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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尹湘雲坐在齊珈身邊,仔細地觀察着她的表情。
她見她神情沮喪,眼神裏滿是慌亂與擔憂,心裏大致明白了齊珈的心事。
于是湘雲溫柔地說:“我以為,你會先說今天手語翻譯的事情。”
齊珈愣了一下,一張臉很快垮下來,聲音輕軟略帶自嘲:“是啊,‘她’被迫違背了自己的底限,‘她’很難過。”
湘雲繼續說:“齊珈,我們先談論淮川。你說,淮川知道了你的心。他原本就喜歡你,也對你表白了,而你心裏也有他,為什麽會如此擔憂?”
齊珈将頭偏了一點,雙目放空,像在思考。她的語氣帶着一點哀怨:“我這樣的人,大概會被人當作瘋子吧。他已經知道‘她’的存在,可能會覺得我有精神分裂。湘雲,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如果他不介意呢?”湘雲問。
齊珈的眼睛亮了亮,慢慢轉動眼珠看向湘雲,說:“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且毫不介意,那我想和他試一試。”
湘雲微微一笑,又輕啓薄唇:“齊珈,今天的手語翻譯,不是你的錯。”
齊珈聽到這個話題,又眼巴巴地看着尹湘雲,渴望從她這兒得到一點心理安慰與救贖。
“不是你的錯,”湘雲重複了一遍,“你一人之力太單薄,無法改變世界。但你可以堅持讓世界改變不了你。”
“要怎麽做才好?”
“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去準确翻譯每一個聾啞人的手語。”
齊珈撐着身體坐起來一點兒,有些急切地問:“萬一又碰上今天這種情況呢?”
湘雲滿臉耐心,她将齊珈扶下去躺着,嗓音低沉:“以後再有類似工作,提前知會主辦方你的原則。”
齊珈頓時豁然開朗。
她就知道,無論遇上什麽,只要來到湘雲這間屋子,就能讓她平靜下來,就能讓她卸下心裏的重擔,重新輕裝上陣。
湘雲又細心地與齊珈聊了一會兒,直到将她安撫下來,剛想起身時,忽然聽到齊珈問:“湘雲,這麽多年一直是你開導我。你有沒有有過困惑的時候?你有沒有,求而不得的時候?”
湘雲心一緊,微生的臉立即浮現在腦海。
那個氣質別樣的男人,像一株誘人的罂粟,在無聲沖她揮手。
“沒,暫時沒有。”慌亂中,尹湘雲略有支吾,但齊珈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未注意湘雲的神色。
“齊珈,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倒水。”湘雲起身,很快朝門口走了。
但她并沒有去倒水,而是帶上門以後,徑直去了簡淮川所坐的那間休息室。
“她怎麽樣?”淮川先開口。
“心情已經平複了,”湘雲在淮川面前坐下來,神色寧靜,“我們來聊聊齊珈?”
淮川心裏本有疑惑,聽到湘雲的話,當然沒有拒絕。
“她一直覺得自己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一個是好好學習的乖女孩齊珈,一個是壓抑不住自己瘋狂的惡魔。這一點,你知道嗎?”
淮川本作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湘雲這樣說時,還是愣住了。
“她努力學習,成為優秀學生,并不是為了光鮮亮麗的未來,而是優秀可以作為幌子,讓她盡情釋放沖動。”
簡淮川頓時意會湘雲這“釋放沖動”四個字是什麽意思,他聯想到齊珈在車上說的那些話,斟酌了一下,保守地開口:“我是刑警,接觸過很多不同類型的人,像齊珈這樣,也不少有。湘雲,我想問,這種情況,算不算我們常說的‘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
湘雲不答反問:“如果我說是,你還會喜歡她嗎?”
簡淮川沉默了。
在他沉默的時候,大腦陷入了思考。所以并沒有聽到門外那道急切的、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半晌後,他考慮好了,才篤定回答:“當然。從前我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背棄諾言,現在我不會傷害她第二次。她優秀,我就欣賞她的優秀。她瘋狂,我就陪着她瘋狂。”
對于簡淮川的回答,尹湘雲顯然很滿意。她淡淡笑答:“很多心理學上的問題,其實就是在一念之間。如果你認為齊珈精神分裂,當然是分裂的,不然她怎麽能兩個靈魂共處了那麽久?如果你認為,這只是一個女孩的雙面性格,也能說得過去。畢竟大多數溫婉的女性,骨子裏都藏着蓄勢待發的韌勁;而大多活潑張揚的女生,其實都有顆柔軟的心。但以我目前的能力,沒辦法改變齊珈的思維。畢竟,造成她今天這樣的根源,不在我這裏。”
“根源?”簡淮川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有一件具體的事物,影響到了她?”
