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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做飯就不要主動做。做得這麽難吃,客人出于禮貌還要微笑感謝,這樣還不如讓客人餓肚子。”
萊拉姑媽皺着眉頭把盤子推開,從桌子正中央的果盤拿起一串漿果,放在面前的水杯裏面泡了泡,這才拈起一粒放進口中。
福斯特女士明顯一副想發脾氣的表情,甚至連手都伸了出來似乎是想要拍桌子,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弗蘭克先生皺起眉頭,把手裏的刀叉放下:“萊拉,和福斯特女士道歉。”
“這麽難吃……”
弗蘭克先生的臉上冷冰冰地,用了剛剛萊拉自己說的話反過去堵她:“主人為了你辛辛苦苦做的早餐,覺得不合胃口就回房間吧。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在萊拉姑媽說話的時候,米恩本來準備站起來替母親說幾句話的。但是既然聽見弗蘭克先生這麽說了,自然是比他出面效果要好些。
他坐了回去,正要扶椅子,卻正看見福斯特女士趁着對面的那對兄妹面對面說話的瞬間,飛快地朝着福斯特女士泡着漿果的水杯裏倒了幾乎半瓶食鹽進去。
=口=
兩人都沒看見福斯特女士的這個動作,可是蘭斯特卻看得一清二楚。看見岳母臉上得意的笑,他果斷地把本來放在自己這邊的胡椒粉朝着福斯特女士面前推了推。
米恩黑線。
這時候,萊拉姑媽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道歉了。
她雖然脾氣古怪,又對除了畫畫之外的事情缺乏關注,但是對弗蘭克這個哥哥卻十分敬畏。
畢竟……弗蘭克先生對妹妹和對兒子的教育方法是一模一樣的。蘭斯特小時候沒少見過萊拉姑媽因為說錯話被弗蘭克先生懲罰。只不過,和蘭斯特挨打不一樣,萊拉姑媽被懲罰的方式通常是停一個月的甜點。
“對不起,我不該說您做的菜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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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特女士并沒有想到這位看起來冷冰冰的萊拉女士居然會道歉,她有點錯愕,有些手腳無措地站了起來。
“沒……沒事,您快坐下。以後您的飯菜還是讓米恩準備就是了。”
蘭斯特一家已經在農場住了三天了,之前萊拉姑媽一直躲在自己選定的房間裏,給一幅畫做後期的處理工作。連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米恩親自送上去的。
今天飛船就要來接人了,植人要開始分批撤離D-612星,她這才終于把幾幅畫都打包好了,下來和大家一起吃飯。
因為這個,福斯特女士對萊拉姑媽的觀感一直都不是很好。但是現在看見對方居然這麽鄭重地道歉,她也不好端着架子:“我原諒您。”
萊拉姑媽點點頭,這才坐了下去,重新吃起漿果來。
——等等,那漿果剛剛被福斯特女士倒了半瓶鹽進去!
米恩趕緊站起來:“萊拉姑媽,我幫您重新……”
他的話還沒說完,萊拉姑媽就劇烈地咳嗽着把口中的漿果吐了出去。她甚至顧不上一直以來幾乎是完美無缺的禮儀,伸手拿起弗蘭克先生面前的水杯,大口喝了一口。
植人雖然也能吃人類的食物,不過一般卻不喜歡稍重的口味,他們的口味多半是少油少鹽這樣的清淡口味。
剛剛福斯特女士那一下,米恩目測,至少倒了50g食鹽進去……
喝下去一大口水,萊拉姑媽這才感覺好了一些。她立刻站了起來:“是不是你?!”
福斯特女士有點愧疚,畢竟剛剛人家已經道過謙了,她也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對不起……”
“對不起?你也懂對不起和原諒是什麽意思嗎?”
萊拉姑媽生氣得語調都拔高了:“剛剛我和你道歉,你說原諒了,結果居然往我的被子裏撒鹽?”
她一氣之下,從桌子上拿起只剩下半瓶食鹽的鹽瓶,朝着福斯特女士身上灑過去。
米恩本來抱着艾倫寶寶坐在母親身邊,他正要站起來勸架,可是誰料到萊拉姑媽居然突然動了手!那鹽瓶被她劇烈地晃動了兩下,雪白的食鹽頓時灑得到處都是,甚至還灑了許多在艾倫寶寶身上。
“嘤嘤嘤!”
艾倫寶寶最近剛剛學會了在身體表面分泌出黏液,這種拟态需要讓體外的一部分表皮變成黏膜。而黏膜和普通表皮的保護能力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語,尤其是沾上了食鹽這種東西!
寶寶好痛!
艾倫寶寶用力地朝着萊拉姑媽噴濺了許多酸液!
