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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莊繼北頭皮發麻,一臉詭異地說:“你不要亂叫啊。”

蘇朝晖戲谑道:“伯父你怎麽了?我是晚輩,按大梁習俗,叫您伯父,沒錯吧?伯父,您在大梁的日子也過得不好吧?”

“……比你好點。”

“未必吧,我在南疆都聽說過你的名字,比起我還能在蘇琦娅手下茍且偷生,你和大梁太子據說鬥到兩虎相争必有一死的局面了呢。”

“錯了。”

“嗯?”

“就一虎,是我。”

“……”蘇朝晖從來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一時噎住,等了片刻,再道:“你就不怕你敗給太子,死無葬身之地,你的妻兒都要跟你一起陪葬?”

“又錯了。”

“哪裏?”

“我沒成親。”

“那你說你有兒子啊。”蘇朝晖納悶,“私生子??”

“呸,你兒子才是私生子呢,老子正兒八經讓入了族譜的兩個親兒子好不好。”莊繼北不滿道,“上次你見到的那個男子,那就是我的妻。”

蘇朝晖恍然大悟,嗤笑道:“明白了,你介意他是男子身份,所以不和他成親?”他搖頭譏笑,“你們大梁人也未免太過虛僞薄情了吧,嘶啊啊啊——疼!疼!”

“活該!罵誰呢你這個臭小子。”莊繼北用刀子刮過了未經及時處理的腐肉,血頓時流了一手,乍一看,跟個命案現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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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朝晖瞪着他。

莊繼北道:“瞪什麽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睛剜了?我不成婚自然有不成婚的道理,不用你管。”

“什麽道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們交換情報?”

“哦?”

蘇朝晖手撐在矮榻上,身子朝後靠了靠,勾唇一笑:“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準備這個刺殺很久了,你說的沒錯,是的,我不僅準備了很久,還能确保蘇琦娅死後我能順利脫身。”

莊繼北語氣輕輕:“我怕我鬥不過太子,哪天死了。沒成婚的話,溫從還能了無牽挂地獨自生活,也不會因為他和男子成婚過而為世俗所不容忍,備受诟病。”

“我的王姐死後,南疆動蕩,我早已布兵,鐵騎強權下,那位置總歸要是我的。下一個問題,你如果鬥過太子了,你會成為大梁的皇帝是嗎?”

“不會。”莊繼北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當皇帝,那就要認如今的聖上為亞父,我有爹,我今生也只會有一個爹。別人?想想都惡心。”

大逆不道的話從莊繼北嘴裏說出仿若再正常不過,他有謀逆之心,可絕無稱王之心,太子死了,還有景王,他不要到那冷冰冰的高位上去做個孤家寡人。

上完藥,莊繼北收回手,轉身将瓶瓶罐罐放好,“你休息一會再走吧,這裏都是我的兵馬,很安全,不用擔心。”他掀開簾子,正要出去,蘇朝晖凝眸銳聲:“莊繼北!”

莊繼北止步,回頭看去,蘇朝晖站起身,如鷹似的厲眸暗沉翻湧,美好的面具撕扯下來露出了最真實的一面——野心勃勃。

只是一眼,就能斷定,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陸奇說這位王子搶了別人的軍功。究竟是故意藏拙還是怎樣,誰能知道呢。

看似纖瘦的少年,武學造詣不比他低。

一身的鞭傷,究竟是被迫承受,還是主動送上以求遮住戰場上的道道戰痕,也未可知。

蘇朝晖聲音低沉,不加掩飾,一字一句道:“和我聯手必是勝局。”

莊繼北低眼,輕聲:“好好休息。”

離開營帳的時候,外面天光燦爛,莊繼北翻身上馬,一掃帳內的悶燥,天邊孤鷹盤旋,在燦藍的天際上殘留一抹淺白弧線。

深夜,傳來消息,次日皇上攜宮中皇妃也會來草場,讓大家做好準備。

莊繼北睡都沒敢睡,連夜整頓,将草場的防衛力量增了一倍,直至清晨,露水欲滴,看着兵馬護送的車辇到來的那一刻,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聖上出行,最怕的就是路上出差錯,草場好說,他可以寸步不離的跟着聖上。

皇上看見他後,微微颔首,對他道:“眼下都青了,去休息下吧。”

太子跟在一旁,臉色一沉,緊緊盯着莊繼北,心中無盡酸楚。

他的父皇可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麽親切的說過話啊。

莊繼北沒太放心上,皇上以前就是這麽對他的,畢竟當年自己的官位都是放肆地纏在皇上身邊要來的,這會兒聽了這話,也沒覺得有什麽,客氣了幾句,便和莊苑南去了旁邊的營帳。

金帳內,莊苑南問:“溫公子沒來嗎?”

