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屋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外面的秋蟬聲,似有若無。

“但你現在也沒有更好的去處不是嗎?”田遙看着他剛剛上了藥的腿,“如果你有選擇的權利,可能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郁年看着他,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馮喆的人把他帶到這裏,當然是要把他羞辱夠了才會離開,他又怎麽可能有選擇的權利。

可郁年還是不開口,他把自己封閉着,不與任何人交流。田遙并不是個性子安靜的人,從前在家裏,爹爹和小爹總是被他吵得頭疼,後來他們離世,田遙一個人生活,想說話也不知找誰說,慢慢地也安靜了下來。

這會兒好不容易家裏有個能聽他說話的人了,他就停不下來:“剛才從村長家出來,一直有人跟在我們的後面,是你的仇家嗎?”

郁年擡起眼看他,黃昏的光照過樹影,留下斑駁的光點,灑進屋子裏,田遙的眼睛很亮,像從來沒染過塵埃的清泉,他還是沒說話,只是低着頭。

“所以你的仇家,把你帶到這裏,讓村長出面,讓我帶你回家,圖什麽?”田遙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是仇家,打一頓,要不再嚴重點,直接殺了便好,何苦費這麽大的周章幫人做媒?

郁年這才擡起眼睛,看到他的那雙眼睛,就知道他沒有經歷過那些真正的惡,他才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因為死是最簡單的事情了,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這點田遙是能理解的,爹爹去世的時候,小爹每天都很痛苦,後來藥石無醫,他離去的時候,田遙能感覺到他是開心的,只是覺得對不起田遙。

郁年說,活着才是一切痛苦的來源。

“但是,好死不如賴活着是吧。”田遙扯起嘴角笑了笑,“你餓了嗎?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也不管郁年的回答,他就徑直去了竈房。

田遙看着不剩幾粒米的米缸,嘆了口氣,本來來是想今天上山去看看,看樣子也是去不了了,還好還有些面粉。

他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糙慣了,哪管面條筋道不筋道,糊弄着做出來就完事了。

豬油罐子裏也快空了,他掏了掏荷包,身上沒幾個子兒了,一斤豬板油都買不到,更何況明天還要辦婚事。

端着面條回了房間,郁年仍舊保持着剛剛田遙出去的姿勢,絲毫沒有動過。

“吃點面條吧,家裏也沒什麽吃的了。”田遙坐在床上,呼嚕嚕地吃面條。

看着他吃着很香的樣子,郁年的喉結滾了滾,端着面條,吃了一口,卻發現除了面條本來的味道和一點豬油的香氣,這碗面是一點別的味道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吃下去的。

田遙吃完,看郁年的碗裏基本沒動過,他收了自己的碗,從郁年手裏接過筷子和碗,以為是他不太舒服,夾了一筷子面條喂到他的嘴邊。

只見郁年挪開了頭。

“為什麽不吃?”

郁年依舊側着頭,并沒有再看他手裏的碗,不吃也不說。

于是田遙捧着碗,将這碗裏的面也一股腦地全都吃了下去,最後滿足地嘆了口氣。

郁年:……

田遙擦了擦嘴:“不太好吃是吧?也不能浪費。”

郁年的手撚了撚被角,摸到了他帶着的那根簪子。

“我估計來看着你的人,要看着你的戶籍落到的我名下,坐實了你是我的入贅的夫君,他們才會離開。”他把簪子重新放進了郁年的手心裏。

郁年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他是虎落平陽,絲毫沒有翻身的餘地。

“所以,你還有親人嗎?”田遙問。

郁年垂下眼睛,他的母族遠在京城,爹這邊三代單傳,早已經是孤立無援。

“所以,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留在這裏。”田遙掰着指頭跟他算,“我能保護你。”

郁年看着他瘦小單薄的身子,對他這句話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

田遙看着他:“我也不是單純為了你。”

他有些無奈地說:“我年紀不小了,尋常像我這個年紀的哥兒,都做了阿爹了。我不想再被人傳嫁不出去,與其找個不知道什麽樣子的人,不如我自己選個順眼的,我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許報答我。”

郁年雖然沒說話,但田遙能感覺到他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田遙繼續說:“不然你還想繼續在你的仇人手底下,過生不如死的生活嗎?”

“我叫郁年。”

雖然他只是報了家門,但田遙感受到了他态度上的松動,他送了一口氣,問他:“你真不餓嗎?”

回答田遙的是郁年咕咕作響的肚子。

田遙憋着笑:“我重新給你做點什麽吃的吧。”

田遙對自己一向粗糙,為了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去旁邊的房間裏找到了小爹在離世之前給他做的做飯小冊子,上面很詳細地寫了很多吃食的做法。

看着不剩幾粒米的米缸,田遙翻到了小爹畫的青菜粥的做法,又去旁邊的小菜地了扒拉了兩片青菜,做了一碗青菜粥。

白粥的糯香和青菜本身的味道,讓郁年覺得更餓了一點,他拂開了田遙的手,自己接過了碗,把他做的那碗粥吃了個幹幹淨淨。

看他能吃東西,田遙的心才放下來一點,然後絮絮叨叨地跟他說:“家裏确實是窮了一點,明日的婚事只怕也是意思一下,凡事有我,你就好好養身體吧。”

