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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和王夫人熱騰騰的吃過午飯,夏挽情披上鬥篷來院子裏賞雪。

院子裏的池塘早早結了冰,她撿起一顆石子扔進去,落到冰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薄薄的冰面碎裂開來,小石子“咕咚”一聲落了進去。

和北京的冬天一樣,長安的冬天萬物枯敗,院子裏除了朱紅色的欄杆和牆垣以外,就只有白雪和灰石兩種顏色。夏挽情走出一段,才在陸拾弋的房間門口看到兩株紅梅。

這兩株紅梅打着霜,花骨朵子含苞待放,夏挽情湊近些,看見最高處有幾朵已經開了,想折下幾枝,學古代美人那樣以花簪發。奈何樹枝太高,夏挽情幾次墊腳,略向上跳起,均以失敗告終。

她正氣鼓鼓看這幾朵紅梅,身後突然探出一只手,将那段樹枝折斷,遞到夏挽情面前。

“十一?你回來了?”

“嗯。掌櫃要這紅梅做什麽?”

夏挽情把梅花枝遞給陸拾弋,轉過身去指着自己的發髻。

“學美人以花簪發,多雅趣。你快幫我插上。”

天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小雪,兩只山雀站在樹枝上喳喳叫着,甩着圓滾滾的身子抖落背上雪。

樹下,高挑的少年身披玄色大氅,手持一株盛開的紅梅,将它輕輕戴在面前同樣身披紅色大氅的女子發上。女子轉過身,仰着頭問少年:“好看嗎?”

夏挽情膚白勝雪,雙眸明亮,像是被人擺放在雪地裏的瓷娃娃。

陸拾弋多年以後再想起此情此景,仍然會忍不住心動。

這一抹紅色,更勝春色。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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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挽情見他剛從外面回來,正想問他今日去了哪裏,丫鬟長雲急匆匆的從回廊走過,來到二人面前。

“小娘子,皇甫公子來了。”

接過皇甫錦的仆人遞來的包袱,王夫人也帶人到後面去準備回禮。夏挽情看皇甫錦喝了一口茶,癟着嘴一臉嫌棄的模樣,笑得局促。

“多謝皇甫公子的厚禮,不如今晚就留在府上吃飯如何?家母特意做了冬至的焖羊肉和烤羊腿。”

皇甫錦一聽,立刻皺起鼻子。

“羊肉腥臊難耐,最是有味,我可不吃。”

夏挽情翻了個白眼。

“那雪天路滑,我也就不多留公子了,這就叫人給你備馬車去。”

“等等,”皇甫錦扭着脖子,又從身後仆人手裏拿出一個紫檀木雕花的盒子,“我還備了一份薄禮給陸先生,可否請他過來一敘?”

夏挽情額間青筋直跳,擺擺手讓長雲去請陸拾弋過來。

陸拾弋接過盒子,朝皇甫錦略颔首道:“陸某謝過皇甫公子。”

“陸先生快坐,”皇甫錦又喝了一口茶,拿餘光瞟着陸拾弋,語氣半帶含羞,“我今日來訪,其實還有一件,算是家事,想問問陸先生的意思。”

“但說無妨。”

“咳咳,”皇甫錦突然緊張起來,又喝了一口茶,“不瞞各位,我家中有一小妹,今年已到了破瓜之年,這十七歲的年紀還待字閨中,家父甚是擔憂,我見陸先生一表人才,文武皆通,确是難得的良配之選,就想請問陸先生,是否已有婚配之人?如若沒有,可否考慮與我皇甫家結親?”

說完還不忘撩了一下鬓角的頭發。

夏挽情被茶水噎住,皺起眉頭。

“你之前不是說,你是家中獨子嗎?”

“那是我的表妹,從小養在我府上,家父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女撫養,與我長相、身型都十分相像。”

等等,夏挽情越聽越覺得熟悉。

這臺詞,這橋段……梁祝!

