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仙女

小仙女

第三章小仙女

陳琛上次見顏西枕這麽喝酒還是好幾年前，那時候他們都在國外，就是那次讓他知道了顏西枕竟然還偷偷在心裏藏了個小仙女，好些年也沒能忘。

所以剛才倪夏打電話的時候，他才會遲疑。

他太了解顏西枕了，顏西枕這個人冷情又克制，他能念着那個小仙女那麽多年，恐怕沒那麽容易接受相親，也沒那麽容易移情別戀。

只是皇後大人的話也不能不聽，所以他才問了顏西枕一句。

結果和他猜測的自然一樣，只是看着平日裏冷靜自持的顏西枕現在頹然的模樣，他又有些怒其不争，這才怼了顏西枕兩句。

顏西枕的腦子裏還在晃蕩着昨夜見到何青婳的場景。

她離他那麽近，近到只要他一伸手，他就可以抱住。

可是他不敢，他甚至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顏西枕再次躺回了沙發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只會呼吸的屍體。

陳琛又踢了踢顏西枕，有些怒其不争，“你做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人家知道嗎？你自己也知道人家結婚了，你也做不出破壞人家家庭的事，你這麽做有什麽意思，顯示你有多情深義重？”

陳琛冷笑，“我要是你，我管她當年有沒有男朋友，我喜歡了我就要弄到手，你自己當初不敢追，現在又後悔，有意思？”

顏西枕任由着陳琛罵，他一動不動，腦子裏卻像是過山車一樣閃過這些年的一幕幕。

他不是沒有想過主動，可是當年她有男朋友，他們是青梅竹馬，他做不到破壞她的幸福。

顏西枕胳膊枕着眼睛，耳邊是陳琛的怒其不争的話，良久後，他壓着嗓子咳嗽了一聲，“我昨天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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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琛：“……”

陳琛“嗤”了一聲，“我就說你好端端的徹夜買醉，怎麽，見一面就受不了了。”

顏西枕沒出聲，只是又連續咳嗽了好幾下。

陳琛也不是真的覺得自己能罵醒顏西枕，他說了兩句就安靜下來，自顧自坐在一邊玩游戲。

室內陷入寂靜，沒多久，店裏面的服務生敲門端着早餐走了進來。

“放這兒吧。”陳琛擡擡下巴。

服務生動作小心的放下早餐，出去的時候看見陳琛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在了顏西枕的腿上。

“死了沒，沒死的話就起來吃點東西。”

服務生抽了抽嘴角，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顏西枕渾身無力地被陳琛撈起來，他靠在沙發靠背上清醒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咳嗽一聲，拿起剛才的杯子喝了口水。

陳琛點了點剛送進來的粥，“先墊墊肚子，吃了再睡。”

顏西枕慢吞吞地彎腰，兩只手無力地撐在大腿上，“嗯”了一聲。

他拿起勺子吃的漫不經心，室內的鐘表走的滴滴答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碗裏的粥沒見剩下多少，倒是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

顏西枕下意識往左手邊摸，手伸到一半才發現聲音是從地上傳過來的。

陳琛彎腰從一堆酒瓶中撿起顏西枕的手機遞給他，又嘲諷地笑了一聲。

顏西枕當作沒聽見，他拿着手機，來電顯示是家裏的電話號碼。

顏西枕手抵着唇邊又咳嗽了幾聲，喝了幾口水，覺得自己的聲音總算不會太難聽後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只聽見他嗯嗯啊啊了幾聲，又随便說了幾句後就挂了。

陳琛斜乜了顏西枕一眼，熟門熟路地問道：“怎麽，又問你的終身大事了？”

顏西枕“嗯”了一聲，端起粥慢條斯理地吃完了。

陳琛見顏西枕大概沒什麽事了，他理了理袖子道：“行了，既然你活過來了，我走了，至于相親的事，我幫你推了，就你這樣的，可千萬別禍害人家女孩子，倪夏把青婳那丫頭當親妹妹，要是知道我給她介紹一個心裏有人的，非得鬧得天翻地覆的。”

“……青婳？”顏西枕猛地擡頭，眼睛裏似有火光閃爍，“你剛才說那人叫什麽？”

他說的太快，以至于自己被嗆到了都沒有在意。

“嗯？”陳琛皺眉，“怎麽了？”

顏西枕又肉眼可見地頹廢下去，搖搖頭，“沒什麽，沒什麽，怎麽可能是她，怎麽可能……”

陳琛擰眉看着顏西枕，過了一會兒，他試探着問道：“怎麽，和你的小仙女的名字很像？”

顏西枕低眉垂眼，房間的窗簾一直沒有拉開，只有些許點碎的光線透過縫隙鑽進來，朦胧的光暈打在他的身上，不僅沒有絲毫美感，反而襯得他像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沒有絲毫鮮活的人氣。