“沒。”莊繼北略顯不滿,“怎麽回回您見了我問的都是溫從呢,他就那麽好,誰是你弟弟啊。”

“多嘴多舌。”莊苑南敲了下他腦袋,取笑道,“原先還想趁這次見見兩個小家夥呢。”

“他倆啊,不行,年紀太小了,帶不過來,這邊又都是皇親貴胄,容易沖撞。”

莊苑南點頭,她微微起身,掀開簾子,朝外看了眼,“皇上這幾日身子不大好,我過去看看。”說着,又讓奶嬷嬷将景王抱了過來。

景王快三歲了,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哪裏肯讓人抱着,奶嬷嬷剛放到懷裏,立馬哼哼唧唧抱怨起來,腿腳一通亂蹬,如今也會說話了,雖說都是斷字斷句,卻也能讓人聽得懂。

莊繼北道:“放他下來吧。”

奶嬷嬷将景王放在地上,景王踉跄朝前走了幾步,很快就撒歡了,大喊:“馬!”

莊繼北領他去外面的草地玩,萬裏無雲,風急天高,如刀子似的冷風吹襲在面上,沒一會兒,小家夥就吧唧嘴巴,吸着冷氣,像個小老頭似搓手:“啊,冷!啊冷!”

奶嬷嬷心驚道:“殿下要不還是回帳篷裏吧?外面冷,可不能凍着了。”

話說時,是望向莊繼北的,莊繼北笑笑,低頭看向景王:“是想騎馬還是回帳篷裏?”

肯定是前者的誘惑更大,景王眼巴巴望着高頭大馬,那馬兒呼哧着熱氣,蹄子蹬地,表情猙獰,兇神惡煞,可能是男兒家都有一些征服欲,景王拽了拽莊繼北的衣角,柔柔道:“舅舅!”

小奶嗓,軟綿綿的,這一聲叫的,直教人心底發癢。

莊繼北笑了笑,一把抱起他,“走,舅舅帶你去騎馬!”後面奶嬷嬷擔憂的叫聲全然不顧,縱馬狂歡。

于景王而言,這是平生第一次經歷的刺激,痛快極了,他高興地拍掌,莊繼北雖騎的快,可腦子裏十根弦都是放在身前人身上的,生怕他掉了,景王指着上空的老鷹,叫道:“鳥!大鳥!”

莊繼北道:“是老鷹,喜歡麽?”

他稍稍勒馬,馬兒在草地上緩慢踱步,從背後掏出箭,正要對準,景王的小手抓住了他的箭,委屈地說:“不要……”

莊繼北困惑:“嗯?”

景王沉思片刻,又道:“不要……”

“不要傷害它?”

“嗯嗯!”

莊繼北挑眉一笑:“這麽有仁心啊。”

景王道:“大鳥有母妃,母妃會擔心。”

莊繼北收回弓箭,笑了下:“是,大鳥也有娘親。”

他揮了揮手,“大鳥,快走吧!”

景王高興地揮手:“飛呀!”“飛呀!”

也就是他作死。

景王是從小宮裏生宮裏養,受不得風寒的嬌貴體質,莊繼北白天帶他玩瘋了,晚上一回去,小臉通紅,雖未發熱,但兩個噴嚏打下去,一群侍從心驚膽戰。

景王喜歡莊繼北,累得暈暈沉沉,還嘴裏叫道:“舅舅,找舅舅!”

莊繼北正愧疚着呢,莊苑南回來了,看了看孩子,道:“還是太嬌慣了。”

莊繼北錯愕:“啊?”

他還以為自己要被長姐訓斥一頓呢。

莊苑南道:“小孩子,病痛也正常,若是時常裹在棉褥裏見不得風霜,以後也是個病秧子。”

莊繼北抓了抓頭。

忽然領悟。

小時候自己身體也弱,可弱歸弱,該玩還玩,玩病了那就病了,病幾遭,要麽自己漲了記性,以後不玩了,要麽越玩越瘋,身子反倒鍛煉的健壯了。

不愧是他長姐,養孩子都和旁人不一樣,夠獨到。

話雖如此,莊繼北仍然自責,他蹲到景王身旁,“下次舅舅帶你玩別的啊,不讓你生病了。”

景王摟住他的脖子,呼呼喘氣。

莊苑南從皇上那邊回來,得到了些許消息,低聲道:“繼北,且準備着,王女怕是要在京中多留些時日了。”

莊繼北聞聲一頓,笑了笑:“好。”

次日,傳來消息,本來既定的王女只在京中停留七日改成了一月之多。

衆人的駐地也從草場要歸往京城了。

這一刻莊繼北無比慶幸溫從之前提醒他把迎接隊伍安排到額濟草場,這才給他留出了時間整頓京城的巡防。

七日後,迎接的隊伍以及禁衛軍所護送的車馬返回京城,蘇琦娅掀開車簾,看了眼京中風貌,出奇的沒有取笑譏諷,她目光短暫移到騎在馬上的莊繼北,莊繼北自然察覺到了,但沒做反應,而是繼續慢慢朝前走,直到簾子放下,他才回頭看了眼,眸色漸寒。

蘇琦娅。

他心中念響這個名字。

該死的人總會死,只是要死得其所。

又是一道目光,蘇朝晖盯着他,慢悠悠地策馬上前,壓聲道:“伯父,我王姐盯上你了,你完蛋了。”随後他聳肩一笑,“這就叫做,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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