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8
蓮山寺桃花又開的時候,住持臨淨大師在清晨迎來兩位客人。
彼時山林幽靜,不知何處有悠遠的簫聲傳來。臨淨大師輕輕擱下兩杯茶,笑道:“貧僧後山的桃林許久不曾有人探望,皇上可願去一賞?”
朱厚照淺酌清茶,起身一拜:“自然是要去的。只是……”
“我見這位施主與我有緣,”臨淨大師目光淡然看着裴文德:“皇上,可否允貧僧與裴施主交談片刻。”
朱厚照安慰地看着裴文德,輕聲道:“我在桃林等你。”
白色衣衫閃過,腳步聲遠去。裴文德看着臨淨大師,低聲問道:“大師有何指教?”
“人間憾事百般有,入我門來解此生。”
“當年裴施主年幼,如今可得自己做主。”臨淨大師眉間似有思慮:“前約已毀,施主若留戀紅塵,前途渺茫無依。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裴文德低聲一笑:“大師,我現在不覺得渺茫,更不覺得苦。”
臨淨大師欲言又止,靜默半晌才道:“他是皇上,不是普通人。他不僅是施主一個人的,更是天下人的。”
“這我知道。”裴文德轉頭看着窗外隐約山色:“他有皇上該做的事,那我就作為臣子去輔佐他。但我貪心的只是一個朱厚照而已。”裴文德心中暖意連綿:“說起來,正是蓮山寺一枝桃花,定了我的心意。”
“貧僧知道,現在勸施主放下為時尚早。但……”臨淨大師踟蹰一瞬,探身道:“貧僧只看到施主前路必然艱辛苦楚,心生不忍罷了。”
“你所求不多,偏這一人卻有天下之重。你可撐的起大明江山,撐的起流言蜚語,撐的起人心詭谲,撐的起帝王之願?”
裴文德低頭拜謝:“裴某知道大師一番好意,但我得陪着他,紅塵還有牽挂,就算出家也是無用的。”
蓮山寺建在山腰,繞過一處山石,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緋紅如霞,染盡半邊天色,就在此刻撞入眼中。
而那桃林中站着一白衣少年,擡手折下一枝桃花,含笑回眸。
裴文德隐約聽得山間袅袅佛鐘餘音。
他再轉頭,卻見飛花漫天,朱厚照散漫的靠在樹下,指尖捏着那花枝把玩。白衣上落了片片殘紅,清風徐來,花瓣搖搖轉轉。他眉眼如絲,含笑淺淺勾琢,目光軟軟黏在這人身上,片刻也不願挪開。
裴文德越過一樹繁花走來。
指間花輕輕一轉,擋在唇前。他眉眼間染上了緋紅意蘊,笑意盈然。
美人銜花,原當去品的。
于是裴文德低下頭,含住那微微苦澀的香甜氣,吻到他唇上。
“借山寺桃花,”裴文德聲音低沉喑啞,柔柔落在朱厚照耳邊,氣息裏糅了桃花香氣:“贈一枝晚春。謝君心意。”
朱厚照嘴角挑起:“你還記得。”
“怎麽會忘。”裴文德于他并肩靠在樹下:“你看。”
他從懷裏取出一張小小字條,紙邊微卷泛黃,卻仍是妥帖保管小心收藏。
“剛剛那和尚問我,可撐的起大明江山,撐的起流言蜚語,撐的起人心詭谲,撐的起帝王之願。”
“你在這裏,”他指指心口,“我便撐的起。”
朱厚照眼中隐隐瑩瑩,他把那枝桃花放到裴文德手心。
“我們一起。”
四月,河南與湖廣交界處突發匪患,折子一封一封寄往京城。朱厚照既怒且急,親自南下剿匪。這一行并未對外大肆宣稱,只是以王守仁為監察禦史,起兵剿匪。
陽明先生見到皇上離宮,與他所領兵馬不遠不近隔着一段,身邊只是禦前統領陪着時,驚出一身冷汗。苦勸皇上回宮不成,只得暗撥一隊兵馬在後跟守。
