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兩章合一]
第三十三章 [兩章合一]
趙瀾默許。
季潼心中一喜。怕他着涼, 扯來薄被蓋住。蹲在床邊,頭鑽進薄被,留一條透光小縫, 靜靜注視着那冷白如玉的肌膚。
結實的腹肌消失, 變得平滑柔軟。裏面正在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是她的孩子。
被中空氣不流通。
季潼開開心心看一會, 腦袋鑽出換氣,再急不可待地鑽進去。
趙瀾本來以為她只看一眼, 沒想她看個沒完,伸手無情地将她的頭從被中撈出。
“看過了。”
季潼失落地望他。
趙瀾不為所動:“我要睡了。”
季潼當然不會打擾孕夫睡覺,自薦:“你睡你的, 我輕輕按摩。”
趙瀾打量着她亮晶晶的眼眸, 同意了。
事實上季潼這麽喜歡這個孩子, 他心頭有說不清的明快情緒在蔓延。
趙瀾給季潼留一半位置, 讓她能坐在床邊。
季潼按一會,忽覺指下一動, 睜大眼眸。
胎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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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時間望向趙瀾,對上他的視線。
他一直沒睡, 只是側躺着,安靜地凝望着她。
這時候的攝政王少了一些冷峻銳利,多了幾分青澀閑适。
“怎麽?”他問。
季潼說:“孩子動了。”
趙瀾指尖按在她的手上:“他早會動了。”
趙瀾先說的睡覺,季潼在他枕側睡得香甜時, 他還沒睡着。
窗外月亮亘古蒼涼。
子時已過,這一世,孤魂沒有選擇先來找他。
趙瀾眸間點染薄淡的月色, 側臉線條冷冽。
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小腹。
他目光落到少女的側顏。
她水紅的唇動了動,呢喃什麽。
趙瀾湊近一聽。
“趙瀾……”
趙瀾眸光顫了顫。
她委屈地說:“你挺一挺……喝不到……”
趙瀾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睡相甜美的少女, 思維一下子炸開。
指尖在她肩膀欲落不落。
趙瀾咬牙抽回手。
有些事與其挑明,不如當做不存在。反正有能力保證永不發生!
月光如水,流落院中栽種的花木。
夜風一打,枝葉飒飒,滿室岑寂。
被子都給了季潼。
趙瀾離季潼兩拳遠,貼着土牆沉沉睡着。
趙瀾做了夢。
他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但有些夢半真半假半是清醒半糊塗,并不能随着主人的心意蘇醒。
戲樓相會的那一天。
珠簾,暗門,長廊。
暗室光線晦暗,他點季潼的定穴,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取過櫃中的衣物和……裹胸。
耳邊,隔壁包廂,偷情男女的叫嚷生動。
趙瀾哆嗦着手指,快速解開衣扣。
慌亂鮮明而真實,如有實質。
夢放大了他的恐懼。
現實中少女做不到解開穴道,發現他不堪的秘密。
夢境中……
床帳飄拂,有人站到了床邊。
是她。
她掀開了床簾,愣愣地望他。
趙瀾皺眉,合衣想要起身,發覺自己動作變得無比緩慢。
怕什麽來什麽。
她輕易捉了他的手腕,掀開他的衣襟,問他:“趙瀾,你在幹什麽?”
她撥開了擋着視線的青絲。
捏住他的下颌,一眨不眨望進他緊張的雙眸:“你在流……”
“不……”
趙瀾紅了眼,推不開她。
她恍然說:“乳汁……”
轟……
趙瀾什麽都想不了了。
耳邊只剩她委屈的聲音:“喝不到……”
不……
趙瀾快瘋了。
屈辱的快.感沖刷着他。他顫抖着合了雙眸。
“趙瀾。”
她又叫他。
“醒一醒。”
趙瀾心跳如擂,身軀微微發抖,晨曦的淺光中定定看她許久。
看得季潼心裏發毛,他緩緩吐出兩個字:“混賬!”
季潼不曾想他起床氣這麽大,念他腹中孩子忍他:“卯時了,快起來吃些東西。”
卯時後若收不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他們得抓緊跑路。
趙瀾整理衣襟,碰到什麽,側過身子避開她:“你先出去。”
季潼:“你快一些。”
趙瀾應一聲。
衣櫃裏翻出嶄新裹胸,顫着指尖換了衣裳。
用早膳前,季潼和流黛相會,流黛知道了喜樂是攝政王的人,可能會來,一整個早晨都捏着手帕翹首以盼,而衆人也做好撤離的準備。
趙瀾喝着粥水,聽聞三裏外整齊奔騰的馬蹄,眉心一跳。
他的武功高。
衆人沒有反應時,立起說:“上馬,追兵過來了。”
養和愣下:“不可能!”
這地址只有蕭致有。喜樂、宮中的其他線人都不知道。蕭致不會背叛他們。除非他也不想活了。蕭衍猜忌心重,氣量狹小,蕭致裝傻充愣才茍出一命,怎會自掘墳墓?
