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嫁娶】
第7章 【嫁娶】
滕氏女深吸一口氣,開口按照洛青所問解答:“回禀公主,之所以對方确定滕氏一族不會追究,源自兩個原因:第一、奴如今是奴籍;第二、奴一家已在族譜上除名,不再是臨河滕氏一族的族人。”
洛青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他大概猜到這個原因,不是奴籍的話,老鸨不敢這麽直白當成噱頭說出來:“你家裏犯了事兒?犯了何事?”
滕氏女表情僵了一下,如果公主只是問了前者她還能說的含糊不清,但專程問了何事,她知道公主想問的事更詳細的事,只能輕聲說了出來,開口卻還是忍不住面露苦澀與悲傷:“三個月前奴的父親……失手打死了府中一個馬奴,剛好知府因為奴兄長在秋闱中名列前茅前來祝賀目睹這一幕。”
洛青眯眼:“這應該不至于被滕氏一族除名以及家人都成了奴籍。”
滕氏女苦笑一聲:“馬奴在知府到的時候還剩一口氣,臨死前說……父親之所以想要他的命是因為他偷聽到父親為前定國公鳴不平,所以想滅他的口。事後知府在父親書房果然尋到一封父親筆跡抒發對前定國公楚家滅門不公的直抒胸臆。知府将事情報上去前一天,族內當晚将我們一家在族譜上除了名。沒多久,父親在獄中畏罪自盡,說是自己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但因對……不敬,為通敵叛國的賊子鳴不平視同叛賊,但念家眷并不知曉此事,所以判了父親斬立決,家眷降為罪奴收押。”
洛青聽到前定國公楚家時眉頭緊鎖,望着滕氏女眼底的淚光:“後來呢?”
滕氏女垂下眼,眼淚落在地面上砸出一片濕潤:“收押當晚奴生母兄長服毒自盡,奴因為前一晚生病昏迷‘僥幸’躲過一劫。”
洛青聽出她話裏的自嘲,沉默片刻:“你覺得你父親是冤枉的?”
滕氏女眼睫顫了顫:“奴不敢。”
她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是。
滕氏女的父親剛好打死一個馬奴,剛好就這麽湊巧知府過來看到這一幕,又剛好找到那麽一封信。
能教出一個在秋闱中名列前茅的舉人的父親不是個蠢的,怎麽可能放這麽大的把柄在眼皮子底下還剛好被一個馬奴偷聽到?
知府即使尋到,臨河滕氏是大族,只要不上報稍微運作一些這事不可能壓不下來,畢竟能讓老鸨這麽專門在新花日吹捧,這位滕氏女絕對在臨河能排得上名號的才女,那就是以後可能要送進宮專門培養的。
加上其兄長已經中舉,次年一旦考中,前途不可估量。
可臨河滕氏說放棄就放棄了,除非發生了什麽事,讓滕氏不得不放棄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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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氏女的生母兄長所謂的服毒自盡,如果真的要服毒,抱了必死的決心,不可能單獨放任獨女一人獨活,畢竟罪奴以後面對着什麽一清二楚。
幕後之人單單放過這麽一個,應該是确定滕氏女對滕家出事的原因并不知情,加上幕後之人不喜滕氏女,故意留她一命,想讓她受盡百般屈辱。
洛青靜靜看着滕氏女:“你覺得是誰陷害你們一家?”
滕氏女本來正靜靜跪在那裏垂着眼,聞言身體一震,她沒忍住擡起頭,眼底都是驚愕,又很快低下頭,抿着唇沒吭聲。
洛青将剛剛的猜測說了一遍,最後才慢慢道:“即使不知道誰要陷害你們滕家,但誰這麽單獨恨你到留你一命想讓你落入煙花之地從高處落入塵埃,你應該有懷疑的人。”
畢竟這種就是單純的嫉恨了,是因為長年累月被壓了一頭的不甘與嫉妒,因嫉生恨,恨不得看她越慘越快意。
洛青也不急,靜靜看着趴在那裏背脊低到塵埃的女子:“父母兄長皆被人陷害致死,被賣入青樓忍辱負重,你忍受這一切不就是想日後尋求一個真相為他們報仇嗎?如今這麽好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也許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也說不定。畢竟,老鸨今晚上這般推崇你,顯然是很看好你的。你的價值并非在容貌,而是名聲與才情,如此這般剛送到水仙閣就被拍賣,顯然不符合老鸨追求最高利益價值的性子。能讓她放棄這些而選擇立刻讓你受辱,顯然是幕後之人推動這一切,迫不及待想看你落到這般地步。那你覺得,當對方滿意看到的,痛快了還會讓你活着嗎?”
滕氏女按在地上的十指慢慢攥起來,直到血肉模糊,一張小臉慘白如紙。
洛青道:“以你的聰明,這一路上應該已經将你家出事前後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過數遍,哪怕一丁點的異樣你也不舍得放棄。那麽,你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呢?”