朱厚照與裴文德并未與王守仁同行一路,總是在這處州府歇息,在那處山水游蕩,怎麽看不像是剿匪而來,更像是借此機會出宮游玩。
陽明先生提心吊膽,皇上哭笑不得:“先生放心,朕自有定奪。先生只往湖廣去,不要等朕,以免那些匪首得到消息起了疑心。”
王陽明自是領命,帶兵匆匆趕路。而朱厚照與裴文德在濟南府尋了一處客棧便暫歇了。
黃昏時,大明湖畔游人如織。朱厚照搖着扇子心情甚好。
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卻也為聽民風知民意,先後所聞民間有聲明着,忠臣數人,怨聲載道者亦數人。這些評斷,在紫禁城中是聽不到的。朱厚照自是仔仔細細将民間威望極高的幾位大臣牢記,另把所謂猛虎貪狼者數臣,皆暗記姓名,只等回京再辦。
湖風惬意,聖心甚悅。裴文德見着一旁有泉水茶攤,便去取一壺。
只在這時,門旁柳下,老妪婦人紛紛出門,聚在一處談天。
那話不輕不巧落在朱厚照耳中。
“哎,就是那位裴青天裴牧大人呀。”
“什麽?裴大人的公子?”
“就是他,也成了皇上的床上臣了!”
“噫!裴大人一世清明,怎的他家公子這般……不知羞恥!”
“啧啧啧,那跟小倌兒兔兒爺似的,髒的很咯。”
“呀,伺候的皇上喜歡,人家就是不愁吃穿了,你們羨慕還不得吧……”
“是吶是吶,裴公子長得可俊了,你們比不得……”
再往後那些婦人叽叽喳喳些什麽,朱厚照再也聽不得了。只是覺得濁言污耳。他臉上微微抽搐,表情甚是狠毒,加之籠着夜色一幕陰影,更是令人心寒。
裴文德回來吓了一跳。
“阿照?”
朱厚照眼中戾氣一散而盡,只是茫然的望着他,一瞬間又似個孩子一般,不知如何卻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眉梢眼角一抽一抽的。
“這是怎麽了?”裴文德上前握住他的手。
溫涼的觸覺把他心頭火氣壓下,朱厚照回神哀滞一笑:“無甚,聽得一些不好的東西罷了。咱們走吧。”
這一路來,裴文德也聽得不少民間對皇上的傳言,比他入京前更甚,極惡毒的有之,極歪曲的亦有之。他便以為又聽見了所謂荒淫無度之類的話,便也沒多說。
朱厚照拉着裴文德的手離開,身後那些婦人一時又是唏噓。
“如果只是因為一些無由無據的閑話,便能評判一人,那天下全都是傻子和騙子了。”回到客棧,朱厚照死死抱着他不放手,卻埋頭在他頸間,也不說話。
“我聽到的阿照和我的阿照,便不是一人。”裴文德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即便是皇上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那何苦還去在意?總之我的阿照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就好。”
朱厚照心裏更痛。
他并非不知道天下之口多可怖,但親耳聽到則又是另一番感觸。
他可以容忍人們說劉瑾錢寧說他荒淫無度,荒廢朝政,可以容忍人們批評他并不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君王。
但他唯獨聽不得那樣诋毀裴文德。
床笫之事拿來添油加醋成不堪入耳之語,是心狠如何才能做出?