夏挽情突然瞪大雙眼,看向皇甫錦的脖子。

沒有喉結!之前自己竟從未注意到過!

她端着茶盅的手微微顫抖,險些要将茶碗摔下去。

病嬌公子不會是個女人吧!

陸拾弋站起身,将紫檀木盒子遞還給皇甫錦,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陸某不過市井陋民一個,無權無勢,常年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得夏掌櫃賞識,在鋪子裏謀得賬房一職,每月例銀連皇甫公子家的仆人都比不上,怎敢高攀皇甫家女?”

陸拾弋拒絕得幹脆,皇甫錦慌了神,連連推開陸拾弋遞來的盒子。

“什麽高攀低攀,陸先生只要肯娶,家父一定會同意你和我……和我表妹成親的!”

“陸某怎配,請皇甫公子不用再提了。”

皇甫錦急得哭腔都出來了:“你先別急着拒絕我好不好……”

陸拾弋無言,看向夏挽情,向她遞來求救的眼神。

夏挽情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測中,張着嘴愣在座位上。見陸拾弋回頭看向自己,才慌忙起身。

“那什麽……啊,婚姻大事,還是得由雙方父母都在場才可以定,咱們家好歹也算是長安有頭有臉的商賈世族,定親之事,從長計議,不能着急。”

皇甫錦不死心,抱着盒子小聲嘟囔:“都說了讓陸先生先點頭嘛……”

送走了一步三回頭的皇甫錦,夏挽情有些郁結。

系統啊系統,我還以為你給我安排了一個富二代公子,好讓我早點完成任務,沒想到居然是個女配!你這個腦洞還要我做什麽,自己寫文就好了呀。

“哎喲!”

突然有什麽東西砸到夏挽情頭上,她撿起一看,居然是一塊鴿子蛋大小的金塊。夏挽情扯了扯嘴角,覺得離譜。

誇系統還能得獎勵是吧?可是這個設定很狗血啊。

下一秒,夏挽情絆到臺階,一個踉跄撲了出去,手裏的金塊随之脫手,掉進了雜草叢裏,夏挽情蹲下身找了半天沒找到。

“诶诶诶,你也忒小氣了,給了還帶收回的是吧。”

“掌櫃說什麽?”

夏挽情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塵:“沒事。”

陸富生急匆匆的走過來,陸拾弋朝他微微俯身。

“父親。”

陸富生略一點頭,趕忙向夏挽情說道:“門口來了個人,說是掌櫃定的鴨絨和鵝絨送到鋪子裏,才發現鋪子關着,三方打聽才找到這裏來。”

夏挽情一拍腦袋:“哎呀,我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我這就來。”

陸拾弋看夏挽情只穿了夾襖短甲,伸手攔住她。

“掌櫃先回屋,十一去處理就是。”

夏挽情瑟縮着肩膀,确實覺得有些冷。

“也好,你帶他回鋪子裏,稱好重量再簽收結款,記得檢查一下鴨絨和鵝絨的質量,髒了或者有味道的都不行。”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

“辛苦啦。”

“好。”

晚膳時分,雪也停了,王夫人生了火爐,在院子的廊亭上架好烤架,帶夏挽情一邊烤羊腿,一邊喝酒。

來到這個時代,王夫人已經給了她很多愛和關心,夏挽情第一次知道,原來也有女子在失去了丈夫之後是可以堅強且樂觀的繼續生活下去的,王夫人從不曾将生活的苦悶發洩在夏挽情身上,也從不妄圖通過嫁女兒來改善生活。鋪子裏的生意雖然她幫不上忙,但也從不胡亂揮霍,忙時對夏挽情噓寒問暖,閑時就出去打牌看戲,這樣自得其樂的寡婦,夏挽情很愛她。

“今天來送禮那個皇甫公子,果然跟二黑叔說的一樣驕矜,估計他的妹妹也好不到哪兒去,十一好歹算咱們府上的人,犯不上入贅過去遭罪。”