說是這樣說,他絕對信任趙瀾,嘟囔着不可能,動作十分麻利,一把将流黛撈上馬:“得罪了!”
大部隊迅速離開農家小院。
不久,一隊騎兵沖進小院。
矮山,趙瀾勒馬遠眺,騎兵前打頭的,赫然是身着明黃龍袍的蕭衍,與靛藍官袍的喜樂!
院中,皇帝怒氣沖沖:“你不是說,人一定在這裏?”
“奴才真的聽到了麽。”
“喜樂”總不能說他是奪舍的孤魂,有系統可以感應到趙瀾的大致方位:“您一早不是驗證了,玉娥姑姑的确是攝政王的人!奴才真的聽到他們商議,在這裏落腳!”
搜查房屋的官兵回報:“陛下,竈臺是熱的,人剛走。”
“喜樂”撇嘴:“想是聽到聲音逃了,就說不能帶這麽多人。”
喜樂身體裏的少年名叫陶寧,有着不少嬌氣習慣。不高興撇嘴;生氣會帶奶奶的小尾音。照系統的描述,活潑可愛極了。加上兌換的冰肌玉骨效果,十分讨蕭衍的喜歡。
少年皇帝受着埋怨并不生氣,叫禦林軍統領趕緊沿着山路去找。自己則摟着“喜樂”,進到屋裏。
“喜樂”面露難色。他挺滿意蕭衍,可這幅身軀确不适合承歡,一夜過去痛得要死。系統有各種療傷止痛的藥物,才不至于癱着不能下床。撒嬌婉拒蕭衍。盡快“神降”趙瀾的渴望成倍增加。
喜樂出賣了攝政王。
親眼見到那幕,流黛頭暈目眩,眼淚刷地砸落。
有那麽一瞬間,她希望自己瞎了,或者死在多年前。
那時喜樂叫做江晟。天資聰穎,神童之稱。一雙手只會沾染墨香,一張口從不阿谀奉承,一對眸永遠溫和湛清。
未來光明,前途燦爛。
而喜樂,救下她的喜樂,毀在金碧輝煌的深宮裏。
養和:“流黛?”
他想安慰流黛,發現她哭暈了過去。
下了山路,找到馬車,季準、流黛一個傷員一個不通武功,轉移到車裏。
流黛醒了。
養和以為她會情緒崩潰,但她替喜樂道歉。然後積極地幫忙準備午餐。八歲那年她便學會了,別在逃亡路上添麻煩。
養和幫她打下手。
流黛默了默,等待水沸的間隙對他講:“養和,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夫君的。”
沒有再次認真告白,她已經再次認真拒絕了。
養和扯扯嘴角,笑容難看。
她安靜望着鍋中的米湯。神情恬淡,有一種不動聲色的,極具溫柔的堅毅和執着。
養和:“沒關系。”
喜樂配不上她。
養和說:“流黛,我等你。”
等你想開,等你忘了他。
時光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可以潛移默化地沖洗幹淨另一個人的痕跡。
流黛搖了搖頭,端着粥碗,去找她的小姐和老爺了。
一路向南。
臨到江邊,只有琥珀逆向而行。
她得回京,監視、幫助她的戲子王爺。
臨走琥珀唯獨抱下季潼,圓圓的杏仁眼中無限的留戀不舍:“小姐!您真是我的小姐多好啊!”
養謙“嘿”一聲:“咱們委屈你了?”
琥珀和他拌兩句嘴,打馬離去。
一行人上了貨船。
他們喬裝成倒賣茶葉的商人,順利通過層層關卡,蕩向暮秋的南州。
唯一遇見的問題是孕夫暈船。脾性越發陰晴不定。
對此季潼倒很是大度。
人家肚子裏畢竟揣着孩子呢。
季潼對他越發無微不至,趙瀾因為這份無微不至氣着。
夜裏推醒季潼,質問她是不是因為孩子才這麽照顧他。
将他當做傳宗接代的容器。
季潼:“當然不是。”
趙瀾不信,将她趕出門去。
多少有點無理取鬧。
養和遇見詢問季潼遭趕出屋門的原因,不禁暗嘆主子變個人。
遇見季潼這願意疼人不計較的,天大的福氣。
養和問:“季小姐,您一直在走廊站着不是事兒,一會兒季将軍出來見着了,再誤會動怒怎麽辦呢?不然您先進我那暖和暖和?我在這勸勸主子。”
貨船房間夠用。除趙瀾、季潼小情侶膩在一起,暗衛們一人一間屋子。
季潼沒講話。
面前的門倏地開了。
屋裏人聽着呢。
冷冷淡淡道:“進來。”
季潼沖養和擺擺手,進了屋裏。
養和見着她走向主子,屋裏主子冷着臉,眸光含情,別別扭扭,一直注視着她。
養和幫忙關了門,緊了緊衣裳,突然覺得有點冷。
單身孤寂,不好過啊。
流黛什麽時候接受他呢?
屋裏。
季潼撫着美人的心口順氣,問:“不氣了?”