“文德……你是天下最好的……”
這晚朱厚照對他極盡溫柔,卻又分明帶這些琢磨不出的狠意,總覺他要将自己揉進心裏去似的。裴文德在情動之際,只模模糊糊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一時不解其意,卻也暈暈沉沉過去。
朱厚照将人清理幹淨,抱在懷裏掩在被下,感受着平緩的呼吸落在臉龐。他輕輕吻着他,心裏卻生出些詭異決絕的念頭。
合該将你囚在宮裏一輩子,再也不許出來,便無人可傷你了。
離開濟南府幾日後,他二人馬不停蹄趕路,總算在天黑前趕到了河南南境,這時王守仁的兵馬已入湖廣。
兩地之間的近路隔着一片淺綿山脈,當晚趕路也不可得,便先行找了客棧休息。
可半夜之時,裴文德警惕而醒。他坐起身來,驚動了朱厚照。
“怎麽了?”朱厚照點起一旁燭火,裴文德卻已穿了外衫拿過刀。
他敲了敲窗。片刻後,一個腦袋探下來:“大人,南邊有火光。”
沈慶翻窗進屋,那邊朱厚照也已搭上了袍子。
“阿照,你在這裏等着,我出去看看。”裴文德拍拍他的肩膀:“這邊只有大慶帶的幾個弟兄,別亂跑,你的安全最重要。”
朱厚照眸中一沉,走向窗邊,果然南邊山林間蒙蒙火光。
“是山匪。我跟你一起……”
“別鬧。”
沈慶雞皮疙瘩一抖,只聽裴文德低聲道:“你去了誰來聯系陽明先生?我只過去看看,馬上回來。”
說着他看了沈慶一眼:“跟你們交代過的……”
“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皇上。”
朱厚照擔憂的看着裴文德離去。
這處山巒名氣并不大,山匪名氣也不大。
但這山頭名字氣派,叫登仙山。
這山匪頭子名字更氣派,叫孫虎王。
實則是王守仁那兵馬剛過去幾天,他乖乖躲了半月,實在沒糧了,才下山來搶。
他自以為是個識時務的俊傑,那誰算得到皇上還在後面跟着呢?好容易挨過那剿匪大軍,卻不知他這下山一搶,正碰到不該碰的人。
臨近村莊哭天搶地火光遍天,裴文德一人一刀與那山匪交戰。縱然山頭人多,可大多是只知道刀劍是什麽東西拿來吓人的,真打起來,裴文德并不吃虧。
他幼年見過萬般苦楚,此一回又加之朱厚照在身後城中,則更是分毫不讓。
那孫虎王也是一眼看到這個英勇善戰之人攪了他的好事,氣急敗壞調人圍攻。
城中守兵差不多也趕了來,裴文德便淩空而起,往那林中去刺孫虎王。那孫虎王深谙打不過就躲的道理,更何況山林自是他的地盤,左右一閃鑽入林中,肥胖的身軀難得的敏捷。
裴文德自是一路追了過去。卻不想入了山林,正值霜重露深,片刻就失了方向。
那孫虎王只是左跳右閃,只把裴文德領到了一個山頭。正想着把人甩掉,山路邊卻又冒出來一個人影,乍一看大叫一聲,反把孫虎王吓了一跳。
裴文德趕近,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黑布衣褲,随身帶着一把劍,背着一張弓,身後還有箭囊,手邊拎着一只野兔。
他倒是不驚慌,冷冷看着孫虎王也不動。
孫虎王上來就拉住他往山崖那邊走,威脅裴文德:“你要是敢過來我就把他推下去。”
那少年冷冷瞥了孫虎王一眼,沒說話,只是手裏的野兔掉了。
裴文德哪管他廢話,上前繡春刀出鞘就劈下。不想孫虎王自帶匕首,哪怕沒得好,也是在他手臂上劃了一刀。
裴文德一把抓過少年,孫虎王趁機一躍而下。
“哎!”
“不用追了。”
裴文德詫異回頭,那少年撿起兔子,指了指山下:“下面有他們的藤網,他跑了。”
自始至終一臉淡定,只是看着裴文德,眼睛亮晶晶的。
“你這小孩有意思。”裴文德随手扯下衣布把手臂上的傷一包,看着少年道:“你不怕嗎?”