陳琛又皺眉，“又啞巴了。”

顏西枕慢慢擡頭，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一片淺紅。

他的眼神沒有聚焦，“嗯”了一聲，空空落落的，行無蹤處。

陳琛原地站了一會兒，關上門和倪夏打了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開門走進來，拿着手機放在了顏西枕的面前，上面是一張照片。

他開始說話：“原本我是沒有當媒人的意思的，不過看你剛才激動的樣子，我多事問倪夏要了一張青婳的照片，雖然我覺得我可能想多了，但世事無巧不成書，這是她的照片，何青婳。”

一瞬間，顏西枕原本空蕩蕩的腦子瞬間回神，他的臉上閃過茫然、驚訝、震驚等等情緒，然後又飛快消失，只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恐慌。

他幾乎是顫抖着低下頭，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簡單的白裙子，及腰的長發自然垂在身側，她歪着腦袋言笑宴宴地看着鏡頭，耳朵上別了一枝栀子花。

顏西枕本能地張嘴，或許是太過驚訝、震驚甚至是害怕，他竟然一時間失聲，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陳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皺皺眉，雖然仍舊覺得太巧了，但還是問道：“真是她？”

顏西枕的嘴張張合合，半響後才慢慢憋出來一個“……啊”。

陳琛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些一言難盡地搖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顏西枕的聲音，“她……離婚了？”

“離什麽婚？”陳琛涼涼地看着顏西枕，“人家根本就沒結過婚。”

“沒……”顏西枕本能的不相信，可是陳琛又不會騙他，“她怎麽可能沒結婚？”

陳琛走過來坐下，拿起手機揣進口袋。他無視顏西枕戀戀不舍的眼神，道：“你又是從哪兒知道的人家結婚了？”

顏西枕瞬間陷入一種極大的恐慌和驚喜之中，他像是被人在兩邊拉扯着，來回搖擺，茫然無措。

手機鈴聲拉回了顏西枕的思緒，陳琛接通電話，倪夏在電話那頭問道：“你怎麽樣，還沒搞定，真是的，照片都給他看了，顏西枕還有什麽好猶豫的，還看不上我們婳婳是吧？”

陳琛握着手機安撫倪夏，“不是，他已經答應相親了，你放心。”

“真的？”倪夏有些不相信。

陳琛“嗯”了一聲，又哄了倪夏幾句，然後挂了電話。

顏西枕這會兒已經漸漸回神，他雖然還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卻不妨礙他做出最有力的判斷。

“相親？”他雙手撐在臉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問道。

陳琛晃晃手機“嗯”了一聲，“相親，和倪夏的好閨蜜，可能你藏在心裏十多年的小仙女，何青婳。”

“等等，你先等等……”

顏西枕猛地站起來，他昨天喝了一夜的酒，又長時間委屈自己蜷縮在沙發上，這樣猛然的動作讓他的大腦來不及回血，瞬間天旋地轉。

“撲通！”

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顏西枕像是沒有感覺到疼一樣又撐着沙發爬起來，他的兩條腿還有些麻痹，神經質地抖動着。他繼續道：“你先等我一會兒，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就一會兒，一會兒……”

陳琛扶額，想要去扶顏西枕，可他又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往衛生間跑。

陳琛跟了上去，半路叫了一個服務生拿了塊毛巾。

顏西枕沖到衛生間，擰開盥洗池上的水龍頭，頭直接埋了下去。

涼冰冰的水順着他的腦袋往下，他直接埋頭沖了十多分鐘才一猛子站了起來。

他雙手撐着臺子喘了會兒氣，又狠狠地抹了把臉，這才轉身。

陳琛把毛巾丢給顏西枕，顏西枕擦了擦臉上和頭上的水，大步走了回去。

他拉開窗簾，又開了窗，挑了一處不那麽亂的地方坐下，這才看着陳琛道：“你說吧。”

陳琛斜乜着顏西枕，“清醒了。”

“嗯。”顏西枕應了一聲，又道：“她沒結婚？”

“沒，至少從我認識她開始，她就一直單身，我認識她大概四五年了。”

顏西枕揉了揉一陣陣扯痛的額角，四五年，那豈不是何青婳剛畢業沒多久。

她不是說自己快要結婚了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琛久等不到顏西枕說話，他又道：“你呢，相親你怎麽想的，去還是不去。”

“去。”顏西枕下意識回答，頓了一下又道：“你和我說說……說說她吧。”

陳琛“嗤”了一聲，倒是沒有再嘲諷，慢條斯理地說着他知道的何青婳。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聽倪夏說過她大學的時候談了個男朋友，畢業那會兒還是沒畢業就分了手，具體原因，倪夏也不清楚，然後就沒了，這些年就一直單着。”

