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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那場冊封禮異常隆重,大禮行了三日有餘,文武百官皆來慶賀。

至此,衆人便心知肚明,景王不會威脅到祁王,而祁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注定就是日後的皇帝了。

祁王大喜,所有人都大喜,唯獨溫從有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悵然,搖頭嘆笑:“皇上為了景王殿下,真是煞費苦心啊。”

比起這些高興的不高興的,都不能影響他。

他只挂念着,莊繼北會不會因為賢妃娘娘的冊封而回京。

但沒有。

一直未歸京。

連丞相府的公子趙煜寧的大婚,他也沒有回來。

丞相府的公子娶了壽康侯府的嫡長小姐,大婚當日,他去吃了酒席,除了賀禮時在首位、在人群喧鬧地,其餘時候都在僻靜的桌前獨飲。

丞相府的公子過來敬酒,等四處無人時,才悄聲靠近道:“溫公子?你是不是因為繼北沒回來不高興啊?”

他微微挑眉,笑了下。

這位丞相府的公子,從來見了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避之不及,躲得遠遠地,好似自己能吃了他,今日倒是稀奇,能主動過來攀話。

對方便又道:“雖說如今從邺城那邊傳來的消息,都說的是繼北立了什麽功,表現的如何如何好,可我和他書信的時候,卻能看出來,他在那邊過的不容易,那種貧苦之地,他一個從小富貴長大的人,能适應下來很艱難。加之那邊又戰亂,他去了才稍稍鎮壓一二,若是如今抽身回來京城,擔心再生叛亂,兩年的心血功虧一篑,這才沒回來的。”

溫從道:“你和我解釋做什麽?”

趙煜寧不禁笑道:“我看您很牽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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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從沉默了。

婚宴結束的那天,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件事。

或許未來不久後再和莊繼北見面,就是在莊繼北的婚宴上了。

第三年時,莊大人和賢貴妃就已經坐不住了,催婚,不,應該是逼婚,莊繼北又像是壓根不想成婚,屢屢拒絕,惹得莊大人從崇州一帶回來後罵了莊繼北好久。

第三年時。

也不知是他疲于面對太子了,還是太子做的事兒讓他越來越沒耐心。

皇上從來不太管太子,太子的培養也是直接甩手扔給了那些文官。

文官,大有貪生怕死之徒,和武将根本沒法比。

或許也是因此,讓太子從小就生成了一種外表心高氣傲,實則內裏唯唯諾諾膽小怯弱的樣子。

前線将士出生入死收服的疆土,太子卻一個念頭出來,當即就是一句:“不如和敵軍求和。”便有想法割地與敵軍求和。

也是因此,在這件大事兒上,他第一次和太子有了争執。

溫從屬于不想惹是非,但也絕不怕事的性格。

真要硬碰硬,和人對上了,基本不會示弱,必要将對方逼到死角,投降認輸不可。這點和莊繼北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對待太子他也不客氣,話說的直白,太子大怒,沒忍住,當即就是一句:“溫從!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連臣的身份都不是,拿什麽來教訓我的?!”

為了這麽一段話,溫從不再說話了。

太子之後再怎麽道歉也無用。

失望就是失望。

對太子的那一星半點的好感瞬間清空。

而他也再也不想在太子身邊虛與委蛇。

在一天,他選擇了離開,出去散散心,若是散心後,還有意回到京城那個大染缸裏讓自己變成肮髒不堪的人,那是他自找的,以後絕不抱怨。若是這次散心歸來,想要從此真正地離開,再與太子無糾葛,那他也就真的離開了,也真的要對父親說一句:“對不起,你兒子做不到。”

他去了濟州。

去濟州的一月後,那邊的城令大人發現了他的身份,以為他是受太子之委托來巡查的,任憑他怎麽解釋自己只是出來看一看山河風光,和太子沒關系,對方都不信,十分殷勤地招待着他。

尤其是城令家的大公子岳文岚,一個十分彬彬有禮的公子,見了他還會微微臉紅,對他的态度更是處在一種微妙的暧昧之間。

他在對方的大力邀請下,無法拒絕,因為只要他拒絕了住在驿館或客棧又或者某處的院子裏,對方三天兩頭地過來,讓人看見也不好,索性直接暫住在城令府裏,待一月,就會告辭。

而這一月,傳來消息,莊繼北被晉升為五品中郎将,即刻赴任渝州。

年歲漸長,誰也不是少年時的意氣風發,誰也不能像少年一樣肆意妄為了。

他不會去給自己徒增煩惱,也不會給莊繼北徒增煩惱,因渝州離濟州近,便想着離開濟州,去一個誰也不認得他他也不認得別人的地方,獨自閑游。

也正是這一天準備告辭的時候,岳文岚匆匆進了大廳,面上是難掩的喜意,高聲道:“父親!文容回來了!”

岳大人一驚:“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岳文岚道:“說是路上遇見了匪盜,險些喪命,幸得搭救,這才匆匆回家!”

