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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莊繼北好歹也是做了三年都尉的人,領兵打仗不在話下,守城維穩更是習以為常,和邺城那邊的叛軍經常打交道,導致他一看那些人的面貌風情,再一看那行頭動作,就知道這是一夥叛軍。
濟州離兖州近,早在半年前,就有兖州動蕩叛亂的消息,但一直被壓了下去,聖上調他去往渝州赴任,也有一個目的便是渝州離兖州近,擔心兖州将渝州影響了導致渝州叛亂,也順便讓他可以适時平叛兖州。
渝州傳了他要去赴任的消息,城內倒是沒人敢作亂,還挺安穩,畢竟自己人雖然沒有到渝州,可他手下的兵早在他之前就已經派了三萬餘力量提前駐紮了。
沒曾想,如今渝州是安穩了,反倒是有重兵把守的濟州來了個出其不意的叛亂。
叛亂這種事兒,就看能不能及時鎮壓了。
能,那濟州城就還是他們的疆土。
不能,那濟州一帶就會被叛軍攻下,城池易主。
此刻外面穿銀甲的兵匪們就是在清點濟州一帶的人數,不會傷害百姓,但不允許任何一個百姓逃離出濟州,也不允許任何一個多疑的人在他們清點人數後出現在濟州。
相比起溫從常年在京城那種地帶生存的人,面對的多是王侯将相朝公貴族,對這些人可能還會一時沒了主意,莊繼北卻不同,和這類人打交道太多了,除了剛才短暫的驚訝,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
兩人貓着身子,溫從問:“能逃掉嗎?”
莊繼北搖頭:“難。”
“等朝廷收到了這邊的消息,恐怕整座城都要被占領了。”溫從蹙眉,“原先我只當莊大人腳程慢,所以遲遲未來,可現在想想,你在濟州失蹤的消息應該早都傳到莊大人那邊了,莊大人愛子心切,怎麽可能讓我們等了這麽多天還不見蹤影,我想,有沒有可能是莊大人在路上也遇見了伏擊。”
“放心,我爹帶的兵馬都是大梁的主力軍,出不了事兒。”
“……我的意思是,沒人能救我們了。”
“我啊。”莊繼北笑嘻嘻道,“求我,我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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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從擰了莊繼北,“有辦法你不早說!”
兩人躲在房子中,外面清點人數的兵匪一炷香後就要點到他們這個破茅草屋了,莊繼北嘩一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成碎絮絮的模樣,又将地上的煤灰往身上塗抹,再又割破手掌,鮮血給渾身上下抹了一遭,尤其是臉上,各種血印,溫從看愣了。
莊繼北道:“你也別閑着啊,和我一樣這麽做。”
雖說他還沒懂莊繼北到底要做什麽,可對方面對叛軍的經驗一定比他多,他還是選擇了信任,好好地衣服就這麽被生生撕扯壞了,煤灰一點點的擦在臉上,嫌棄極了,等要割破手時,莊繼北抓住他的手,笑笑:“你不用,用我的血就行。”
等兩人都成了狼狽模樣後,莊繼北又道:“在自己身上掐出些印子來,像是瘟疫肺痨那種。”
溫從豁然開朗,“你想用重病而死躲過盤查?可萬一他們不信呢?”
莊繼北道:“會信的。我在邊關那麽多年,刀子豎在我眼前我都不帶眨眼的,絲毫不怕,但你猜我最怕什麽?”
溫從道:“疾病。”
莊繼北笑道:“沒錯,尤其是那些傳染性極強的痨病,甚至瘟疫。愛死人的地方都這樣,各種瘟疫盛行,稍微控制不住,滿城都要死了,當年我也遇見過,只一看那樣子,也別管查不查了,能躲多遠躲多遠,叛軍更是如此。”
掐了一身密密麻麻可怕的紅點點後,莊繼北又脫了褲子。
溫從驚恐道:“你幹什麽?!”
莊繼北疑惑:“撒尿啊,病死的人都是屎尿失禁的。”
等尿了一地後,他将茅草撲在上面,聞着臭臭的,哎這就對了,勉強尋了個幹淨的位置潦草躺下,擺出病死的模樣,又拍了拍身邊空位,道:“來吧,我的患難鴛鴦。”
溫從:“……閉上你的嘴。”
當茅草屋被踹開的時候,外面的兵匪當即吼了一聲:“裏面人!出來!”忽然聞見了一股騷臭味,捂着鼻子,朝裏面側身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驚懼喊了一聲:“啊!”然後慌忙退回了腳,站的遠遠地!
其他兵匪好奇,也進來看了一眼,但動作和剛剛那個一模一樣,連神情都一樣!
那兵匪忙道:“呸呸呸!這地方怎麽他娘的還有痨病鬼啊!”