滕氏女的呼吸都變了,她在遲疑,她怕這是一個陷阱,但內心卻又忍不住糾結。
如果這真的是最後一個機會呢?對方即使身份不低,但怎麽可能使得動堂堂大公主,這個康貴妃膝下唯一的公主。
滕氏女終于擡起頭,原本壓低的背脊慢慢直起來,跪在那裏,卻氣質截然相反,因為剛剛的哭泣通紅的雙眼一改先前的卑微怯懦而是冷靜沉穩,她靜靜跪在那裏,面容沉寂:“公主,奴想知道您幫奴的原因是什麽?”
洛青卻是訝異挑眉:“幫你?本宮何時說要幫你了?”
滕氏女眸色微微一變:“剛剛公主說……”說到這她停了下來,公主剛剛只說了有這麽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卻沒說自己說了她就會幫。
洛青瞧着她的臉色煞白:“當然了,如果你說完足以吊起本宮的好奇心,本宮也許不介意繼續查下去。畢竟開了頭不知道結果,本宮很可能會睡不着。”
滕氏女抿着唇,即使面前的大公主滴水不漏,不肯給予任何一句承諾,但她很清楚,她沒機會了。
說與不說,也許只有一丁點可能,即使也許面前的大公主只是為了一個疑惑可能繼續查下去,她也不舍得放棄。
滕氏女深吸一口氣,才輕輕吐出來,随後痛快開了口:“奴的确有一個懷疑的人。”
洛青:“是誰?”
滕氏女:“滕氏一族如今老家主嫡三子滕三爺。”
洛青對臨河滕氏一脈不太了解:“為什麽懷疑是他?”
滕氏女:“他有一嫡次女名喚滕思葭,與奴年齡相仿,她對奴……不太喜。”
原因也很簡單,滕氏曾經出過貴妃,加上滕家是世家,但這些年下來離京城遠了,想要再回京城需要一番功夫,機會最大的就是再出一個宮妃或者高嫁入京中高門侯府,到時候也是一條路。
所以這些年對于族中小娘子都是悉心教養,只是人本來就是不同的,樣貌是一則,才情又是另一則。
這些年下來,也只出了兩姝,在臨河格外出名。
其中一姝正是滕氏女,她是以才情出名,是有名的才女,文采斐然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在學子中頗有盛名;另外一姝是滕思葭,卻是以容貌出名。
滕思葭是除了名的好相貌,但別的方面就輸得多。
兩人又是堂姐妹,從小到大被比較多了,加上滕思葭少年思慕的臨河王世子更喜歡有才情的滕氏女就恨上她,最近這一年已經忍不住搬到了臺面上,次次見面都會争鋒相對。
滕家出事前,滕父不舍得女兒遠嫁去謀求那不切實際的權勢,更想安穩度日,是以也有意與臨河王交好。
兩家本來已經商量着交換生辰八字,卻在這時候滕家出事,滕父一家被除名,世子妃的人選在滕氏女被帶離臨河時換成了滕思葭。
洛青聽到這挑眉:“你懷疑臨河王也在這件事上插了一腳?”
滕氏女咬着牙搖搖頭又點點頭:“奴不清楚。”她是真的不清楚,但兩家本來要定親,突然出事後迅速換成了滕思葭不得不讓她多想。
加上父親如果是被陷害的,能進入父親書房的,除了父母兄長外,那段時間也只有因為定親事宜頻頻出入滕府的臨河王。
洛青:“除了這些應該不足以讓你懷疑,還有什麽事讓你确定是滕三爺而不是滕氏族裏的別人?”
滕氏女:“這些天,奴一直在想過去的一些事,還真的讓奴想到一件事。事發前一個月,母親去老家主府上參加老夫人的壽宴,奴當時是跟着一起去的。回程的途中奴發現母親心神不寧狀态不對,但詢問卻又說沒什麽。後來因為兄長正在準備秋闱,奴也沒多想,但後來想想,這一個月來母親好幾次心神不寧,往父親書房去的次數也多。而事情就是從那日的宴會後出現的,奴雖然與滕思葭有些嫌隙,但不足以讓整個滕氏放棄我們一家,只可能出了很大的事,或者有足夠大的利益,讓他們放棄我們一家四口。而原因可能是那日壽宴中奴的母親發現了什麽事,導致了後續的一切。”
她父親沒有納妾,家裏人口簡單。
雖然養出的一對兒女出彩,但人丁稀少,即使放棄也不至于傷筋動骨,加上她生母娘家從商不足為懼,面對利益,滕氏才毫不遲疑放棄了他們。
但同樣的,也不可能是很簡單的利益,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動心,畢竟滕家好歹是世家。
洛青聽完看着滕氏女:“你說你那天壽宴也去了滕府,那麽那天發生了什麽比較讓你記憶猶新的事?或者,你事後想起來覺得不妥的地方?”
滕氏女這次遲疑的時間有些長,她不确定是不是,怕說出來會牽連無辜,但想到慘死的父母兄長,她垂着眼還是說了出來。
她怕不說,以後……可能也沒機會說出來了。
“除了奴上面說的一切外,只剩下唯一一點讓奴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滕氏女說到這擡起頭,眼底帶着孤注一擲,“奴那日壽宴過後聽說過一個不确定的消息,說是滕氏打算讓滕三爺的嫡女嫁入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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