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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借着冰霜凝聚的一點微光, 尤斐好奇地看着石臺最上方。

上面放着一塊石板，尤斐探頭探腦，像是貓咪勾着桌子上的水杯一般，努力伸手, 用冰霜化為的魔網, 将石臺最上面的東西勾到了邊沿。

尤斐正想伸手去抓，突然身體懸空, 這才發現追在他身後的海德曼直接學習謝爾, 攔腰将他抱了下來。

尤斐不爽地回頭：“我差一點就能拿下來了！”

海德曼只覺得心累：“那明顯是供奉給神明的東西，或者是神明的載體, 你直接伸手去抓，是想死嗎？”

尤斐懸空蹬腿, 試了兩下, 發現除非他和海德曼一起從上面滾下去，否則還真不好掙脫, 只能安靜了。

好不爽。

尤斐想，他從明天開始，每天一杯牛奶，他要快點長大！

海德曼的祖上曾是生命女神的銀月眷者，盡管神明已經遠去, 可神明留下的痕跡并未立刻消失，海德曼行走大陸這麽多年，也算見多識廣。

他探頭看了看, 認清了石臺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石板，石板上雕刻着詭異完全的紋路, 無數圓形的圈圈連成一片，看久了甚至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海德曼連忙偏移視線, 他對尤斐說：“那應該是一個神權聖物。”

尤斐一愣：“神權聖物？那是什麽？”

海德曼解釋說：“神權聖物是指具備神明的權柄的聖遺物，大部分是由神明教會的首領，或者是教宗，或者是牧首，或者是大祭司掌控，可以代替神明在人間行使神權。”

不遠處的貝米公主等人也慢慢靠攏過來，特裏尼在周圍搜索，謝爾站在石臺下，仰頭看着上面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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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面無表情，目光着重劃過海德曼抱着尤斐的手，身上亮起白蒙蒙的光，他張開懷抱，對尤斐道：“殿下，您直接跳下來吧，我會接住您的。”

尤斐還沒說話，海德曼已經很自然地将尤斐丢下去了。

尤斐：“……”

謝爾抱住尤斐後，将小少年放下來，但他并未松開，而是緊緊抓着尤斐的胳膊，防止一個不留神，尤斐又撒手沒了。

海德曼低聲呢喃着什麽，緊接着他那頭黑色長直發變成了銀灰色，他的面容略微拉長，眼睛變成了豎瞳，嘴角邊隐隐露出了兩顆尖尖的獠牙。

海德曼身上萦繞着一股奇異的力量，這股力量如逐漸漫上來的水流，緩緩籠罩了石臺，繼而輕飄飄地托起了上面那塊石板。

随着石板被取下，空間的光線再度暗淡下來，尤斐正要擡手釋放冰霜火焰，突然石臺後面亮起了一層光。

從左到右，密密麻麻，無數觸角一樣的點亮了起來，晶瑩剔透，又像是出現了衆多觸角形成的巨大黑色怪物。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可緊接着衆人才發現，這黑色觸角怪物像是一個冰雕，徹底凝固在後方，它身周亮起的光是殘存的瑩瑩神光，像是這怪物遺留于世間的最後絕響。

因為怪物的腦袋是空的。

從怪物身體上方的某個位置起，有一道齊平的刀口，像是被攔腰截斷一般，沒有腦袋。

這是個無頭怪物的屍體。

在這微亮的神光照射下，巨大無頭怪物屍體顯得幽暗冰冷，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氣息，可那明晃晃的刀口，又仿佛在訴說着死亡和寂滅。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巨大屍體。

許久後，尤斐最先開口：“……這玩意，能吃嗎？”

所有人：“……”

尤斐左右看了看，見大家表情複雜，但沒人阻攔他，于是手腕一抖，手心多了一枚水晶花的晶石。

他像是丢沙包一樣将水晶花丢了過去。

在水晶花碰到石臺後面的晶壁瞬間，像是玻璃碎裂發出的崩塌聲，所有人的視覺都出現了眩暈和模糊的狀況。

他們恍惚間來到一處滿是滔天巨浪和厚重黑雲的海面，海面上有兩個身軀巨大巍峨的怪物在互相厮殺着。

周圍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怪物，但它們只是沉默地看着，仿佛在注視着新神的誕生。

戰況異常激烈，鮮血四濺，斷肢飛舞，海浪打着旋，螺旋升天，和黑色的雲混淆在一起，又好像雲落在了海裏，形成了天上地下的通路。

一如生命蛻變，從地上生靈化為天上神明。

當一頭巨大的有海龜外形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将觸角怪物的身體咬掉大半後，戰鬥到了終點。

