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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李明朗吃完了蛇肉，摸了摸肚皮，蛇肉真是鮮美啊。

林軻熄滅了柴火，兩個人只吃了這條蛇的十分之一不到，還有一大段放在那兒有些可惜。

“要不要拎回去，給鄭三他們也嘗嘗鮮。”李明朗說道。

“太費力了。”回去的路，他們怎麽也要走上兩三個時辰，帶着這麽個大東西，少不了要浪費一些力氣。

“恩。”李明朗也知道林軻的意思，可惜了看了那蛇的屍體一眼，點了點頭。

林軻在水邊，洗了洗手和刀具，收拾了起來，這天越來越陰沉了，保不住會下雨。林軻摟起一捧水，洗了洗臉，站起身來，正打算叫李明朗起身走人的時候，卻站定在原地，看着那水面的倒影，林軻背後的冷汗都下來了。

李明朗悠然不自知，在旁邊溜達着，消食，他吃的有點撐。

“李明朗，站着別動。”林軻從齒縫中叫出聲來。

“為什麽？”李明朗問道。

林軻額頭的汗滴了下來，手緩緩的移動到刀柄的地方，準備出擊。

李明朗看着林軻的目光，看了看水面，也沒發現什麽，頭一擡，就看見瀑布上面站着一只老虎。在瀑布便信步走着，眼神看着李明朗他們的方向，好像是在打量着他們。

看到老虎一瞬間，李明朗有種興奮的感覺，這是真的老虎啊，以前就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動物世界，人與自然，李明朗不是不看的。

大約是有了那些介紹，李明朗對老虎有害怕，也有興奮，而且興奮還占了上風。

“會爬樹不，等會往樹上爬。”林軻轉了轉腦子說道。

“額，不太會，那老虎應該下不來吧。”那瀑布有十幾米高，那老虎下不來吧。

李明朗的生活一直太安樂了，完全沒有任何的憂患意識。

“老虎是萬獸之王，什麽都是有可能的，先慢慢往後退吧。”林軻對那些老虎吃人，殺人的傳聞可是知道的不少，對老虎的警惕性也高。

李明朗被林軻的态度感染了，害怕也湧上了心頭，便跟着林軻一步一步往後退着。

剛退了兩三步，那邊的老虎便有了動作，從峭壁上跳躍下來，借着樹木的枝幹做中間平臺，兩次跳躍便落在了地上。

“跑！”林軻大聲喊道。

李明朗看到那有他身高一般高的老虎，腿便有些軟，鼓着最後一絲力氣，跑進了林子裏面。

李明朗跑了十幾步便停了下來，因為那老虎的吼聲越來越遠了，李明朗轉頭就看到老虎追着林軻去了。

李明朗狠狠的剁了下腳，心裏為林軻擔憂不已，在原地左右走了兩步，看到水邊的蛇屍體，李明朗深呼吸了一口氣，拔出了匕首，往林軻那邊方向跑去。

沿路都能聽到老虎的吼叫聲，李明朗握着匕首，心裏祈禱着，禍害遺千年啊，林軻你可別死啊。

李明朗雖然對林軻感官上不太好，但是也不能看着他死啊。

随着虎吼聲越來越近，李明朗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看到老虎的身影的時候，李明朗的心跳都快從嘴裏跳出來。

老虎的身上還有血跡，後腿那邊插了一只匕首，前肢壓在林軻的肩膀上，林軻手裏的另一把長匕首卡在老虎的嘴裏。

李明朗看着老虎的口越來越低，咽了咽口水，再不行動就晚了，李明朗從老虎的身後，慢慢靠近，對準老虎的頸項，就是一刺。

老虎擡頭怒吼了一聲，李明朗被老虎的力道甩了出去，連匕首也沒有拔出來。

倒在地上李明朗連滾帶爬的往林子裏跑。爬了兩步，感覺虎吼聲低了下去，心裏一喜，停頓了一下，才敢緩緩轉過頭，便看到林軻的刀紮進了老虎的眼睛裏。那只老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明朗咽了咽口水，想站起身來，雙腿無力，便繼續爬到了林軻的身邊，“它……死了嗎？”

“快了，要不要補上一刀？”林軻轉頭看了看李明朗。

李明朗連忙搖了搖頭。林軻笑了笑，拔出刀，對着老虎又是兩刀。那只老虎徹底死了。

林軻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天空劃過一道閃電，轟隆隆的雷聲，聽的人心顫。

“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林軻站起身子。

李明朗看了看地上的老虎，“這老虎應該值錢吧？”

“虎皮倒是值錢，可惜被你從頸項那邊刺了一刀，沒什麽用了，下次殺虎的話，記得從眼睛入手。”

“還有下次。”李明朗尖叫出聲，一次就夠了好不好，以前他只是從電視上看到老虎的兇猛，這次是親身經歷過了，就剛才那一刀，老虎不過是一個起身，就把他給甩了出去，他現在屁股還感覺剛才咯的疼呢。