“等明日過了,我就上山去,看看先前做的陷阱裏有沒有山雞野兔的,帶回來給你補補身子,有多的就拿去鎮上賣了,換了銀子給你添置點衣裳什麽的,總不能一直穿我爹爹的。”

他自顧自地說着話,郁年看着他,思緒早已飄遠。

田遙從前就很喜歡聽爹爹和小爹閑聊,聽他們從山上的某棵野果樹到村裏誰家的夫郎來自哪裏,只是他們去得早,田遙還沒聽夠他們這樣說話呢。

他也不管郁年能不能回答他,反正他自己說得開心。

在田遙的說話聲中,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田遙停不下來,又去把水缸滿上,燒了一大鍋水,最後端着盆回到房裏。

油燈昏暗,郁年閉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醒着,他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于是把他的腿從床上挪了下來,放進了水裏。

郁年的腿并不是沒知覺,在有些燙的水裏還是能感覺到一陣舒爽。

田遙又說:“哪日得空了,帶你去醫館裏看看,還能不能治得好。”

他想收回自己的腿,但被田遙緊緊地抓着,郁年坐了起來,屋裏太黑,只能看見一個田遙的輪廓。

田遙習慣了他的沉默,看泡得差不多了,給他擦幹了,又給他按了按腿上的幾個穴位,自顧自地說:“我爹爹教我的。”

郁年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人前,但無奈現在是人為刀俎,他只能看着自己的一雙腿被抱在一個哥兒的懷中,但他能感覺到,在被田遙按過的地方,有一陣麻麻的疼。

“可惜暫時沒錢給你治腿。”田遙不輕不重地給他按着腿,希望這樣能夠讓他的腿好一點,以後治起來也容易一些。

郁年只是在黑暗中沉默,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腿還能再治好,也知道田遙是真的家貧,即使住着磚房,也是破破舊舊。

“真心疼我的錢,我還想拿那銀兩再起兩間屋子的。”田遙把他的腿塞進薄被裏,自己端了洗腳水出去,随後自己洗漱了一番,吹了油燈,站在床邊脫衣服。

郁年的心猛地一緊:“你做什麽?”

田遙已經脫得只剩中衣,站在床邊,想了想還是把郁年往床裏挪了挪:“睡覺啊,我又沒有別的床,咱們湊合一下 。”

他在郁年的旁邊躺了下來,枕着雙臂:“也不知道明天是個什麽光景。”說着這又側過頭,往他的下半身看,“你這會兒有三急嗎?有要說啊,我怕半夜你叫不醒我。”

“不必。”

田遙翻了個身:“那行,我睡了。”

郁年不知道世上竟然有睡得如此之快的人,在他說要睡了的話音剛落,呼吸就漸漸平穩了,甚至還隐約地打起了小呼嚕。

他能如此坦然自若地睡在一個今日剛認識的人身邊,郁年就知道,那些傳聞并非空穴來風。即使對他的長相有些誇大,但別的方面,也算是沒有太大出入。

郁年腦子裏天馬行空,一會兒是爹娘被行刑時的慘狀,一會兒是他被馮喆的人挑斷腳筋時的落魄,一會兒是田遙不算寬闊但異常結實的肩膀。

迷迷糊糊間,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胸口,垂下眼看,是田遙無意識地翻了個身,睡得正香。

郁年皺着眉頭,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去,費了點勁翻了個身。

秋夜漸涼,他已是許久沒有在榻上安眠,田遙整個人身上都帶着暖烘烘的熱氣,被窩裏也是暖的,郁年很快就睡着了。

田遙每日都起得早,今天覺得被窩裏格外暖和,睜開眼就看見了另一張臉,他想了好一會兒,哦,這人是他未來的夫君,他們今日就要成親了。

郁年睡得很熟,田遙起身都沒吵醒他。

還是如同往常,田遙自己洗漱一番,又去竈房用剩下的面摻了點玉米面,裏蒸了一鍋饅頭,做完這些天才蒙蒙亮。

他閑不下來,把院子掃得一塵不染,又把堆放得雜亂的家夥事兒都歸置好,看着身後的大山,躍躍欲試。

反正禮都在黃昏的時候成,自己這會兒上山去看看,應該也能行吧?

想了想還是算了,萬一郁年的仇家趁自己不在,上門來把他欺負一通怎麽辦,至少也要等那些人走了,自己才能放心地出門。

“遙哥兒,起了嗎?”

來的是村裏跟田遙關系比較好的陳家夫郎,他本姓劉,叫劉之,今年新婚,剛嫁到槐嶺村。

“你怎麽這麽早過來?”田遙打開了院門,讓他進來。

“說你今天成親,我可不得過來幫忙?”劉之性子爽朗,見四下無人,又從荷包裏掏出半吊錢給他,“知道你最近手頭緊,今日辦婚禮,就算是簡單辦不也還是要錢嗎?”

田遙也沒跟他客氣:“等這事兒辦完,我就還你。”

劉之倒是不在意他什麽時候還錢,只是問:“是什麽人啊,怎麽這麽匆忙就要成親?”

田遙只跟他說郁年也是無父無母,腿上有傷,他覺得兩個人很合适就可以了。

劉之說話也是口無遮攔:“腿不好,那房裏事怎麽辦?”

田遙大言不慚,睜眼說瞎話:“腿雖然不行,但我夫君他腰好啊。我說自己動,他還不樂意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