這下子,整張飯桌上亂成了一團。
弗蘭克先生剛剛看見艾倫寶寶突然十分微小地收縮了一下,就知道他要噴濺酸液(可想而知,蘭斯特小時候到底給弗蘭克做了多少次酸液襲擊的演習……)。他趕緊一把推開萊拉姑媽,那些酸液大部分都落空了,小部分濺落在弗蘭克先生的西裝和飯桌上。弗蘭克先生眼疾手快地把西裝脫了下去,而飯桌上則立刻被酸液腐蝕了兩個大洞。
不過,大家都沒有關注飯桌究竟如何。
食鹽沾染在植物的黏膜上,是非常難受的事情。因為食鹽溶解在黏液裏之後,會造成黏液的密度大幅度高于體內液體,會導致體內液體慢慢往外滲透。
尤其是嬌弱的殺手樹寶寶們,他們的整個身體還處于植物向人類變型的階段,因此身體結構十分脆弱。
艾倫寶寶又極速地震動起來,發出了類似于小孩子的大哭聲。
“爸爸!”
他迅速地變成了一塊木頭一樣的東西,可是身上卻仍然殘留着一些黏液。
米恩已經抱着艾倫寶寶跑進了廚房,把他放在水龍頭下面沖刷。顧不上寶寶身上還有酸液,他用力地擦洗着艾倫寶寶身上殘留的黏液。
除了萊拉姑媽之外,所有人都圍在廚房裏,焦急地看着水龍頭下面的艾倫寶寶。
萊拉姑媽呆呆地站在原地,弗蘭克先生回頭看見她的樣子,生氣地皺起眉頭:“回到你的房間去!到飛船到來之前,都不許下來!”
她愣了一下,抿起嘴唇、擡起下巴,蹬蹬蹬地上樓去了。
這邊,米恩已經把艾倫寶寶完全沖洗幹淨了。福斯特女士拿來毛巾,把變成了木塊的艾倫寶寶擦洗幹淨,上上下下地檢查着。
她十分生氣:“怎麽不看着點?她自己也是植人,難道不知道鹽灑在身上不舒服嗎?”
弗蘭克先生有些尴尬。
其實剛剛的事情,本來無所謂誰對誰錯,但是萊拉姑媽一把食鹽灑到了寶寶的身上之後,整件事的性質就變了。
米恩查看過寶寶沒事情之後,準備讓艾倫寶寶變成植物休息一下。現在的殺手樹寶寶不能變成人型,自然暫時也不能吃人類的食物,變成植物紮根在土壤裏接受光照,才是最理想的恢複方式。
“弗蘭克先生,您剛剛沒被酸液噴濺到吧?”
弗蘭克先生誇張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沒有,而且寶寶痛了嘛,他噴濺酸液是應該的!”
他幾乎要把臉貼在艾倫寶寶身上親近一下了:“我見過許多殺手樹寶寶,這麽小就能噴得這麽遠的只有我們的小艾倫了!”
感覺弗蘭克也是個很有潛質的熊孩子家長啊……
米恩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下,抱着艾倫寶寶出門。蘭斯特本來也要跟出來,卻被米恩打發了去看萊拉姑媽。
從房間裏一出來,感受到外面和煦的陽光,米恩立刻能感覺到手裏的艾倫寶寶似乎高幸了起來。
雖然他不是植人,不會植人之間的那種利用生物電交流的本領,但是在艾倫寶寶身上,米恩卻似乎能微妙地感受到兒子的心情。
現在這種懶洋洋又開心的情緒,應該代表着剛剛艾倫寶寶也沒什麽事情吧?
想到這,米恩擡起頭來,看着二樓萊拉姑媽房間的那扇窗,卻看見本來敞開的窗子迅速地關上了。
他搖了搖頭,朝着一處青草肥美茂盛的地方走了過去。
這一片土壤和別的地方不同,似乎特別地肥沃。蘭斯特和弗蘭克先生,晚上甚至還會偷偷地跑出來在這裏變成樹型享受一會。
艾倫寶寶也一定會喜歡這裏的吧?
米恩蹲在地上,伸出手把艾倫寶寶放在地上,看着一塊木塊慢慢地變成一棵稚嫩的、白色半透明的小樹,慢慢紮根進土壤裏。
這真是大自然的奇跡。
他正想感嘆一聲,卻突然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米恩整個人都瞬間僵硬了一下,然後一瞬間反應了過來,跨出一步擋在了艾倫寶寶面前!
有個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從旁邊的草地裏站起來,她手中還捏着一只兔子,看着米恩擋在艾倫寶寶面前,她扔掉兔子轉身就跑。
一邊跑,小女孩一邊拼命地尖叫着打開手上的通訊器:“有植人!農場有植人來了!”