“呵呵。”林軻笑了笑。

李明朗注意到林軻肩膀上的翻開的血肉，“你受傷了。”

林軻看了看肩膀，“剛才被壓着的時候，虎爪扣住了，看着厲害，其實是皮外傷。”

“額，還是包紮一下吧，血流太多不好。”李明朗伸了伸手，猶豫了半響，也沒單子去碰上傷口。

林軻身上穿的是長衫比下鄉人的褂子要複雜的多，腰間幫着腰帶，腰帶上扣着兩把刀鞘。林軻拔出虎腿部的小匕首，從長衫下擺割了一段布料，想将傷口包紮一下，但是傷在肩膀，卻是不好自己給自己包紮。

李明朗望了望天，還是決定幫上一幫，“我來吧。”

林軻坐在那兒任由李明朗擺弄，李明朗看着那翻開的血肉都覺得疼，林軻卻僵着臉，一點表情也沒有，李明朗系上結，狠狠的勒了一下。

“嘶。”林軻終于發出了聲音，轉頭便瞪了李明朗一眼。

“綁緊一點，血不容易流出來。”李明朗的理由很正當。

林軻咬了咬牙，忍了下來，“你為什麽會來找我？”

“什麽為什麽啊？”李明朗假裝不懂的說道，其實要他說理由吧，他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這人他能救，為什麽不救呢，就像林軻救他一樣，但是看到老虎的兇猛之後，李明朗很後怕，這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明明可以跑掉，但是你卻回來了。為什麽？”如果是他，他肯定離危險遠遠的。

“你管我為什麽，現在這樣不好嗎？咱們都沒事。”李明朗這人有些沒心沒肺，想着殺了虎，之前遇虎的那種驚險，便忘到腦後了。

“是啊，這樣就好。”林軻眼神微微閃動。看着李明朗給他的肩膀上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林軻的臉色有些沉，然後又笑了笑，小子就是小子，喜歡這樣的打結。

“我們走吧，這林子裏還不知道有什麽猛獸呢，早點回去，早點安心。”林軻站了起來，動了動腳踝，剛才好像扭了一下，幸好沒傷到筋骨，走上幾步便順溜了。

李明朗跟着林軻，突然想到一件事，幸好啊，林軻沒事啊，要不然他不認得回去的路啊，李明朗慶幸，這老天爺對好心人還是有好報的。

淅淅瀝瀝的雨絲敲打在樹葉枝柳上，噼啪作響，李明朗感覺到身上的寒涼，不自覺的打了顫，将臉上的雨水抹去，繼續跟上林軻的腳步。

六月末，已經過了最熱的階段，時間将近入秋，這場雨帶着寒意，消去了夏天的暑熱，明天天氣便會轉涼。

“還要走多久才能出林子啊？”李明朗擰幹衣服一角的雨水，大聲問前面的林軻。

“應該快了吧。”林軻看了看漸漸由灰暗到發白的天色說道。

“你不會迷路了吧？”李明朗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自己走。”林軻聳了聳肩，對李明朗的質疑沒什麽感覺。

李明朗看了看四周，看上去全都是一樣的樹木，方向也分辨不清，李明朗只得認命的跟着林軻繼續走下去。

“啊嚏，啊嚏，啊嚏。”李明朗狠狠的打了幾個噴嚏，“靠，三個噴嚏，回去非感冒不可。”

李明朗暗自埋怨，前面的林軻聽了，皺着眉頭轉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兩人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

回村的路，怎麽也要走個一個時辰，這雨也不見有停的趨勢，這樣淋下去也不是辦法，李明朗的身體看上去也不算健壯，風寒不算大病，但是也小瞧不得。而且他肩膀上的傷口，還有身上一些細小的傷口，都淋了水，得回去早點用藥才行。

“快點吧，早點走回去，早點休息。”林軻甩甩身上的水說道，他現在有些後悔，當時怎麽那麽沖動就跟着這小子進了山了呢。不過想到剛才兩個人共同經歷生死，便覺得也不是那麽後悔了。

“我走不動了。”李明朗感覺很重，身體像是浸在了水裏，而且往水下越落越深，水下的壓力讓他有些透不過氣。

林軻沒有應答，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可不能停下來休息，林軻已經做好耳朵受李明朗一路荼毒的準備，結果除了一開始的一句話之後都沒有聲音了，林軻走了幾步，有些疑惑的轉頭。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林軻慌張的四處看了看，往回走了一段路，才看到倒在地上的李明朗。

林軻趕忙上前查看，一摸李明朗的手，便覺得燙手。

林軻看了看四周，不能把人留在這地方，必須快點回去才行，林軻先翻了個白眼，他如果不追過來的話，這李明朗在這深山老林裏面死個七八次也夠了。感嘆了下李明朗的好運氣，林軻就開始感嘆自己的背運。

林軻背着李明朗一步一步的在往山外走，他能感覺到身上的小子的熱度越來越低，體重也越來越重。

林軻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大概跟李明朗不相上下，身上發着熱，肩膀的傷勢大約在惡化，但是他不能倒下，否則這地方就是他和李明朗的葬身之所啊。