“這可怎麽辦!要向上報嗎?這可是大事,萬一濟州人都染了病……”
“啪!”那兵匪一巴掌扇了過去,“再敢亂說一句老子砍了你!”他抓了幾個村民,冷聲道:“裏面死了的兩個,你們認識嗎?!”
外面的村民朝裏面看了眼,茫然,死了?
有個聰明的人道:“大爺,這兩人都是從外地來的,借住在我們村子,這會兒病死了,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該不會是從外城帶來的病吧?!”
另一個大爺也懂了,跟着打掩護:“對啊對啊,我之前聽他們說,他們是從蠻陽那邊來的……”聲音減弱,那兵匪臉色鐵青,呼吸都緊住了。
蠻陽……
那可是疫病最多的地方了,朝廷都不管那種地方了,只一封城,怎麽會還跑出來兩個呢?!
兵匪咬牙道:“來人!把這個草屋燒了!快!放把火趕緊燒了!”
房間裏的溫從眉心一跳。
見火光已經落在了外面的茅草上,片刻就能燒個一幹二淨,他心中正亂,卻突然被一只大手緊緊握住。
莊繼北對他擠眉弄眼,做着鬼臉,就是這麽一個玩鬧的動作,緊張情緒全部逼退了,好似只要莊繼北在,就不會出事兒。
兵匪這會兒對這個村子算是避之不及,恨不能沒來過,見大火燒了起來,立馬帶隊離開了,生怕染病,對這些村民也是不管不顧了,威脅他們不要去別的地方,好好在村子裏待着,生怕這些人裏也有染了病的在外面亂傳染。
村民們因禍得福,大喜過望,忙道:“軍爺您放心,我們肯定不走!”說完喜極而泣,拍拍胸脯,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了。
這種局勢,能待在自己的村子是最好的,他們生怕這些叛軍把他們召集到濟州城內不許出入,生不如死,現在好了,只有他們村子被隔離在外!
也是這時,才有人想起來莊繼北和溫從,驚呼道:“快快快!救人啊!”
說着就朝茅草屋方向沖,可當他們朝裏面看的時候,卻發現裏面早已空空蕩蕩不見人影了,而那時的莊繼北和溫從已經從冰雪覆蓋的荒田裏逃離了。
莊繼北将之前那頭死倔死倔的驢子牽走了,當然,他們不會搶人財物,他自己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作抵押,就去溫從身上搜刮,溫從的玉佩一類也都在城鎮裏抵押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枚宛若眼淚的紅玉髓,晶瑩剔透,漂亮極了,屬于只看一眼,莊繼北就想說一句:“啊啊啊我好喜歡!!!”
溫從不樂意押下這個,面色不爽,莊繼北安撫道:“紅玉髓是漂亮,但這玩意兒現在不保命啊,驢子更重要,你把這個給村民留下,等來日我領兵再給你贖回來,我保證!”
溫從默然低頭,良久,才深深看了眼莊繼北:“不能騙我。”
莊繼北哄道:“誰騙你誰是狗!”說着,就拽着一臉不樂意的溫從騎着倔驢子狂奔離開了。
他們沒有選擇出城的路線,那邊必然已被重兵把守,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莊繼北沿着水路河道,一路向東邊的雪山而去,越走越崎岖,越荒涼,人越少,這荒山野嶺的,察覺不出半分人煙氣。
溫從以為莊繼北是知道什麽小路,準備順着山中小路離開,可看了又看,發現莊繼北只是在山中繞圈,根本沒有出去的意思,直到一束火光亮起,莊繼北這才笑了:“找到了。”
找到了大梁的駐守兵隊。
這群兵隊是迫于無奈,藏進了山中,等待支援。
莊繼北過去後,被人用長矛對準脖頸,他站在原地,對方的副将呵斥道:“你是何人?!”
莊繼北眼珠一轉,沒自爆身份,畢竟他也不知道如今遇見的這批兵馬是否靠譜,說不定人家晚些時候看形勢不對投靠叛軍了呢,那自己就是第一個被拿來獻祭的。
他道:“将軍!将軍安好!我們是從襄州城來的!我主家是做客商的,濟州遇難,想着來山中躲藏一下,沒成想遇見了将軍們,求将軍們收留一二!”
那副将上下掃了他一眼,“襄州城?”
莊繼北陪笑道:“對對對,襄州城林家!本家是如今的襄州城豪商林瑞之老爺。”
林家雖說在他們官宦之族裏沒什麽名聲,但卻是最有錢的那個,只可惜商為最底層,有錢也沒用。
自打林父過世後,林家又無人官位在身,林瑞之接手林家後,開始經商,來往于各個州城之間,名氣不小。當初他想發展邺城的商業時,就多虧了林瑞之鼎力相助。
副将是沒聽過,但副将身邊的一個小士兵湊了過來,低聲道:“将軍,是有襄州林家的,他說的不錯,如今林家主事兒人也正是那個林瑞之林老爺,我家中的堂姐就在他家做農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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