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點完菜後,衆人又陷入沉默。

有時候空氣不能太安靜,不然人就會胡思亂想。

就像此刻金珑瑜忽然想起來,前一天晚上的時候,董舒婕在微信裏告訴她,她和男友在一起其實已經有一年了。

一年……那時候許白還沒和她說分手吧?

自己的頭上的青青草原豈不是已經可以捉羊了?

以前那個對她噓寒問暖百般照顧、溫暖如陽光的許白啊。

怎麽轉身一變,就成了一個腳踏兩條船的人渣了呢?

她仿佛看見眼前忽地搭起一方戲臺,咚咚锵锵上來一員花臉大将,衣袖舉起将臉一遮,待放下時,便換了一張面具,之後大将轉了一個圈,又變了一張臉。

如此換了幾張之後,大将的臉忽然變成了滿臉笑意的許白,就是當年追她時的柔情蜜意樣子。

可是這張臉沒有能夠維持多久,許白從腰間抽出一把折扇,扇子打開,将臉遮住,而後扇子折起,露出臉來,這張臉竟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一臉奸佞的惡鬼……

原來先前的許白,也不過是惡鬼的一張面具!

金珑瑜頹然地垂下頭,這兩個月裏,每當她覺得委屈、想要放棄時,心頭就有一座燈塔放出光芒,告訴她再堅持一下,指引她繼續前行。

而此時此刻,那座有盞微弱黃光的燈塔,忽的炸了,在海中沉沒了。

她想着,眼前漸漸彌漫上水霧。

“我去下洗手間。”趁聲音變得哽咽之前,她急忙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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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修道皺皺眉,也站起身來欲走。

“你……”董舒婕剛想出言詢問,就被那人嫌惡的目光堵了回來。

在座的這兩人,在薛修道的眼中,都是垃圾。

他要做什麽,為什麽要和她說?

薛修道轉身邁開長腿,跟上前面的人。

金珑瑜遮擋着臉,快步走到洗手間前。再有一腳,她就可以踏進女廁所裏大哭一場了。

可就在這時,她的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握住,那人用力将她一扯,帶入了旁邊的樓梯間。

金珑瑜垂着頭,抽抽搭搭,鼻尖上還挂着一滴晶瑩的透明液體。

自己這副模樣一定不賞心悅目。

她不敢擡頭看人,只能透過那條特別平整沒有褶痕的褲管以及油亮的皮鞋判斷……來人是處女座。

“咳。”薛修道輕咳一聲。

“幹什麽?”金珑瑜抽噎道,“您來看我笑話嗎?”

說話之間,她鼻尖挂着的那根水柱搖搖欲墜,話聲落下,那根水柱也随聲斷掉,直直下墜,落在了薛修道亮到反光的皮鞋上……

金珑瑜也忽地停下了抽噎,臉上變成了“=口=”的表情。

真倒黴。

金珑瑜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太委屈了,不想做人了。

她索性不管不顧,汪地一下大聲放哭起來。

“嗚哇,生、生活待我不、不公平哇……”

薛修道看了眼皮鞋上的液體,心裏掙紮了一番,掏出一張手帕,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塊鼻涕擦掉了。

他擦完鞋子,才把這塊手帕遞給金珑瑜。

“給你,擦擦鼻涕吧。”

金珑瑜接過手帕,很大聲地擤了兩下鼻涕,吹得手帕嗚嗚飛。

薛修道:“……”

擦完鼻涕,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一邊抽噎一邊氣呼呼道:“薛總。”

“您都屈尊跟過來了,就、就不能給可憐的人送點溫暖與安慰嗎?”

“嗯?你覺得我是那種随随便便給人送溫暖的人嗎?”薛修道低頭看她。

“哦,您最無情最冷酷,您是西伯利亞的冰山之王。”

金珑瑜話音剛落,下巴就被人用手指捏住了。

薛修道捏着她的下巴往上一擡,目光嚴肅地在她臉上審視一遍,而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張新的手帕,皺着眉在她臉上這裏點點,那裏擦擦。

擦了足有半分鐘,他才舒展了眉頭,松開她的下巴,将手繞到她腦後,輕輕一按,将人按到自己胸口處。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請求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

“本西伯利亞冰山之王就借你一點溫暖。”

金珑瑜:“……哦。”

薛修道又說:“不準哭。”

金珑瑜:“知道了,不會弄髒您衣服的!”

薛修道:“嗯,你知道就好。”

她把臉埋在薛修道的胸口,鼻尖又泛起酸意,于是眨巴眨巴眼,把重新湧上的眼淚憋了回去。

她想:薛修道雖然臭屁了點,但這會對她其實也挺溫柔的……而且他懷抱裏還有一股讓人感到安心的香氣,好像在哪裏聞過好幾次的樣子。

咦?好幾次?

除了自己撞倒他的那一次,難道還有在別處聞過嗎?

她努力在記憶中搜尋,終于想起來在劇組的時候,有一個蒙面殺手群演身上,也有這個味道。

她臉色唰的一白。

自己當時和蒙面殺手說什麽來着,問他是什麽香水,想要送給前男友,挽回愛情?