随後便是一抹巧麗的身影映入眼簾,那人乍一看,仿佛是個女兒身形,纖細柔弱,但實際上是個男兒,也就是岳文岚的弟弟,岳文容。

一進來,抱住了岳大人,失聲道:“爹!”

岳大人急忙道:“你哥哥說你遇見了匪盜?你可有事?!”

岳文容搖頭,“爹,你放心,我沒事,幸好中郎将大人救了我!”

溫從正在喝茶的手一頓,呼吸一滞,看了過去,只見一墨色身影緩緩入內,身材修長,十分健碩有力,墨色長袍不僅沒有将他在沙場上歷練出來的生殺氣壓下去,反而襯托的更濃郁了,便是遠遠地都能感覺到那淡淡的氣場,沉穩而肅殺。

有些時候緣分就是這樣巧妙。

莊繼北進來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溫從,短暫的驚訝,微微皺眉,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溫從的身份怎麽會出現在這麽一個官位低微的城令府?

溫從和以往在京中的一身華服不同,簡單的月白色素服,髻上也是一支普通的玉簪,如果不是周身矜貴氣質難以遮掩,這身打扮還真能讓人感覺到些許平易近人。

兩人對視只是一瞬,而後心有靈犀的很快就都收回了視線。

岳大人對莊繼北連連道謝,沒想到是如今正負盛寵的中郎将救了他家小兒,當機立斷:“下官身份雖卑微,但還請中郎将大人一定一定要留下吃一頓飯,下官定要重謝大人搭救小兒之恩!”

岳文容十分親昵地牽住了莊繼北的手,“莊公子,你可以留下住幾日嗎?”

岳大人倏然變色,立刻道:“文容!不可無禮!”

岳文容自知失言,忙又道:“對不起,是中郎将……”

莊繼北不經意地收回手,撤出一步距離,道:“那就叨擾岳大人了。”

并非他想在這裏待着,而是此次去渝州的路上,遭遇伏擊,他胸口中了一箭,一直沒對外說,暫時尋個地方休養幾日也方便。加之他身邊的副将們暫時沒自己身邊,為了安全,在城令府也是最好的法子。

而後岳大人引薦了莊繼北和溫從見面,兩人仿若陌生人,點頭之交,從見面到分開,無一句對話。

或許莊繼北想說話,可他一想起那句‘只有利用,絕無真心。’就自動抿唇閉嘴了,心想,自己真要開口搭話了,溫從可能也覺得他厭煩,反正溫從向來都覺得他很煩,他現在都這麽大的人了,沒必要給別人添堵。

一個府裏,擡頭不見低頭見,莊繼北住在靠岳文容的院子,溫從住在靠岳文岚的院子旁,兩人離得也不遠,也就五個院子兩個花園的距離。

不過他倆倒是挺默契,都不出門,誰也見不到誰,除非岳大人盛情邀請,才會出席。

就像今日,岳大人搞了個接風宴,布置的十分妥善,請他們一同來用膳,莊繼北不好駁了人面子就去了。

坐在宴上,這位置,真就讓人心情複雜。

他坐在溫從對面,一擡頭就能看見。

交談閑聊時,順勢打量了一眼,發現他清瘦了許多,難不成太子府的待遇還沒祁王府時好?

莊繼北許久不在京中,對京中的事情也只是通過書信往來,眼下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京中故人,也別管尴不尴尬了,想了想,還是客套了一句:“看來京中也是冬日料峭,歲寒無比,溫公子看着清減了許多。”

一句客套話,也沒想着溫從會答,可溫從卻突然擡頭,直勾勾的盯着他,盯得莊繼北頭皮發麻,良久,才聽溫從默然笑了下:“溫公子……”

莊繼北轉移話題道:“你見過小皇子嗎?如何?”

溫從道:“見過一面,景王殿下很好,我離京前,皇上還帶景王殿下去了暢林園游玩,殿下很高興,”

莊繼北一笑:“他才一歲,去了那邊玩,沒多久也就忘了。”

一旁的岳文容插話道:“中郎将看起來很高興。”

岳大人提示道:“景王殿下的母妃賢貴妃娘娘,是中郎将的嫡親姐姐,論起輩分,中郎将還是景王殿下的舅舅呢。”

岳文容又知道自己失言了,低了低聲道:“莊公子,我剛才沒有想冒犯的意思……”

莊繼北喝了口酒,“沒事。”

岳文容莞爾一笑,筷子夾起青筍,送到莊繼北碗裏,莊繼北頓了下,詫異地看向岳文容,心道,你給我夾的哪門子菜?又不是沒有布菜丫鬟。

正想着,那邊的溫從淡淡道:“他不喜歡吃青筍。”

岳文容一愣,莊繼北也愣住了,只見溫從夾起一道金絲酥糜肉,放入他的碗中,自顧自輕聲:“我覺得這個他會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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