“娘,如今像你這樣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可真是太少了。”

王夫人讓割下一塊羊腿肉,蘸了辣椒面遞給夏挽情。

“那是,娘活了多少年,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這誰會對夫人好,誰會出去沾花惹草,娘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比方說打更老杜頭的兒子,看着就是個老實人,他呀……”

今日的桂花酒格外順口,夏挽情多聽着母親的唠叨,心情也好了一些,不禁多喝了幾杯。

陸拾弋回府時,天色已暗,他打廊亭走過的時候,被夏挽情看見,連聲叫住。

“十一,你回來啦!”

陸拾弋點點頭走上亭子,看夏挽情臉色通紅,知道她是喝多了。

“掌櫃一個人在這裏喝酒?”

夏挽情已經有些醉,聽着陸拾弋的話愣了好一會兒,朝四周看看,王夫人和烤架什麽都不在,就反應過來。

“原本和娘親在這裏烤羊腿,入夜了,我怕她冷,就讓長雲送她回房去了。我心情不怎麽好,讓他們把東西都收拾了,我在這裏繼續喝點。”

陸拾弋坐在火爐旁,拎起酒壺晃了晃,裏面的桂花酒已經所剩無幾。

“掌櫃有什麽煩心事嗎?”

夏挽情雙手撐着臉,眼皮子不住的往下耷拉,看着火爐發愣。

“有啊……皇甫錦不是看上你了嗎……要是你真嫁過去了,以後還有誰可以幫我算賬啊……”

陸拾弋聽夏挽情醉言醉語,一時失笑。

“十一不敢高攀皇甫家。”

夏挽情一把拉過陸拾弋的衣領,帶着酒味的鼻息都噴在陸拾弋臉上。

“什麽意思?如果不算高攀,你就是願意的咯?”

陸拾弋看着夏挽情近在咫尺的小臉,瑩潤泛紅的臉上是淡淡的怒氣,嘴唇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比平時更紅,他有些沉迷,看向她的目光也變得深邃。

“十一不願意。”

夏挽情不說話,撐住眼皮盯着他。

對峙片刻,夏挽情敗下陣來,放開了他的衣領。

“還是該繼續躲着你才對……”

“為何要躲我?”

夏挽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趴在桌子上悶悶的不說話。此時又飄起了小雪,陸拾弋以為夏挽情睡着了,拿過大氅披在她肩上,起身正準備扶她回房,就聽見她在身後小聲的開口。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什麽朋友,除了我的父親對我很好以外,沒什麽人在乎我。

他去世以後,我開始學着自己照顧自己……這些年,我已經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了……我以為這樣,我就不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可是你出現了,我怕自己會開始依賴你……會離不開你……”

陸拾弋有些歡喜,也有些忐忑。

“依賴我……有什麽不好嗎?”

“不好……不會長久……”

“為何?”

夏挽情突然直起身子拍了拍臉,看向陸拾弋。

“不說我了,倒是你,今日神神秘秘的告了假,去哪兒了?”

陸拾弋思忖片刻,決心開口道:“今日是我母親泉下生辰。”

夏挽情的口氣軟了下來。

“所以你和陸管家今日去看她了?”

“嗯,”陸拾弋看着夏挽情,覺得心裏軟軟的,突然想告訴她多一些心事,“十一同掌櫃一樣,從小沒了親人,之前出去殺……懲惡鋤奸,其實也是在調查當年害得我祖父家破人亡的人,不過掌櫃放心,十一絕不會拖累你們……”

夏挽情搖搖頭,大義淩然的捉住陸拾弋的手。

“你早說啊,原來你還身負血海深仇!太勵志了!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見她突然激昂澎湃,陸拾弋滿腦子問號,正想再說什麽,夏挽情眼睛一閉,醉倒在陸拾弋身上。

陸拾弋勾起嘴角,滿眼寵溺的看着她熟睡的小臉,彎腰抱起她走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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