他的人生還有很多目标沒有完成，他才不要死在這種鬼地方，林軻的眼神變的尖銳，腳步停了下來，原本粗急的呼吸，也漸漸平緩起來。

手上的勁道一松，背上的人也落在了地上。

“痛。”李明朗感覺到背部一痛，□□了一聲，但是腦子依舊迷糊，意識深沉，清醒了一瞬，便又昏迷了過去。

林軻望了望遠處的天空，他的未來在前面，林軻深呼吸了一口氣快步往前走。

李明朗恢複神智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李家，劉嬷嬷熟悉的哭泣聲響在耳邊讓李明朗感到分外親切。

大約過了兩三天，李明朗才完全清醒過來。

“少爺，少爺，你醒了沒？還認得我是誰不？嗚嗚嗚，少爺，你還認得我嗎？”

“劉嬷嬷……”李明朗感覺耳朵嗡嗡叫個不停。

“少爺，你還認得我吧，嗚嗚嗚，少爺知道我是劉嬷嬷吧，啊？少爺，你應一聲啊，嗚嗚嗚……”

“劉嬷嬷！我餓了……”

“少爺，嗚嗚嗚，啊？少爺餓了……少爺等等，嬷嬷給你弄吃的。”劉嬷嬷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李明朗斜靠在床上，緩了口氣，腦袋才清楚了些，他這是怎麽了，他記得他好像跟着王獵戶進山了，然後跟丢了王獵戶，然後迷路，有蛇，有虎……

對了，林軻，是林軻，他在山裏遇到林軻了，但是他是怎麽回家來的？李明朗感覺腦袋有些迷糊。敲了敲腦袋，李明朗對那時候的記憶還是很模糊。琢磨了一下，等見到林軻的時候再問問吧。

李明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劉嬷嬷便端着菜粥和蒸蛋走了進來，“少爺，你幾天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暖暖胃。”

李明朗點了點頭，想去拿勺子，手上卻有些無力，劉嬷嬷見狀，便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着李明朗吃東西。

餓了兩三天，李明朗實在是餓了，三兩口便吃完粥和蛋。有了力氣便問起了劉嬷嬷到底怎麽回事。

“少爺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死我了，留了張紙條說要跟着王獵戶進山，王獵戶過了晌午就回來了，你遲遲不見人，後來還下了雨，後來村長就帶着村裏的男丁上山尋你，才找到你的。少爺啊，你以後別再吓嬷嬷了，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嬷嬷怎麽有臉去見老爺夫人啊。”劉嬷嬷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

“嬷嬷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嘛，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李明朗看劉嬷嬷的樣子，只能作出保證，哄得劉嬷嬷收了哭聲。

“對了，那個，姓林的，怎麽樣？”李明朗看劉嬷嬷的心情平複了下來，便問道。

“少爺，這次你可得好好謝謝林家少爺，要不是他，我們還不一定找得到你呢。”

劉嬷嬷便說了當時的狀況，原來村人進了林子，四處找了半個時辰，也沒找到人，都吊着心了，後來遇到了林軻背着李明朗，才放下心來。

“林軻人呢？”李明朗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他真沒想到林軻居然會把他背回來，這份人情，他欠的大了。

“哎，林家少爺可比少爺好不上多少，現在也在床上躺着呢。”

“對了，他的傷？”李明朗坐了起來。

“沒事，少爺快躺下，林家少爺的傷沒什麽問題，大夫看過了，跟少爺一樣，昏迷了兩三天，比少爺早醒了兩三個時辰。”

李明朗看了看窗外，陰沉沉的，也看不出時辰，“現在什麽時候了。”

“剛過未時。少爺身子好弱，好好休息。”劉嬷嬷扶着李明朗躺下，掖了掖被子。

在李家的廂房裏面，林軻剛喝完八文煎好的藥。

“李家少爺也醒了？”

“是的，剛在廚房遇到劉嬷嬷了，正在給李家少爺擺弄吃的。”八文比九珠少言，更顯得沉穩些。

“蜜糖呢，到鎮子上買了藥，也沒買點蜜糖過來。”林軻感覺到嘴裏的苦味，咂巴咂巴的說道。

“少爺就該嘗嘗這苦頭，醒醒腦子。”八文冷着臉說出這話，收拾了藥碗什麽的，就出了屋子。

林軻抿着嘴，嘴裏的苦味久久散不去，刺激着林軻的味蕾。

當時他已經放棄了李明朗的，一條人命而已，林軻看的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走了一段路，便想起了李明朗從老虎身後走出來的神情，渾身散發着害怕和膽怯的情緒，腳步卻依舊朝前走着。

林軻回頭繼續背起了李明朗，還好，他們走了一刻鐘便遇到了村裏上山找他們的人。

“我大概真該醒醒腦子。”林軻躺在床上，擋住了眼睛，喃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