“怕。”少年如實道:“所以兔子掉了。”
裴文德不知道哪裏戳中了自己,哈哈笑了幾聲。可那少年淡然的看着自己,山林中只有自己的笑意,略顯詭異。
他讪讪收了笑。
少年道:“但是我覺得如果被他殺了,說不定我就成仙了。于是就不怕了。”
裴文德與那少年一路,在山中走着,這才知道這登仙山的傳聞。
原是百年前曾有入山之人,便不見蹤影,百年後又有人見他出山,卻仍是少年模樣,才知自己已成仙,人間須臾。
“所以我想試試,說不定就成仙了呢。”
晨霜沾衣,山中寂靜,有聽少年講這些奇詭怪事,裴文德不覺有一絲奇異的心情。
“你這麽想成仙?為什麽?”
“我不怕神鬼,我只怕人,成了仙就不用怕人了。人心最惡。”少年一番話很直白,卻觸動裴文德內心一隅。
“你不怕我嗎?”裴文德問道。
“怕。”少年坦然:“但你也算是救了我,所以姑且我認為你是個好人。就先不怕了。”說着他歪了歪頭:“你是誰啊?”
“我姓裴,裴文德。”
“哦!”少年看了一眼他的繡春刀:“你就是裴文德。”
裴文德笑了:“你知道我?”
“嗯。”少年點點頭:“皇上的男妾嘛,大家都這麽說。”
裴文德平白噎了一下。果然心底還是不好受。
“童言無忌,你可以不要在意。我從來不聽別人的議論而判斷一個人。”少年顯得極為老成,只是問:“所以不止陽明先生,皇上也來剿匪了?”
“對。”裴文德轉頭問:“小子,你是誰啊?”
“你可以叫我阿聰。”少年仰起頭:“不過等我成仙之後,可能會是個什麽什麽真人吧,聰真人不太好聽,還是要換個名字的,不過你現在這麽叫我我會很開心……”
裴文德:“……”
阿聰一路話很多。而後天大亮時,裴文德才發覺他們好像在這山中越走越深。
“你認路嗎?”
阿聰打了個哈欠:“我從湖廣來的。”
裴文德停下了腳步。
阿聰詫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半晌福至心靈一拍手:“哦,你是從山北來的,所以皇上還在那邊等你是吧,我們走反了是吧……”
裴文德越發覺得這孩子很有靈性,靈性的他想打人。
阿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往前走。
“但我現在不認路,說不定就在往你的皇上那邊走呢。”
裴文德的眼神很像他昨晚烤兔子時候的眼神,兇神惡煞。
兩人在山裏轉了一天,最終只得找一個山洞暫歇過夜。阿聰箭法不錯,打了兩只山雞。
“我娘說,我的箭法再差不能比我堂兄差。”他啃着雞腿道。
“你堂兄想來箭法很好。”裴文德點頭。
“嗯,但我好久沒見他了,早不記得他長什麽樣子。”阿聰丢了雞腿,靠在石壁上看星星,很是一臉向往。片刻又聽他叽叽咕咕道:“他們說天上的星星住着仙人,多拜一拜,就會有仙人來實現你的願望。”他閉眼許願:“我想成仙。”
裴文德只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總覺得他神神叨叨說着要成仙的話,眼睛裏卻精明的很。
又聽阿聰說:“我在夢裏見過一個和尚,他說我有仙緣的。”說着他湊過來:“裴大哥,夢是真的嗎?”
裴文德心下一暖。
“是真的。”
不管相隔多遠,我在夢裏,與你相見。
“那就好。”阿聰心滿意足躺下,不多時就睡着了。
裴文德聽着少年悠遠的呼吸聲,沉入睡夢。
夢中一樹桃花,他聽見了朱厚照急切的聲音。
“文德!你在哪裏!”
“阿照!”裴文德四處尋覓,只不見人。
“阿照,我還在登仙山中,只是迷了路。我安然無事。”
片刻後他聽到朱厚照的聲音。
“沒事就好……文德,你等我,我來找你。”
朱厚照一夢驚醒,晃了晃身邊的沈慶:“再進山!”