“還沒畢業就分手？”顏西枕猛地擡頭，眼神撅住陳琛。

陳琛點頭。

“不可能啊，她當時不是說她要結婚……”顏西枕皺着眉，猶如困獸。

“嗯？”陳琛看向顏西枕，“你聽誰說的？”

“她啊，何……何青婳。”顏西枕說的極為艱難，好像那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名一樣。

“你不是一直暗戀，她不是不認識你，她怎麽和你說的？”陳琛問。

顏西枕張張嘴，“郵件。”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我們曾經用郵件聯系過，她……不知道是我。”

陳琛：“……”

“然後呢？”他又問。

顏西枕搖搖頭，“沒有然後。”

“所以就沒了。”陳琛簡直要氣笑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估計你自己也沒弄明白，但是我不得不說，你能到現在的地步，或許很大可能是你自己活該。”

頓了一下，陳琛又道：“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麽辦？就等着相親？”

“我……”顏西枕有一瞬間的茫然，“我……”

陳琛搖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陳琛是知道顏西枕的，無論什麽時候都冷靜的人一遇到何青婳就控制不住自己，他今天受的刺激有點大，現在他恐怕還在亂着，需要他自己想清楚。

陳琛關上門出去了。

-

淩晨兩點。

顏西枕從床上爬起來。

他原地站着放空了一會兒後走到衛生間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裳，随便在酒吧墊付了兩口就開車走了。

申城是人人向往的天堂，但再怎樣繁華的大都市，深夜時分也會陷入沉睡，街上閃爍的霓虹彩燈照着深夜匆匆路過的行人，寂寞又孤單。

顏西枕就這樣緊緊地皺着眉，快速地開着車穿梭在這座亮如白晝的城市的各個角落，最後停在黃浦江邊。江水波滾，江邊的東方明珠依然閃耀，他的心裏卻滾燙。

他想叫嚣，想發洩，他甚至想下到黃浦江去游上兩圈來發洩自己多餘的精力。

但他最終只是站在江邊吹夠了風，也不管現在是深更半夜，一通電話撥給了陳琛。

陳琛在電話那頭對着半夜三更打電話擾人清夢的顏西枕破口大罵，“你他媽大半夜三更發什麽神經病呢，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剁了丢到黃浦江喂魚！”

顏西枕的腦子裏充滿了一團火，白天陳琛走後，他知道自己情緒不穩定，所以他逼着自己去睡覺，一直到現在，他能确定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了才出來。

可他還是着急，他太着急了，所以根本沒注意時間就給陳琛打了電話。

被陳琛罵了他也不生氣，他好聲好氣道：“我想問問她的情況。”

“就為了這個？”陳琛咬牙切齒。

“嗯。”顏西枕傻子一樣捏着手機看着黃浦江裏浩浩蕩蕩的流水，臉上帶着笑。

“滾，老子勸你自己跳到黃浦江冷靜冷靜。”

話落，陳琛幹脆利落挂了電話。

顏西枕還在笑，被罵了一通他終于冷靜下來，就繼續在原地站着。

等到天邊出現第一抹金色，路上的霓虹暗下去，顏西枕又撥通了陳琛的電話。

陳琛大概覺得自己再罵顏西枕也沒有用，沒好氣地回答了顏西枕的問題。

顏西枕問的是何青婳的住處，他是這麽和陳琛說的，“我想知道她住在哪兒，我……想搬過去和她一起。”

最後，顏西枕還請陳琛暫時不要把他的事說出去，陳琛罵了他一句事多就挂了電話。

-

一周後，天氣難得放晴。

這一周，倪夏整天催命符一樣在何青婳耳邊唠叨，逼着何青婳相親。

何青婳被逼的沒辦法只能答應了，結果事到臨頭，她又有些後悔。

正想着和倪夏在商量商量就聽見倪夏在電話那頭威脅，“你要是不過來，我就帶着他直接去你家見面！”

何青婳苦笑，知道倪夏絕對能做的出來，只能認命點頭答應。

站在電梯門口，何青婳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吐出，“算了，就當見一個大白菜吧”。

她走進電梯，準備關門的時候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是個男人，個子很高，一身正式的西裝。

何青婳匆匆掃過一眼連他的臉都沒敢看。她先是驚訝，對面難道有人搬進來了？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剛才自言自語，沒有人聽到吧。

顏西枕看着何青婳，壓抑着想要上去說話的欲/望，走進了電梯。

陳琛走後那天，他要到了何青婳的地址，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租了她對面的房子，終于在今天搬了進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和何青婳見面，他早就等在門口了，等着何青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