“對,她的母親陳西莉——就是咱們市一中後勤處的陳老師,是她靈魂分裂的根源。”
簡淮川對“犀利姐”有所耳聞,前後一聯想,頓時明白了這前因後果。
一瞬間,對齊珈的心疼,由內至外,充斥整個胸膛。
“我去看看她。”簡淮川說。
湘雲笑着起身,也跟着他一起走。哪知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才發現門開着,裏面的人已不知去向。
湘雲趕緊拿手機去撥打齊珈的電話,只聽得到一句冷冰冰的提醒關機的女聲。
剛巧有個同事路過,湘雲拉住人家的胳膊就問:“小彭,有沒有見到剛才在我辦公室的女生?”
小彭“哦”了一聲,答:“剛才還在休息門口站着呢,我以為是找你也就沒注意。怎麽了尹老師,她走了嗎?”
湘雲腦子裏迅速回憶了剛才她與簡淮川對話的內容,頓時明白了齊珈先行離開的原因。
想到這兒,湘雲不僅沒有慌亂,反而面帶笑容地看向淮川:“你把她氣走了,得由你親自去哄,她家地址需要嗎?”
“不用,我去過。”淮川腦子也轉得飛快,頓時明白了這個中緣由。他轉身就往停車場大步走去,直奔齊珈的家。
就這樣,簡淮川開車、齊珈搭乘地鐵,結果簡淮川還先到齊珈的家門口。
在他嘗試給齊珈打電話的時候,聽到電梯“叮”的一聲,女孩急切厚重的腳步傳了過來。
“齊珈。”淮川叫她的名字,然後迎過去。
齊珈見到淮川微愣,但很快低下頭,理也不理他,只顧自己去開門。
她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一張小臉通紅,細看之下,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哭過。她才違背意願進行了錯誤的手語翻譯,又被暗戀的男人評價為“人格分裂”,這種痛苦,實在難以纾解,無法消弭。
齊珈擰開門鎖,迅速側身進去。
簡淮川在她鎖門之前,伸手卡在門縫裏,急急地喊她的名字:“齊珈,齊珈。”
齊珈不理他,還在想将門關上,可是力氣不如他,只得眼睜睜看着門被他掰開,然後他跟了進來。
齊珈心裏頭的委屈盡數上湧,眼睛差一點又要濕了。她轉身往裏走,想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哪知簡淮川立即跟上來,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齊珈第一反應便是掙脫他的手,身體左右搖晃扭捏,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拼命要逃開他,死死地咬着唇不看他。
淮川不放,卻又擔心自己弄疼她。
僵持之間,簡淮川突然用了點兒力,雙手将齊珈整個人往一旁的沙發上一帶,順勢壓了上去。
這個動作他似在心裏演練過無數次,所以做起來輕車熟路。
齊珈有點兒懵,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見到簡淮川那張好看的唇覆了過來。
一瞬間,心跳驟然停止。
滿室只剩他親吻她唇的聲音。
兩個人一點經驗也沒有,若要說接吻的經歷,獨獨只有高三齊珈喝多那一晚,簡淮川曾将自己的初吻覆蓋在齊珈的額頭上。自此,他們都沒再和異性有過親密接觸。
所以眼下這麽激烈又暧昧的氛圍裏,齊珈也只是傻傻愣着,睜大眼睛看着抱住她的簡淮川。而淮川除了會左右反複親吻她,竟完全不知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他一邊親,還一邊含糊叫她的名字,“齊珈”兩個字像救他命的良藥,一停下來喚她,他就難受。
“齊珈,不要這樣對我。”淮川說着,慢慢去親她紅潤的臉頰,順便故意親了親齊珈的耳垂。
齊珈全身顫抖一片,立即從太空雲游回神,伸過雙手就開始推簡淮川。
可她哪是他的對手?
他就這麽穩穩壓着她,不松開,一雙漆黑的眼睛,像兩顆閃耀的寶石,裏面有個女孩的臉一閃一閃,在跳躍。
“齊珈,我愛你這麽多年,你怎麽能趕我走?”向來玩世不恭的男子,在心愛的女孩面前,終于卸下了盔甲,亮出了軟肋。
齊珈整顆心向上一提,那胸腔裏的感覺,像一杯加了蜂蜜的檸檬水,酸澀飽漲,卻又帶着醉人心脾的甜。
這被愛的委屈,總叫人恃寵而驕。
只可惜,這磨人的好時光沒能持續很久。
簡淮川的電話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不肯停歇。淮川洩氣地從口袋撈出手機,就這麽抱着齊珈滑開接聽鍵,聽到裏面傳來湯寧的聲音:“簡隊,出事了。我們接到報案,剛才的Y市經濟論壇峰會上有個大學生死亡,局長令你馬上趕到現場。”
簡淮川頓時眉心深擰,還沒答複,又聽到湯寧說:“簡隊,大學生的家屬也快到了,但聽說這二位都是聾啞人,你看……”
“我帶齊珈一起過來。”
“她優秀,我就欣賞她的優秀;她瘋狂,我就陪着她瘋狂。”
我單方面宣布,簡淮川是我的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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