可是現在前男友劈腿這個狀況……他看見了,也知道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但她又覺得,自己和這股熟悉香味的接觸,好像還不止是這兩次。

樓梯間的燈光是感應式的,先前薛修道拉她進來弄出動靜,燈光亮起,而後她哇哇大哭,燈光便一直沒滅。

這時候兩人安靜下來了,燈光便滅了。

昏暗之中,她想到那次馬兒受驚,好像有人跳上她的馬背,幫她制服了受驚的馬;

演落水戲的時候,她一時昏迷,大家都沒有發現異常,只有一個人意識到,并跳下來救了她。

這兩次她獲救時,都是昏昏沉沉的,不記得救命恩人的臉,但是氣味……和此時的一樣。

金珑瑜嗅着這股香,覺得心情呢,又有一點點柳暗花明了。

某處的燈塔雖然炸沒,但是天空卻出現一顆極亮的星。

她深吸口氣,鎮定了情緒,伏在薛修道胸口處,聲音悶悶道:“薛總,我恢複好了。”

薛修道把手從她後腦勺上挪開。

金珑瑜擡起頭,對他展顏一笑:“謝謝薛總。”

“嗯。”薛修道應聲,聲音莫名有些沙啞。。

“這個謝謝呢,不光是謝您送溫暖,更是謝謝您,在劇組的時候多次救了我……”

兩人說話聲小,樓道裏的燈光一直沒有亮起。

但是借着窗外照射進的昏暗月光,薛修道依然能夠看見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是剛哭完的緣故,還是想通了的緣故,那雙眼睛裏如同盛滿了星光,仿佛彎眼一笑,就能溢出星星來。

他特別想指着窗外說:“看見那顆星星沒?想要的話,我給你摘。”

“……嗯。”薛修道有些僵硬地将頭偏向一邊,耳朵有一點點紅。

“好啦,咱們該回去了。”金珑瑜後退一步。

“不急。”薛修道拉住她,“啪”地打了一個響指。

樓梯間的門被打開,兩個提着箱子的人走進來。

“這不是……XX造型的人?”金珑瑜訝異。

“小姐您好,您是本店的幸運客戶,二十四小時內享有免費售後服務特權。”

XX造型的人說罷,擺開兩個箱子,分別組裝成了椅子和化妝桌,開始給她補妝。

XX造型的人手腳非常麻利,只用了三分鐘,就補完妝又把桌椅收回成手提箱。

兩人沖薛修道鞠了躬,這才又快速離開。

等金珑瑜他們回到飯桌,許白和董舒婕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人面色都鐵青着,互相之間像在置氣。

金珑瑜這時候再擡眼看許白,腦中自動生成一個大大的檢驗印章,蓋在他臉上——渣男!

然後又一個大大的印章,蓋在董舒婕臉上——小三!

她在腦補自己掏出一把槍,“嘣嘣”兩聲,許白和董舒婕應聲倒地,然後她對着槍口帥氣一吹,把槍別回腰間。

但是現實呢,她并沒有槍,也不想坐牢,甚至由于太慫,不知道該怎麽給他們還以顏色。

她端起水杯,咽下一大口檸檬水,決定去論壇求助。有時候解決問題呢,還是要依靠廣大人民群衆的力量。

于是她掏出手機,置于桌下,打開論壇,輸入标題:《求助,剛發現被前男友和閨密綠了,我該怎麽辦?》

“RT,今天閨蜜請吃飯,介紹她男票,發現居然是我前男友!!!閨蜜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一年了,問題是,樓主和前男友在一起三年,兩個月前才分手啊!”

“補充,樓主老板也在,老板又高又富又帥,甩前男友一百條街,正在假扮樓主男朋友。捂臉。”

正值周末晚上,論壇裏人不少,不一會,金珑瑜的帖子就收到了回複。

1L:都這樣了,樓主還能坐在那安心吃飯?

金珑瑜想:不能啊,我并不能啊。

2L:樓主,手邊有水嗎,對着渣男和小三潑出去吧。

她瞟了眼手邊的空水杯,回複道:剛剛太緊張,不小心喝完了……

3L:天涯何處無芳草,樓主是不是傻,身邊不是有個高富帥老板嗎,還在意前男友幹什麽?多看看你老板啦!

多看看薛修道?

金珑瑜偏過頭,西餐廳昏暗的氛圍中,薛修道正微倚着沙發,水杯被他随意地握在手中,不經意地晃晃,裏面的檸檬水暈出光華,仿佛他這杯和衆人的不同,別人的是檸檬水,而他的這杯,可能是小美人魚的眼淚吧。

金珑瑜被這光景晃了下眼,直到薛修道注意到她的視線,對視回來,她才趕緊低下頭,再次去看手機。

她又往下翻了翻回複,無非就是“正面剛”、“側面敲擊”和“背後奮鬥”這三類。

“正面剛”呢,就是讓她直接怼人,潑水,潑奶油蘑菇湯,甩他們耳光,使用拳打腳踢!

“側面敲擊”呢,是讓她和高富帥老板,也就是薛修道,表演你侬我侬情深似海,讓許白和董舒婕知道,她的新男朋友特別好特別棒,比你們好一千一萬一億倍呢!

“背後奮鬥”呢,就是說,讓她不要過于傷心,回去之後化悲憤為力量,努力生活,讀書美容工作賺錢,成為人生贏家,站在金字塔頂端蔑視負心人!

金珑瑜瞅了瞅面前的空水杯,覺得第一條還是算了。

至于第二條嘛……

她偷偷瞄了眼薛修道,要不再來演一出?

作者:少主,你給小金魚擦鼻涕的那張手帕……是不是有點問題?

薛修道:怎麽?哪裏有問題?

作者(盯着皮鞋):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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