“行了,回你床去。我要睡了,把床簾拉上。”
秦風留戀地再次看看他後頸的印記,提醒:“你注意別仰躺,壓到傷。”
溫寒:“知道。”
秦風給他拉好床簾,關了燈,躺到自己床上。
雖然達不到正常值,但和進入易感期之後的狀态比,現在簡直是身處天堂。
秦風嗅着仿佛浸進自己體內的冷梅香,笑着閉上眼睛。
終于能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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