看着小女孩打開了通訊器,米恩立刻停下追上去的腳步,轉身迅速地拉了拉艾倫寶寶的樹枝。
雖然目前還幾乎聽不懂別人說什麽,也只會用震動“說”幾個詞語,可是艾倫寶寶卻能十分敏感地感覺到兩個爸爸的情緒。
他順從地從殺手樹的原型變成了一只三明治,乖巧地停在米恩的手上。
自從那次差點被劫走之後,艾倫寶寶就把變成三明治和發出花香味當成了獲取安全感的一種方式。米恩看着手上逼真的火腿三明治,心疼地知道,剛剛艾倫寶寶一定是被吓到了。
按照之前的心理學家說的,米恩把艾倫寶寶緊緊地摟在左胸前,讓他感覺着自己的心跳,一邊飛快地朝着房子裏面跑過去。
網上的氣氛已經吓到了他,可是米恩卻沒想到,現實的情況居然也真的這麽嚴峻了!
剛剛那個小姑娘,看起來應該是附近其他農場的人,可是為什麽會如此迅速地那麽大叫起來?難道現在整個星球對植人的态度已經變了嗎?
房間裏,剛剛幾人也都聽見了那聲尖叫,又看見臉色大變沖了進來的米恩,立刻猜到了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情。
“被人看見了?”
“對。”米恩大口喘着氣,趕緊點頭,“一個小女孩,已經通過通訊器把消息傳了出去。”
“進地窖!”
這幾日住在農場之中,弗蘭克先生已經把整個農場的地形看得差不多了。這座農場四周都是開闊的平原,十分不利于逃跑。
“飛船馬上就來了,先進地窖裏面撐一下。”弗蘭克先生迅速地做了決定,“等到飛船來了就好了,雖然不能直接與人類發生沖突,但是至少用高頻音波把他們驅趕走還是可以的。”
“我在外面攔着。”
米恩扶起福斯特女士跟着往出走,蘭斯特也已經從樓上把萊拉姑媽強行拉了下來:“媽媽你也進地窖去,我在外面攔着點。”
被蘭斯特強行拉下來的萊拉姑媽尖叫着:“我的畫!我的畫還在樓上呢!”
萊拉姑媽雖然已經八十五歲了,可是力氣仍然不小,蘭斯特一個沒注意,就被她掙脫了手。
“姑媽!”
弗蘭克先生額頭上幾乎爆出了青筋:“讓她去拿!我們先去地窖!”
地窖就在房子的後面背陰處,在堆成山的幹草堆下面。這幹草堆還是這幾天蘭斯特和米恩兩個人堆起來的,畢竟兩人都沒有在農場工作過,幹草堆并不是太整齊。
費力地移開幹草,米恩要扶着母親下去,可是卻被福斯特女士反手推了下去。
“你別擔心,媽媽不管怎麽說也在這個農場住了幾十年了,難道他們還能把我怎麽樣?當初這些農場誰家沒求你繼父修理過東西?”
福斯特女士把蘭斯特和弗蘭克先生一個一個地推了下去,才要關上地窖的門,突然想起來,萊拉姑媽還沒來呢!
“她怎麽還不過來?要畫不要命了嗎?”
雖然其他農場離這裏很遠,可是開着懸浮車也是一會兒就到的!
“我回去找她。”
蘭斯特也焦急地要爬上來,可是這地窖又深又陡,一時間也爬不上。福斯特女士回頭看見米恩也躍躍欲試地想爬上來,一着急索性把梯子蹬開了。
“你們別添亂!我是人類不怕!”
她暫時把地窖的門費力地蓋上,這才轉身要去尋萊拉姑媽。剛走出幾步,就看見萊拉姑媽吃力地抱着幾幅畫朝着這邊跑過來。
福斯特女士抱怨地走過去,剛想要說幾句什麽,卻看見遠方的懸浮車開了過來!那些從車上下來的人們手中,居然拿着火把!
“別拿畫了!快過來!”
雖然這麽喊着,可是福斯特一時間也覺得心中充滿着絕望。
這些人居然是拿着火把過來……
看見她驚恐的神情,萊拉姑媽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是愣在了原地。
不過,只是愣在了原地片刻,她随即更快地朝着這邊跑過來。手上卻完全沒放開那些畫。
福斯特女士心中一沉,可是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就算是片刻之前剛剛和萊拉姑媽發生争執,她也完全不想看見植人們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燒死!
這些天來,她知道其他地方已經有植人被發瘋的人類處死,可是卻完全沒想到這樣的情況會發生在自己眼前!
她迅速地掀開了地窖的門,準備讓萊拉姑媽跳進去。等下她就躺在這地窖的門上,她就不信這些人能夠對她怎麽樣!
下面是她的兒子、她的孫子,她打死也不會讓這些人傷到孫子一點點的!
“快!跳下去!”
萊拉姑媽飛快地跑到了地窖前面,先是把畫扔了下去,然後扶住了地窖的門。
“萊拉你快下……”
福斯特女士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被人推下了地窖。
然後……那扇沉重的木門,迅速地隔離了外面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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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