趙瀾打開她的手:“你倒是受歡迎。”
季潼:“你可別亂想,養和喜歡誰,你不知道?”
當然知道。
他……控制不住。
以往不是沒有聽聞女子懷孕心性大變,這會兒自己體驗到。
不受控制地争奪伴侶的注意。用一件件事,證明伴侶的在意。
季潼比尋常的伴侶好得多。
總會第一時間留意到他的情緒,包容着他的一次次小性子。
趙瀾抿唇,半晌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他講出自己的異常:“我不是故意的。”
季潼:“我知道啊。爹講了,娘懷孕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清冷大美人橫眼過來:“我可不是你娘!”他眯眼時目光淩厲:“季潼,別在我身上找什麽母愛。”
斷章取義,借題發揮。
季潼哄着:“怎麽會,我心裏清楚着呢。”她耐心地說:“你不是我的娘,不是我的容器,是我的情郎,我怎麽會認錯?趙郎,我在乎孩子,還不是因為你?與你的孩子,我才這樣喜歡疼愛。”
趙瀾眸光顫動,一片心在少女柔情蜜意的話語裏化成了水。
時至今日,他早已不想取心頭血。
危險至極,必然反目。
他不要冷冰冰的清醒。只想少女一直愛他。
他有信心,在少女變心的第一刻殺死她。
便無所顧忌,放任沉淪。
京城那邊喜樂是第一枚棋子,廢了;蕭致是第二枚棋子,近日連連傳來好消息。
他發動兵變,金銮寶殿上,當着衆臣的面列出蕭衍當年為穩固皇位毒殺病弱太上皇的證據。
蕭致和蕭衍打了兩天兩夜,背靠趙瀾私兵、秦輕舊部,憑着不要命的勁頭将蕭衍趕出紫禁城。
蕭致登基,取了新國號。
而蕭衍率領心腹一路南下躲避蕭致的追緝。
快到南州的時候,趙瀾收到蕭致的飛鴿傳書。寫道蕭衍疑似率部逃向南州。
趙瀾對此有預料,回信叮囑蕭致專心穩住京中。
孤魂可以鎖定他的大致方位。因此他沒有回天機宗,而是自己用玄門陣法創立了一個桃花谷。
鎖定又如何?
來了,進谷的小路都找不到。
荒墳千裏,白幡破敗。
季潼扶着趙瀾,壓眉問:“這是桃花谷?”
趙瀾淡淡:“正是這裏。”
其餘人依次下車了。
養和笑道:“季小姐,您跟着主子走。”
說話間,卻有一道蒼老有力的聲音遠遠傳來。
“趙瀾。”
似在天際,似在耳邊。
季潼愣神的時候,趙瀾迅速将她攬在懷中,側身避過一道拂塵。
白影一閃。
沒人看見這位老道士是怎麽出現的。
一個頭戴鬥笠,手持拂塵的白須道長已巋然立于衆人眼前。
“外公!”
趙瀾眸光一閃,又将季潼抱緊一些,嗓音發緊:“她是季準季将軍的女兒,我和她的事,一會兒告訴您老人家!”
老者向後面的季準看一眼,在衆人緊張的目光中捋了捋胡須:“哦?原來是季大将軍的女兒。老兒糊塗,以為是哪個欺負我孫兒的,貿然出手。季将軍,對不住。”
季準對于這位天機宗宗主十分敬重。
當年他是拯救天下百姓于戰亂水火中的大英雄。
因此雖然生氣他無緣無故攻擊季潼,還是壓住不滿,恭恭敬敬向他行禮:“宗主言重。”
趙瀾只向天機宗示警危險,從沒有告訴過趙元清桃花谷的事,但他卻找來了。
不但找來,還閑然自若地帶領衆人,進了受着層層陣法保護的桃花谷。
不知從哪一步起,眼前的景象變了。
荒蕪土包變成延綿青山,樹樹桃花。泉水叮咚穿山而過,鳥鳴不斷響徹林野。時不時出現精靈一般的小鹿,山兔躍過。
當真世外桃源,恍若仙境。
谷間建着不少房屋,許多男女老少生活在這裏,正在收割田間麥穗。
有的是趙瀾的屬下;有的是屬下的親眷。
見到趙瀾皆十分欣喜地招呼。
趙瀾居所是攝政王府一比一複刻的宅院。
趙瀾為季準、季潼、流黛分別安排了房間,跟趙元清繼續向前走。
季潼對趙元清沒有好印象。
趙元清在塵世裏當英雄時,她還沒生出來。衆口相傳的英雄事跡裏,沒有趙元清的身影。
季潼對趙元清的第一印象從季準那裏來。他講趙元清對趙瀾實施的厭惡療法。怎麽會有人十數年如一日地,那樣殘忍地對待一個孩子?
第二印象,便是剛剛,他差點殺她。
雖然解釋為誤會,但是一路上季潼直覺趙元清并不喜歡她。
季潼覺察到趙瀾對趙元清的恐懼,擔憂地望向那邊。
恰遇趙元清回首。
雙目冷光灼灼,滿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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