狂暴的風卷着海浪，數百萬噸的海水沖上天空，繼而化為無數水柱子，從天而降，沖刷在了附近每一個海怪身上。

在可怕的高壓水柱沖刷下，怪物們的頭顱仿佛被利刃砍斷，唯有最後獲得勝利的海龜怪物仰天嘶吼，在怪異而可怖的天象之中，身軀逐漸拔高，繼而化為了類人的神明。

這神明有四只手，一只手抓着巨大的叉子，另一只手抓着像是觸角的蛇形怪物，腳踩着波浪，身披黑雲，頂天立地。

而那無頭的觸角怪物像是被丢棄的垃圾袋，随風飄過無數島嶼，回到了曾屬于它的小小神殿，化為了一尊毫無生機的石像。

它的一切，包括生命力、神力和實力全都被新生的海洋神明掠奪走了，除非下一次再開啓神明戰争，它只能靜靜等待着下次蘇醒。

無數崇拜它的子民和信徒哭泣哀嚎，但緊接着新的信徒乘風破浪，将上一代的信徒趕盡殺絕，鮮血染紅了大海，像是祭品，又像是将神明賜予的一切歸還給大海。

一個身穿祭司袍的男人手中落入了海中，他手中抱着一塊石板，之前他就是借用石板的神力來對抗新神的信徒。

然而舊神已死，石板失去了力量，變成了前代神明屍體停留之地的一塊普普通通的石碑，無聲敘述着曾經的輝煌和燦爛。

幻境不知何時消失了，可衆人全都沒有說話。

大家失神地看着前方，之前藏于晶壁內的無頭屍體已經破裂成無數碎片，像是玻璃渣似的落在地上，堆疊起來，如一捧灰燼。

尤斐掙脫了謝爾的手，他繞過前方的石臺，走到灰燼面前。

一朵小小的水晶花自灰燼中綻放。

但比起世人熟知的半透明水晶花，眼前的花朵散發着黑藍之色，是天空照射了大海後的顏色。

尤斐剛要伸手去拿，海德曼攔住了尤斐。

他鄭重地對尤斐說：“你确定要嗎？”

尤斐心說這是我的戰利品，為啥不要？

下一秒，那綻放的水晶花旋轉着飛起，輕飄飄懸浮在尤斐面前。

尤斐對海德曼聳肩：“看吧，它都自己找過來了。”

海德曼眉心禁皺。

謝爾見狀低聲道：“怎麽了？”

海德曼：“情況很明顯了，我們之前看到的是海洋神明誕生的過程，每一次新神誕生，都伴随着諸多之前的海神隕落，但我們進來之前還和這海獸打了一架，當然它的實力也與幻境裏看到的不同，倒是挺奇怪的……”

“這有什麽奇怪的。”

尤斐把玩着手上這朵深藍色的水晶花，像是貼紋身一般，挽起袖子，試着将深藍色水晶花貼在小臂，下一秒，深藍色水晶花像是活物般從三維變成了二維，順着手臂向上生長。

“海洋是生命的搖籃，海洋競争和厮殺是最激烈也是最原始的，想要成為掌握海洋規則的存在，必須擊敗所有海洋生物，向世界展現出它所選擇的生長道路是最好的。”

聽到尤斐的話，海德曼的臉色變了幾變。

雖然生命女神已經隕落，可尤斐這番話若是讓曾經生命女神的信徒聽了，一定會被認為是異端和□□徒的。

生命怎麽可能從海洋誕生？當然是從大地深處、從生命女神的搖籃中誕生啊！

但、但還有一個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大學者曾說，生命并非源于海洋，而是源于混沌的能量風暴，源于世界之外，源于遙遠的星辰之海。

每個生命裏蘊含的特殊元素，都是星辰之海中一顆小小的沙粒爆炸而成。

所有人都是星辰之子。

海德曼深深注視着尤斐，試圖從他身上尋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可記憶裏大學者行為嚴謹，舉止利落，完全不像是尤斐這樣肆無忌憚啊！

海德曼陷入了糾結之中。

尤斐沒理會海德曼的複雜心情，他感知着從深藍色水晶花裏得到的消息，慢慢道：“後來漸漸的人類文明傳播到了海上，海洋神明的厮殺沒有過去激烈，變成了互相戰鬥決勝負，再後來變成了各個神明支持的信徒展開戰鬥，通過信徒的表現來決定下一世紀的海洋權利……”

說到這裏，尤斐突然想到了什麽，他下意識地看向貝米公主。

貝米公主和特裏尼異口同聲：“福音節！！”

“……是了，在我感知中，這頭已經死亡的舊神之所以再度活過來，就是因為又到了海洋厮殺的時候。”

尤斐喃喃地說：“遵循着海洋古老的生存法則，它要重新崛起。”

然後半路遇到了尤斐，還成了尤斐的備用口糧。

貝米公主卻想到了一些讓她心驚肉跳的事。

特裏尼說，十三年前，貝娜出生時發生過類似的水晶花擴散情況。

如今貝娜和舅舅全部在螺旋海域失蹤，而螺旋海域……根據典籍記載，那裏曾是海洋權杖舉辦福音節的地方！

“殿下，我想知道所謂的資格是什麽？”

貝米公主上前一步，海藍色的眼眸裏仿佛彙聚着風暴，她周身氣息不穩，似乎在強忍着怒火。

“您是怎麽成為新神候選者，從而被這海獸找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