“皇上!”聽聞出事急忙趕回的王守仁推門而入。
“陽明先生。”朱厚照眼底一蘊怒火。“這山中的山匪,給朕端了。”
王守仁領命:“是!”
孫虎王哪裏知道得罪了多大的貴人。山寨中不少被掠來的百姓被放走,可朱厚照就是沒有找到裴文德。
孫虎王戰戰兢兢趴在地上,只見王守仁面色沉重站在一邊,而跟他前來的那個俊俏小郎君卻憤憤坐在那張虎皮椅上。
這小郎君什麽來歷?孫虎王算着算着內心冒出一個可怕的結論。
就只聽着一個錦衣衛跑來道:“爺,還是沒找到。”
孫虎王冷汗涔涔:“貴人,草民真的不知道那位大人去哪裏了。”
只聽那小郎君問:“你前夜最後一次見他在哪裏?”
“落……落霞峰。”
那小郎君撩袍起身:“沈慶,帶人跟朕走!”
錦衣衛高喊一聲::“是!”
一瞬的雜亂後,寨子裏又靜下來。王守仁低下頭看他。
“你知道剛剛問你話的是誰嗎?”
“草草草草民知知知道……不不不不知道!!”孫虎王看着王守仁變幻莫測的目光道:“大人,草民知錯了,草民馬上就散了寨子,之後辛勤勞作,絕不魚肉百姓!請大人饒恕。”
王守仁帶人收拾了殘局,将他交往臨近的宋州州府去。
是夜,一封密信悄然傳出。
“皇上親臨剿匪,王爺善自珍重。孫。”
朱宸濠取火燃紙,勾過一旁男子的下颌輕吻:“寧兒,可惜這一次還不是見你老相好的時候。乖,再等等。”
“嗯……聽王爺的。”男子慵懶媚眼,一步一晃,衣衫盡數褪落,爬上春榻。
而那廂登仙山中,阿聰伸了個懶腰。
“我要走了!”
裴文德擡眼看他:“你去哪兒?”
“我尋仙去啊。”阿聰眨眨眼睛:“我夢到我成仙了!”
裴文德還沒說什麽,阿聰上前看了看他的手臂:“哎……還沒好,回頭讓你的皇上好好給你包紮吧。他快來了。”
說完這話他狡黠一笑,順走昨晚的雞腿。
裴文德不知其意,卻也休息片刻,帶刀離開山洞。
憑着太陽的方位他面前分出了北方,便往北而行。
可走了沒多久,身後突然有了異樣的動靜。
裴文德屏息回頭,只見不遠處林中,隐約一個高大的陰影。
他握緊了刀柄,無聲後退,接着踮腳而起,憑輕功遠去。
只再轉身一看,卻是一只巨大的熊罴,怒吼聲震動山林,向着自己追來。裴文德心下一驚,只是跑到更快。
不想另一側卻突然有箭聲擦破虛空。
那熊罴再一聲怒吼,擡爪拍倒一棵大樹,霎時塵土飛揚。
裴文德拔刀自守,塵土散去,熊罴左眼插了一箭。
接着四下傳來馬蹄聲。
裴文德轉身,只見蒼翠山林中風塵微起,日光落處,粲然流光,那人騎白馬而來,拉弓搭箭,神色陰郁但沉穩,睥睨天下。兩三箭破空而出,正中熊罴右眼和心髒。
錦衣衛沖出四下圍住,百箭齊發。
裴文德只飛奔過去,将那人撲個滿懷。
“皇上箭法高超!臣謝皇上救命之恩!”
朱厚照卻一眼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又是氣又是憂,咬牙切齒恨聲道:“朕說什麽也不準你再離開朕了!”
等到朱厚照與裴文德離去,登仙山再度安寧,密林深處一個身影鑽出,久久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朱厚熜啃了一口雞腿,眸中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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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